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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言给了高有光一个感激的眼神，高有光微微一笑，那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背上就挨了一鞭子，这道鞭子是花无钺给的，执妄和普通鞭子不同是仙器，携带灵力专打修士，这道鞭力度不大刚好破皮，火辣辣的疼，慢慢折磨人是花无钺最大的乐趣，就像猫捉耗子慢慢耗，把人一下子整不动弹了有什么意思？品味被自己折磨的人在绝境中死生不能的反应，会给花无钺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极致的快感。 花无钺稳坐高处，俯视下方道：“‘君子剑’是吧？什么东西是大家赞赏的，你就拼命往上面靠，英雄救美听起来很不错啊！你是不是觉得还差点掌声？活在旁人的表扬里洋洋自得，你是小孩儿吗？要不要我给你颗糖啊？” 云琼霏过来扶他，温声道：“高有光，别听他的！” 高有光却推开了云琼霏，头深深低着，不去看她，也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神情。 花无钺嘴角扬得越发得意，继续道：“哦，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英雄救美，救丑还差不多，你也看见了，她脸上这么大块疤，哦不！不如说，你就是看在她这块疤的份儿上才接近她的，不以貌取人？还是众生平等？是哪个美称吸引了你？君子剑？” 云琼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她那么自信的一个人，第一次为了这块疤而自卑，她从不戴面纱，为的就是向旁人证明她不在意也无所谓，这块疤遮不住她的光芒，也阻拦不了她继续做她自己。 云清言看到云琼霏这个动作，感到心脏被人猛捏了一下，低声道：“师姐……”那块疤是师姐为了救他而被大火烧伤的。 那个时候他才十来岁刚刚被捡进云家，那几年众仙门流行起一种悲悯之风，号称“让苦孩子也能走上修仙之路”，摒弃只发展自家内门弟子的传统，广纳外姓门生壮大玄门，哪个仙门收留的孩子越穷苦越可怜，那个仙门的宗主就能赢得更多的拥护和爱戴。 云清言被选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恰好也姓云，又恰好瘦瘦小小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很可怜，被云家人认为有缘罢了，此后他就一直待在云氏打杂，穿师兄们穿烂的衣服，帮师兄们砍柴打水，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没有依靠，没有一个光辉灿烂的姓作为依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姐。 “来！快起来！”云琼霏对他伸出手，他跌坐在一摊烂泥塘里面，那块池子是为了种莲花而装的稀泥巴，江宁在水一方哪里都是风景，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美的，如果不美就改造改到美为止，改到能为外人惊叹时为止，这就是云文轩带领下云家的作风。 云清言漆黑的眸子冷冷的，他自己站了起来，看向人的目光带着毫不收敛的敌意，他刚刚被一群师兄笑着闹着扔进了烂泥塘。 云琼霏递给他一张帕巾，笑道：“擦擦吧！真羡慕你们男孩子啊！可以在泥塘里打滚，可以上树摘果子，我从小就被父亲关在屋子里学女红，学诗画学琴乐，我也想和师兄弟们一块练剑，一起下山闯荡……” 云清言从她滔滔不绝的话里知道了她是云宗主的女儿，是所有师兄弟都想要送上鲜花的美丽女子，是他只能仰望不能接近的金贵的人。 云琼霏此后便经常跑来找云清言聊天，这个小师弟性子温和又不爱说话，她所有的少女心事都会告诉他，整个云家就她一个女孩子，师兄弟们对她要么是恭敬谄媚，要么是孔雀开屏，只有云清言不卑不亢，把她当做姐姐般敬爱，她自然很乐意有个如此讨人喜欢的弟弟，不像她的亲弟弟云琼景那样清冷疏人。 云琼霏对云清言的亲近引来了师兄弟们群起的妒火，他们趁着云清言把柴火搬去柴房的时候，从外面用铁链锁上了门，再一把火点燃柴房外围了一圈的稻草，任凭云清言在里面如何叫喊，他们都置若罔闻一溜烟地逃跑了，谁也不想被宗主抓住吃板子。 云琼霏按照往里来找她的小师弟，可怎么都找不到，问了师兄弟们，他们都是支支吾吾，直到云琼霏发现柴房熊熊大火却无一人救火，她一咬牙：“这群人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修为不高，费了好大劲儿才撞开柴门，进去时发现云清言已经晕了过去，她拖着他一步一步从浓烟滚滚中出来，就在即将把云清言拖出去的时候，房梁烧塌了，一根梁木砸了下来，云琼霏扑身过去挡，结果那滚烫的木头刚好砸到她娇嫩的脸蛋上，她一个十七八岁妙龄姑娘就此毁容了，那块疤不论上了多少琼脂玉膏都无法痊愈，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云琼霏从来不后悔救了云清言，相反她很庆幸能够及时救了自己如此珍视的弟弟，直到她看到高有光的反应后，她的内心在一瞬间动摇了。 又是一道鞭子过来，目标是一直坐在地上的慕临风，云清言侧着身子替慕临风挡了。 慕临风抬头，看着眼前这人高挑的身躯，不仅为自己挡住了阳光，还挡住了鞭子，一个动容的“你……”呼之欲出。容家没了，师父师娘都不在了，自己所有的牵挂依念都不复存在了，在这个世上他本以为没有任何依靠了，可眼前这人还能给他方寸之地的周全。 云清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微微地摇头。 为了不让云清言再为了自己挨鞭子，他忍着剧痛站了起来，鲜血很快就染红了缠着的布条，他的心不再是空落落地悬着的，他的世界不再是空虚一片没有意义，现在有个活下去的理由，有个他站起来的理由，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 慕临风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地一下一下搬着巨石，他的伤口多痛几分，他心上的痛苦就少几分，他全神贯注地搬石头，好像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眼前的这堆石头，只有这样师父师娘的脸才不会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个大坑是花司辰要建的“万鬼坑”，放万鬼进去相搏，留其强者充入鬼军，花氏的门生很少，鬼军数量是门生的十数倍，都是高阶的大鬼，论单个战斗力可以与慕临风这类仙门麟角相比，拥有这般实力的人又怎能没有野心呢？ 到了晚上，慕临风撑不住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他们禁足的房间。 “咔哒”两声，一个药包从小洞里滚了进来，伸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的手，手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 “你们还好吗？”是钰儿的声音，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似是嘶声吼叫后的。 云清言赶忙去门口拿药，对于此时的慕临风来说，这些药就是能救命的。 云清言道：“多谢！” 钰儿道：“时间不多，我挑紧要的说，容宗主他很不幸……但冉夫人和小少爷我偷偷救了出来，他们暂时没事的，不用担心！还有云家那边，是花无衣去的，她和花无钺不一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慕临风一天的心情如同海上的狂浪大起大落，得知师娘和小师弟还活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让他的心跳都有力起来。 慕临风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救了他们，花无钺没把你怎么样吧！” 钰儿道：“我没事，你先顾好你自己！”说完钰儿就匆匆离去了。 钰儿给的都是新鲜的草药，估计是自己摘的，也不怪她，要是偷拿了花氏的药瓶，被发现了大家都得遭罪。 没有药碾子，草药里的汁液不出来怎么治伤？云清言把苦涩的草药放进嘴里嚼，而后吐出来敷到慕临风大腿的伤口上，几个来回慕临风疼得冷汗直冒，把云清言的胳膊抓得青紫。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慕临风觉得有个人在身边靠着，连伤口都没那么痛了，道：“你说……师娘和亦行会在哪里呢？” 云清言道：“他们会没事的。” 慕临风道：“云清言，还好有你。” 云清言：“嗯？” 慕临风道：“你会不会怪我当初要你一起下山，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去嫘祖庙的话，也不会被抓过来了。对……不起，云清言，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在这里遭罪……” 云清言道：“不是你的错。” 慕临风道：“还有……那个时候我也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大声吼你的，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云清言道：“我知道。” 云清言不论是说话还是动作总是让人很安心，慕临风第一次不安得像从母胎里强扯出来的襁褓，一晚上说了很多话，很多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云清言都一一应上，慕临风总算安下心来睡着了。 第26章 鬼坑 搬了半个月石头，万鬼坑总算是竣工了，慕临风的腿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凉爽，连天上的太阳都藏了起来，与其说是天阴了，不如说是阴气重到改变了天色。 慕临风皱眉耸耸鼻子，撞了一下云清言肩头，低声道：“这臭气熏天的鬼气，你闻到没有？” 云清言点了下头。 花无钺那双狭长的吊眼浮上了笑意：“看在你们这段日子这么听话的份儿上，给你们个机会，你们完成一件事，我就放你们走。” 高有光整张脸晒得黝黑，一身金玉黄袍变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完全没有含玉镶金的贵公子气派，用词也不再讲究，直接问道：“什么事？” 花无钺用尖锐的指甲扎破了葡萄的皮，汁液留到指头上，他用舌头慢条斯理地舔舐着，道：“你们其中选一人下这万鬼坑，与万鬼相搏，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放剩下的人走。” 突然挂起来大风，狂沙走石漫天飞，一片乌压压的鬼军向这边涌来，千千万只鬼排成整齐的方块阵型，像训练有素的军队，这派场景堪比活地狱，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妖魔鬼怪遍地行。 “怎么可能……？”慕临风的瞳孔猛缩，没有人能做到控制万鬼！能做到这一点的还是人吗？他看到乌压压的鬼团上方一个红袍安然而立，花司辰！那一定就是花氏家主花司辰！就是他以生人投喂恶鬼，也是他下令灭容家！ 符箓之于鬼，相当于虎符之于军，哪怕是师父出手，一次性也只能控制百余只鬼，而花司辰居然能一次性控制上万只鬼，还能做到如此训练有素！而且他没有使用符箓，那他是用的什么？真的像师娘说的，花氏祖上行巫术？什么样的巫术能够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那群鬼军旁边还有一小支红衣队伍，一开始慕临风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花氏门生，后来留意到他们的眼睛才意识到不对，他晃了晃云清言的胳膊，道：“那是……血瞳吗？我不会看错了吧？” 云清言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道：“不错，是活鬼。” 果然！活鬼就是花氏弄出来的玩意！花司辰身后那人越看越眼熟，最后慕临风和云清言同时脱口而出：“听风法师！”就是那个鸡鸣寺里开坛做法发符水的僧人，果然是花氏的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花司辰最得力的手下，风听阁！慕临风懊恼为何没有早点将听风法师和风听阁的名字联系起来，明明是这么明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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