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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小白”叫得慕临风是一阵恶心，这听起来实在像一条狗的名字。 花无衣道：“是他后面那个云家的！” 云长明？ 慕临风低头问云清言道：“你徒弟去花氏地宫偷东西了？能在花无衣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身手了得啊！你该不会是把你那凌虚剑法三十六式传给他了？” 云清言不予回答，只是神色更加凝重了。 花无衣道：“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云清言你教出来的弟子可真是厉害啊！你想从我这里夺走慕临风直接来和我打一架便是，何必做出派弟子去偷灯这种龌龊手段！” 慕临风站起身道：“花……宗主，你说这个弟子偷了你的灯，如何证明？空口无凭就口无遮拦，这不太好吧！” 花无衣一伸手就将云长明腰上系的乾坤袋取了过来，一打开就掏出了一个琉璃做的莲花待放状的灯盏，云长明瞪大了眼说不出话，云清言眼下的冰霜又镀了一层白。 花无衣道：“云宗主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在你解释之前，我先帮你把这个败坏你们云家门规的小贼给处理了，剁一双手怎么样？” 高有德道：“花宗主，慢着！何必和一个小小的弟子过不去，他这么做还不是他们宗主下的令？要罚也是罚那个发号施令的！” 花无衣笑了笑道：“言之有理啊！云宗主为人师表，教出来的弟子却去干那种偷鸡摸狗之事，这教不严的罪过可大了！要不然你代你弟子剁一双手给我，这样的公正无私仙门百家才能服气不是？” 展向松鼓掌叫好：“花宗主说得好！今日这事若是轻易放过去了，以后谁还服你云清言？我展某人就第一个不服！” 云长明道：“师父，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 云清言道：“勿燥。” 慕临风小声道：“云清言，他们这是设好了套等你跳呢！” 高有德道：“不可不可！剁手一事太过残忍，这手没了叫云宗主日后怎么做人呢？我看不如这样，我这儿啊有一副‘锢灵锁’，戴上之后灵力无法运至双手，这个法子各位看如何？” 云长明从云清言背后蹦了出来，鼓足了勇气喊道：“剁手就剁手我不怕！我师父与此事无关！” 慕临风摇摇头：“这傻孩子怎么就跑出去自己认了呢？想为他洗白都来不及！” 慕临风撞了一下云清言道：“这锅也背了，现在怎么做？今日要是不退这一步，你这在水一方怕是就要改姓了！”刚才有弟子来报，在水一方外边围了花展高三家的门人，表面上是来参加金箓大醮的，实际上是借这个机会逼云清言退位的。 云清言起身一步步走到高有德面前，他的眼神清冷举止沉稳，微扬的头颅没有半分落了下乘，他就是那种跌落到尘埃也会站得笔直的人。 云清言伸出双手，高有德笑嘻嘻地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铁环——“锢灵锁”，一边说着得罪得罪，一边飞速地给云清言戴上了，生怕他把手收回去了。 慕临风心道：“果然是有备而来！” 高有德道：“我们就不打扰云宗主你主持斋醮大会了。” 拜坛，侍香，颂吟，一套科仪传统之后，就轮到云清言给弟子们讲学，他和容钧枫一样只说了一句话：“君子贵有兰馨之德，侠义之勇。”前半句是云文轩在位时一直教导弟子的，后半句是云清言自己加的。 待讲学结束后，各家子弟都解散休息，云长明直身跪在云清言面前，“都是弟子的错，请师父责罚！” 慕临风一把把云长明拉起来，“走开走开！没看见你师父累了一天了，还来烦他？” 云长明道：“可是我……” 慕临风道：“你什么你？你什么都没做错，那灯也不是你偷的，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就你这孩子半个心眼没长的，哪里会有那种本事？” 云长明道：“我……” 慕临风道：“你去给你师父倒杯茶来，去去去！” 云长明哭丧着脸走开了。 慕临风道：“你为了这云家可真是尽心尽力！你虽然是姓云，却和这云家一点血缘关系没有，这一点你莫不是忘了？” 云清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慕临风道：“今日若是你不妥协外边的人杀了进来，你无论如何也可以确保自己全身而退，以你的性子自然不会稀罕什么宗主之位，所以你宁愿戴上这锢灵锁，也不愿意云家门生有损伤？你难道忘记了云家人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 云清言道：“你说过的。” 慕临风道：“我说过什么了？” 云清言道：“在漠城。” 慕临风道：“哦哦！那句啊，‘过去再波澜动荡那也是过去了，人若是不向前看便一步也走不了’，好啊，拿我的话来搪塞我！这俩铁环你就戴着吧！不就是没办法用剑用掌吗？不就是甩不出灵力暴击吗？这对我们云宗主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能伤得了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云清言道：“你……生气了？” 慕临风道：“是啊，我气我自己不该在这儿跟云某人浪费时间，我一个反正活不久的人何必操那么多心？” 云清言道：“云文轩的生前之物我已经派人整理出来了。” 慕临风道：“我早就去他那间屋子看了一遍了，没有什么发现，既没有他和风听阁的往来书信，也没有其他跟风听阁有关的一星半点。” 云清言道：“一是，证明两人并没有来往，二是，被处理了。” 慕临风道：“嗯，云文轩处事一向周到稳妥，后者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慕临风突然笑了起来，然后解释道：“不好意思，之前翻到了云文轩的一些信件，我一想到云文轩一个老头居然和一个小妹妹聊诗词歌赋，我就忍不住了！他一辈子到老到死都是高洁伟岸的正义之士，没想到也喜欢赠词曲给箜篌阁的姑娘。” 云清言道：“秦玥？” 慕临风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难不成……你也喜欢去箜篌阁听小曲？看不出来啊！不过干什么去江城那么远的地方，江宁没有吗？” 云清言道：“我……” 第20章 下水 慕临风忽地打了个响指道：“我知道了！你喜欢秦姑娘！你喜欢人家才会不远万里，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不如就做这根线帮你们拉个缘，怎么样？”他一面说一面蹭到云清言面前。 云清言道：“你……”他的皮肤生来就白，稍微红脸就非常明显，此刻直接红上耳根上去了。 慕临风连忙抱着云清言的剑退避三舍，先发制人道：“诶诶诶，你生什么气啊！说翻脸就翻脸，这脾气比容亦行还要小孩子气！” 这句话进一步惹恼了云清言，他的脸此刻又变成白色，白得半分血色不见，那双长眼都瞪圆了，里面不见半点冰霜，而是团了几缕热忱的火热。 慕临风瞄到他腕上的两个铁圈，就又坐了回去，还把“大隐”放在了他的手边，“你试试！这剑你还能不能拔的出来？” 云清言依言拔了拔，果真拔不出来，慕临风还不忘补刀：“现在知道事情轻重了吧，连都拔不出来，凌虚剑法使不出来了吧？其他四个宗主现在你能打得过的，也只有容亦行那小孩儿了！” 只听茶碗摔碎的声响过后是云长明的声音：“容亦行？你在这儿干嘛？吓死我了！” 容亦行从石柱后面钻了出来，一挺胸一叉腰道：“本宗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本宗主想干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云长明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道：“神气什么？你先把欠我们云家的钱还回来再摆你的宗主架子吧！都是因为你到处闯祸，我们都没几件换洗衣服了，你看我这件都洗得发白了！” 容亦行道：“少忽悠我！你这件本来就是白色的！” 云长明低头看了看，云家的族服从里到外都是清一色的白，发觉自己刚才的话说的确实不妥，便挠挠头道：“是的哦。” 慕临风喊道：“亦行，过来！” 慕临风一招手，容亦行就噔噔噔地跑过去了，他对谁都是猫炸了毛一样敌对的姿态，唯独对他白哥哥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脸。 慕临风一记弹指弹到他脑门上，嗔道：“笑？你还笑！你把烟波江上弄得一团糟，就跑到在水一方来了是吧？” 容亦行垂下脑袋玩手指道：“你……都知道了。” 慕临风神色严肃道：“怎么可以随意玩弄符箓？这有多危险你明不明白？” 容亦行道：“我哪是玩弄？我就只是想招魂而已！” 慕临风道：“如今世道太平，你好端端地招什么魂？想过江城的百姓没有？有多少人会因为这场涝灾生活陷入困境？” 容亦行带着哭腔大吼道：“我招我娘的魂有错吗？我想我娘回来这有什么错？”他吼完用袖子捂着眼转头跑掉了。 慕临风被这两句话吼得心上一颤，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全梗在喉咙里，冉夫人是因为他慕临风死的，他有什么脸在这里替她教育她儿子？ 他望着容亦行跑走的方向怔怔发愣，过了半晌喉结滚动道：“云清言，这些年……多谢！” 云清言道：“我对他也有责任，当年……” 慕临风皱眉闭眼道：“以后我们一起弥补便是。”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但还是让人听得出其中的沉重。 云长明拾起地上碎成一片片的茶碗道：“他刚才是想叫展公子同他一并回汉阳的吧。” 云清言道：“过几日我们便回去看看。” 慕临风道：“好。”汉阳烟波江上是他的家乡，是做鬼都想回去的地方。 云清言道：“与云文轩有关的除开他的卧房，还有一地。” 慕临风道：“陵室？” 云清言点点头道：“他的陵室在湖底他自己修的，是个迷宫。” 慕临风一笑道：“云老前辈说话都是弯弯绕绕的，连陵墓也修成个迷宫，可真有意思！” 云清言道：“我们今夜就下水。” 慕临风道：“要不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 云清言摇头道：“琉璃灯之事就是个引子。” 慕临风道：“你是说他们之后还会有动作，我们还是早行动为好？” 云清言道：“长明，掌灯。” 今夜无月无明，夜里的湖面一片漆黑，半点磷光没有。 慕临风摸摸下巴道：“把自己的墓建在湖底，是多怕后世人去掘坟呐！他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就越有鬼！” 云清言对云长明交代道：“你留在此处。” 两人一步步走进湖中，刚下水就被冰得浑身一激灵，慕临风道：“这已是春三月，水面上怎么还有冰啊？” 云清言道：“极寒之地可保尸身不腐。”两人说话都有雾气腾腾从口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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