毕竟主人让他好好学字,他自然不会平白做一点分神,以至于发现时那药已不是刚刚沸开,直把贴的近的墙泥都氲的湿了一圈。 柳承午连忙移到旁边把罐子端开,他端着呆立了一会,心知让主人这样睡下去容易着凉,却又不懂该怎么唤才好,直到掌心里被烧烫的罐耳弄的快握不住了才想起自己还拿着东西,便准备把药弄好了就去喊醒主人。 只是还没倒完主人就醒了,柳承午怕主人又坐着睡着,脱口便谏了一句。 他是记着主人说过,这个时点去休息等起时定会头昏,可这熬一夜不睡,主人定是受不住。 而柳承午记得,说出这话做借口的柳栐言却不记得,在提醒下先把药给江卿送了过去,接着便径直回去主卧补眠,柳承午服侍主人换了外边那身衣服之后才行礼退下,柳栐言任他来去,躺下沾了枕面就睡熟了,第二日却是天未亮透就自己醒过来。 这个毛病与他前世一模一样,柳栐言是轻易不会晚睡的,但只要偶尔熬夜睡的迟了,次日就会醒的比平时要早,虽困乏却无法再睡着,着实令人气恼。 他在床上闭眼假寐了一会,确定没办法睡回去之后,终是起身要推门出去,准备感受一下难得早起的清新空气,没成想一推门连叶上的晨露都还没见到,视线就触着个正跪在门口的家伙。 这真是跪上瘾了还是怎的?难得有点起床气的柳栐言简直想把那人吊起来抽一顿, “又怎么了?” 柳承午没料到主人醒的这么早,微一愣神才记起主人问的话, “回主人,属下无能,清不干净衣物上的墨汁,请主人责罚。” 这一件两件的,都什么破事。
第25章 柳栐言被那理由气的头疼,伸手就去扯那人起来,柳承午在凉石上跪的久了,猛的被拽起身来,登时从膝盖里渗出针刺般的酸涩疼痛,激的他差点重新跪下去。 可主人拉他的力没减,他自然也不敢耽搁,忍着疼踉跄跟了几步之后才稍微平复下一些痛楚。柳栐言没多想,就是想到了现在也没心思管,一路走到书房里那人歇过两次的软塌边上,撂了句坐着等就又快步出去。 柳栐言走的疾,因而柳承午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愕在那眼睁睁看主人出了门,再犹豫的遵着命令坐下去,只是坐姿端正的像贴着板似得,又仅占了榻沿的一点位置,前后半点借力没用,几乎可以算是扎了个不同姿势的马步,没一会尚有隐疼的膝盖就显露出不适。 柳栐言端着盆热水回来时正瞧见这个,被气的反而笑出来,觉得自己还不如破罐破摔的让那人继续跪着,只把盛水的盆摁在地上,伸手去拧里边那条毛巾, “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怎样?好好坐。” 柳承午闻言便用手施力往后挪了几分,见主人看他的目光动都没动,只得再乖乖挪进去一些,把全身的力都卸在榻板上,总算减了膝头的负担。 柳栐言看他坐好了就把毛巾吸进去的水全拧干,就着蹲姿抬头撇了撇那人, “把裤腿撩起来,过膝盖。” 柳承午虽被两人目前的姿势高低感到不安,但仍听话地把裤边卷到腿的位置,柳栐言也没起身,拿了发着热气的毛巾就直接敷在他膝盖上。 温热的毛巾覆在膝盖部位,里头的酸痛之感就舒缓了不少,可这天底下何时有过下属坐着主人却蹲着的,更何况后来柳栐言蹲累了,干脆将一边蹲着的腿抵在地上,一下就成了半跪的姿势,柳承午吓的全身都绷紧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腿,一个劲的想挣脱跪到地上, “主人!您别,您别...属下不敢,属下担不起...” “闭嘴,” 柳栐言瞪了他一眼,里头警告的意味深沉到不容置疑,那人求他停手的话便用力刹住似得戛然而止,柳栐言低下头把手里的毛巾换过一面接着覆上去, “在我说可以之前不准说话,也不准乱动,这是命令。” 余光里那人撑在榻上的手攥的愈发死紧,他视而不见,过了一会才慢慢开口到, “我记得我昨日说的话是,那外衣洗的干净就洗,洗不干净就扔了,并没有说过要为此罚你,” 没得回答,那人倒也算听话,柳栐言被起床气引出来的脾气早就消了,便心平气和地接着往下讲, “再者,睡前我虽意识模糊,但也记得命过你下去休息,结果你倒好,还跑去洗这墨污,洗不干净就到我门前跪着?” 虽将近夏季,但这夜露深重,又是直接跪在石地上,一般人怎么受得住,而这暗卫虽不是一般人,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忍耐的能力远超常人罢了,其间受的苦又哪里会少,柳栐言想着就要叹气,他自个都不忍心太过欺负的人,倒是被那人自己轻视到了尘埃里, “不过是一件衣物罢了,柳承午,我知道我给你定的规矩与你守成习惯的那些不同,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改过来,我给你时间去适应,但在适应之前,你至少得把随便就自罚的毛病给我改了,” 他把敷好的毛巾扔回水里,柳先生的身子到底金贵,不过蹲跪了一会,站起来时腿就麻了一半,只好坐到椅子上一寸寸揉下去,毕竟平白受苦,连带着语气也愤了些, “下次再让我看到,就给我照着图鉴抄药名,没日没夜的抄,抄到你改过来为止。” 柳栐言醒的早,就是给那人敷完侵了寒气的膝盖之后也还未完全天明,日头将出的边角上晕着微亮的青白色,泛出清晓才显的适宜凉意。 柳栐言揉完腿,榻上坐着的仍静静低着脑袋,把手撑在腿上坐的笔直,说来说去,毕竟是一大早就惹他生了气,柳栐言便定下个将昨日学的名字写三十遍的罚,等柳承午应了,再命那人躺到榻上去歇息。 柳承午对此虽有所抗拒,但柳栐言有的是让他听话的方法,左右不过多说几句话的事罢了,最后那人只能顺着命令乖乖躺好,闭着眼睛养神。 柳栐言被透些凉的温度弄得挺自在,便自个在周围山里走了几圈,再慢腾腾地去灶房找糕点吃。 他起的时辰离饭点还远,再加上柳承午因着自罚跪了极久,后来又被勒令好好休息,自然没来得及准备早饭,而柳栐言已经对自己做吃食这件事完全放弃了努力,那人没法准备的时候就直接拿这些存下来的干粮饱腹。 要说这些东西还是亏得原主对甜食略有偏好的习惯,除去被师令定下的每年需游诊一次之外,原主也时常出这方小屋去捎各种糕点回来,他医术高,对药材性用也是摸得透烂,开出几味与这糕点放在一处,就算隔了很久也不会轻易就坏味。 切成小只圆条的糕点由可入口的食材仔细染出颜色,从外一直透进里头,柳栐言吃了几个下去,正准备弄些温水来配着,就见被自己要求好好歇息的人推了门从屋里出来,径直行至他面前就要下跪行礼,柳栐言虽被他现在就胆敢起来弄得诧异,手上却利落的拽了截袖上的布料,阻的那人刚要屈膝就停住,只能堪堪唤了声主人出来, “坐着,有话问你。” 其实问不问话都是要他坐,但若添个这样的意思进去,那人坐起来似乎就没那么多心理障碍,果然柳承午这次没半点犹豫,应了是后就落座下去,规规矩矩地等他开口,柳栐言也不怎么管他,自个品起糕点就问他话, “我让你休息,你意思意思的躺躺就算完了?” “主人,不是…属下睡过了。” 柳栐言送糕点的手一顿,一时不知那人言之何意,就着把糕点拿在半空的姿势扭头看他, “…你是说,你已经睡了一觉起来?” “是。” 他虽散了一会步,但就算加上吃那几口糕点的时间,也不过那么点罢了,居然就够睡着又醒了? 柳承午见主人面有疑惑,而等了等又没得主人再询问,犹豫了一下后,便主动开口解释道, “主人,暗卫若出任务在外,除掉一些零杂的时间,并没有休息的余地,是以一小会便足够了。” 即是说境遇逼人,若不想在任务中因精神不济而失败,就得学会极快入睡,并在短暂的睡眠中最大程度的恢复体力。 柳栐言想着心里就又五味杂陈起来,他这个又静又好逗弄的侍卫,在遇见他之前倒真是受尽苦处,却坚韧又隐忍地咬牙熬了过去,让人如何不在心中泛起痛楚。 柳栐言把自己那份糕点的最后一口送进嘴里,内馅甜糯,此时尝起来居然有些苦,他叹了一声。 没事,没事。 他总是能把那人被迫磨出来的习惯抚平的。
第26章 柳承午说完静了一会,见主人还是没回应,敛了眼睑往旁一挪,就要从石凳转跪到了地上,柳栐言对这动作已摸清了些,随口拎了包未拆的糕点往他身前的石桌上一摔,震的那人马上止住动作, “什么错,说,” “…属下,属下逾越,擅自辩解脱罪,请主人责罚。” “嗯,让你罚写的字再加十遍。” 说完看那人愣然的样子,又点着桌面道, “反驳一个字就加一遍,你要不要试试?” 柳承午咬了咬嘴唇,只得把到口的请罪堵回去,柳栐言看他听话,奖励似的把那包糕点往人面前又推了推,柳承午还记得自己扯谎说不必进食时主人说要喂他的事,便顺从的把那糕点拿来吃。 柳栐言监督了一会,忽的想起客房里还有位守着人的江阁主,便替那人先看了脉,看完叮嘱他记得吃药练字才捎一包过去分那阁主。 江卿在床边坐了一夜,看起来居然也没多少倦意,只是也没什么食欲,见他拿了糕点进来只微微颔首示意,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柳栐言也不在乎江卿武功高,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就找张椅子落座,凉凉开口道, “我这可不想同时诊两位病人。” 江卿抬了抬眼睛,对柳先生的举动倒没作出不满的意思,只沉默地拆了外边的包纸,捻了一只起来慢吞吞的吃,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等把手里的吃完了也没继续去拿,把那一捧又重新包了回去。 柳栐言知她一心投在陆小姐身上,对自己怕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就不再多嘴去劝,反正他也算仁至义尽,但最后若是真病了,也不过再添她个人情罢,何况这位阁主自恃武功能压制承午,当不至于少食那么一顿两顿就撑不住。 柳栐言独自坐着,以旁观者的角度平静凝视那两人的身影,而江卿的目光落在陆朝絮身上,那么深那么沉,仿佛什么都融在里边,柳栐言瞧了半天,那江阁主始终一副静候床上之人醒来的泰山架势,到后来,连盯着瞧的柳栐言都觉得劳累,只得往椅背上一靠,主动开口引她注意, “等陆小姐醒了,不知阁主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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