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慕临风因为大脑缺氧耳鸣只听见了第一个半句,云清言说完后树墙以极快的速度后撤,前方也让出了新的路。 慕临风猛喘几口气后耷拉挂在云清言身上道:“可以啊!还以为好不容易捡来的半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哦对了,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云清言低头拍了拍身上挂的残枝叶子,道:“我忘了。” 慕临风道:“唉!我其实也不记得了,管他的,过关了就成!” 如果忘掉了刚才那些枝叶群起攻击之事,单是两人走在这幽幽树林之中,头顶上是水波流窜,脚下是鹅卵石路,深夜漫步也别有一番风趣,慕临风很快就享受起来了,步子都变成轻盈地蹦蹦跳跳,想来他上一世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二十出头,正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慕临风招手道:“快来啊,云清言,这里还有花儿呢!” 慕临风捧着一朵白蔷薇嗅了嗅,恰到好处的笑容弯起在恰到好处的脸上。 云清言道:“看来我们快到了。” 慕临风截下最大最艳的那朵白蔷薇,喊道:“你头上沾到叶子了,我帮你拿下来。”说着他就借这个幌子一垫脚,把花插到了云清言的发髻里,完了还不忘多看几眼欣赏的点点头。 云清言道:“花再干净悦目,根也是在泥里的。” 慕临风道:“我说啊,云大仙人,你这就妄自菲薄了啊!我喜欢的花,就算它是长在泥里的,我也要拔出来放到手心里捧着!” 云清言那如深井的眸子,漾起了一缕泛着磷光的微波。 慕临风又折了一截树枝放在嘴里叼着,“你说,下一个问题是什么?按照道法辩证论的话,关于两个事物,第一步就是弄清楚两个对象是什么,第二步就是弄清两者的关系,这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步,就是弄清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是什么。” 云清言道:“带给彼此的影响?” 慕临风道:“就是这个了大差不差!”说着他从袖袍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火折子,笑道:“这样用油纸包着就不会打湿了!” 云清言道:“你打算……” 慕临风道:“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那次,因为打不过活鬼,就一把火烧了整个鸡鸣寺!” 云清言噗嗤一声轻笑:“记得。” 慕临风笑道:“待会儿要是实在没办法,我就把火折子一扔,这些魔株再怎么神通广大也耐不住火!” 突然,容亦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拿着你那个破罗盘干什么?你没看到它一会儿往南指一会儿往北指的!” 然后就是云长明的声音:“我,我也没想到湖底下的磁场是乱的,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容亦行道:“云家人果然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浑身上下唯一长一点的就是那张嘴,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无人能及!哦,我说错了,你比你爹还是要差一点,他那张嘴可比你要利索得多!” 云长明道:“你说我可以,你不能说我爹!” 容亦行道:“我怎么就说不得了?你爹!云琼景!骄傲自负,自矜功伐,懦弱自私,胆小鬼一个!” 云清言道:“我爹不是胆小鬼!” 容亦行道:“怎么不是了?他是自杀的,自杀知道吗?你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他那颗骄傲的心,要不然你还是个半大的孩童他怎么就想着去死?” 第22章 箜篌 然后传来的就是叫喊声大过拳脚声的打斗声。 慕临风道:“云长明是云琼景的?”他摩挲着下巴,仿佛在思考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云清言点点头。 慕临风道:“你若是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他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倒有你年少时的影子!” 云清言道:“他从小便跟着我。” 慕临风道:“真是不容易啊,你这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的还是别人的孩子!” 云清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慕临风道:“我们快过去吧!这俩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说着他就吹燃了火折子,往那些藤蔓靠近,谁知一靠近还没挨上,那些魔株全都闻火丧胆一下子就往旁边退让,直接让出一大片空地出来。 慕临风埋汰道:“早知道你们这么没有尊严,我就早些点火了!” 两人顺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开路过去,果然俩孩子打得鼻青脸肿还难舍难分,慕临风不仅不劝架,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们俩可真出息,打个架就不能豪横一点吗?扯头发抓脸算什么!” 容亦行当即反嘴道:“是他先抓的!”罢手了还不忘再拽云长明几根头发下来。 云长明道:“我,我,我……”半天“我”不出来,慕临风心道:“果真和云清言年少时一模一样,都是一着急说话舌头就打结,得亏这孩子命好有他师父护着,不然这个笨嘴呆脑的,云家小孩们不欺负他欺负谁啊?。” 一直盯着两孩子看,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可见其人修为功夫之高足以隐匿自身气息,那男子身材高挑,面如刀削,他对云清言一礼道:“云宗主,对不起,我们没经过你同意就下来了……” 慕临风惊得一个没站稳,直接靠到云清言身上,指向男子的手指也微微发颤,“你是……洛……洛离!” 云清言道:“他是。” 洛离笑了笑道:“展公子几日不见,便不认得在下了?”他的面容棱角分明,但笑起来却如清风拂水般温和,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慕临风扯了扯云清言的袖子,小声道:“他这些年……” 云清言道:“一直跟着容亦行。” 慕临风道:“你安排的?” 云清言道:“他自愿的。” 慕临风松下一口气,“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慕临风被几大家主共同祓除而死,洛离作为他的跟班按理来说也不会被轻易放过。如今看他安好,慕临风心上也卸下了一份愧疚。 云清言道:“长明,解释。” 云长明整了整衣冠刚想正经说明情况,就看到了他师父头上的那朵白蔷薇,想笑又不敢笑,吞吞吐吐半天道:“我本来守在湖边的,看到他们要下水,我就去拦,结果恁不过就也下来了,师父我,弟子无能。” 容亦行鼻孔朝天猛出一口气道:“你是无能!都怪你们云家那个破罗盘,害得我们走了不少弯路,不然我和洛离早就到了!” 慕临风道:“你们为何要下来?” 容亦行方才堵的气还未消,这时候老实答话不就等同举旗投降了么,他一蹿身躲到洛离后面,撞了一下他的腰,“你说!” 洛离道:“是因为《鬼符》。” 慕临风登时眼睛瞪大了一圈,抓着洛离的手腕急切问道:“你怎么知道《鬼符》的?谁告诉你这两个字的?” 洛离被慕临风这激动得没有分寸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他解释道:“是我,我偶然发现展宗主在寻此物。” 慕临风皱眉:“展向松?他找《鬼符》干嘛?你又是怎么个偶然发现的?” 洛离道:“说来也是今日才晓得的,我家公子的符箓飘到展家居院里去了,展宗主又一向霸道蛮横,我怕他不让进,就翻墙去捡的,然后无意间就听到些只言片语。” 慕临风看了容亦行一眼,容亦行赶紧缩回洛离背后继续躲着。 慕临风问道:“你还有没有听到别的什么?” 洛离道:“当时是高宗主在展宗主房内,两人谈话内容大致是,高宗主不知从何知晓了展宗主要寻《鬼符》的事,便主动前来告知他此书在云老宗主的陵室里。” 慕临风道:“高有德又是怎么确定《鬼符》在云文轩陵室里的?”他转头问云清言:“你为云文轩收的殓吧?他陵室里有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云清言道:“当时我……殓不是我收的。” 云长明道:“当时师父重伤下不了地,是其他门人为云老宗主送的葬。” 慕临风看向云清言道:“重伤?怎么回事?有谁能伤的了你?”他抓着云清言手腕的手碰到了冰凉的铁圈。 云长明接话道:“是……” 云清言疾声道:“长明!” 云长明立即住了嘴,师父对他这么严声厉辞还是头一次。 洛离道:“我家公子说既然是容家的东西,就要拿回来,所以我们就趁着展宗主行动之前动身了。” 慕临风道:“既然如此,就别在这儿站着了!边走边说吧,抢先一步便能守株待兔!亦行做得好!容家的东西没有落到外人手上的道理!” 容亦行探了个脑袋出来腼腆地笑了笑,而后又抿抿嘴给收回去。 一路上除了正经事,慕临风还缠着洛离讨问了不少,容亦行这些年的大大小小的事。 云清言掌着火烛,魔株连连退避,连第三关最后一个问题都直接跳过了,那珠子上的问题果然如慕临风二人所料不差,一路闯出了林子开了扇门进入陵室。 慕临风看了一圈这间陵室,再看了一眼躺在冰床上慈眉善目的云文轩,道:“啧啧啧!果然是冻猪肉!”整间陵室全是用千年寒冰打造的,可保尸身几百年完好不腐。 这座冰室里面的陪葬物件倒是不少,光是文房四宝就有十来套,然后就是各类玉石瓷器,连乐器都样样齐全,琴瑟萧埙一件不落,慕临风道:“云老前辈在下边的日子也是过得清修高洁,雅趣盎然啊!然而……”他话音一转,声音也低了下去,“真相是人死了便是死了,魂化作一缕虚无缥缈的青烟,生前的东西一样也带不走用不着!” 众人翻翻找找一阵,每卷书都一页一页地翻过,不见半点《鬼符》的踪迹,这屋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慕临风偏偏总是被放在角落里的那张箜篌吸引。 慕临风留意到云清言的目光也是时不时地往那个方向瞟,便问道:“那是什么?” 云清言道:“乐器。”这个回答甚合慕临风的意,他没有回答箜篌而是说的乐器这个统称。 慕临风道:“落玉也是乐器。” 云清言依言把展沐白的琵琶从乾坤袋中取出,果然刚取出的瞬间,落玉就发出铮铮地嗡鸣,自上次余杭荷花荡落玉奏了一曲《葬花别》后,琴弦便再无半分动静,直到此时遇到这张箜篌才又弹拨起来。 乐器之于乐器,正如伯牙之于子期,都是知己,落玉刚刚弹响,箜篌便也拨弦附和,这里有这么多萧笛笙埙一类,却都安静如常,唯有这箜篌有了共鸣。 这次的调子不同了,全然没有了哀婉凄诉之意,前奏是万马齐喑,张弓挽箭,千钧一发,主调是战鼓雷雷,横扫千军,势如破竹,琵琶音色清脆像极了那马蹄腾腾,箜篌音色低沉如同那滚雷鼓声,两者水乳交融,铮铮和鸣,听的人血脉在蓬勃跳动,连兵剑都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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