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隐瞒觉得有意义吗?”裴遇生抱臂,“我方才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的。” 徐邀这下也明白了,他放下了手,红着眼睛注视着裴遇生,说:“原来是你故意设计的,你为了测探我的身份,甚至还利用了裴些。” 他面目逐渐变得狠戾:“裴遇生,我们以前是不是朋友?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这句话的说出,也是彻底承认了自己就是徐邀这件事。 裴些仓惶道:“俞西客……” 裴遇生嗤了一声,视线转移,落在了裴些的身上:“他都亲口承认了,你还喊他俞西客做什么?” 说完,他回视着徐邀:“我们是朋友,所以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倘若我们不是朋友,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可就不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肯定会把解听免叫上。” 裴些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以裴遇生和解听免的关系,如果他设计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来测探俞西客身份,肯定会把解听免一起带过来,然后就站在门外偷听,直到亲耳听见徐邀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再跨门而入。 可是,解听免并没有出现。 裴些都恍惚了:“你为什么不告诉解听免?” 裴遇生挑眉,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告诉他难道不是在害他吗?要是让他在婚礼前一个月知道徐邀活过来了,这让他怎么抉择?” 话毕,将手臂放下,裴遇生站起身,用手撑着桌面,微微弯腰并将身躯往前倾,陡然拉近了与徐邀的距离,神色从未如此认真过:“徐邀,作为朋友,这句话我本来不应该说,但是倘若抛弃了朋友这个立场,我想对你说一句话——” “你不该醒来。” 徐邀愣住了。 “草!裴遇生!你他妈的混蛋!”裴些忍无可忍,勃然大怒,朝裴遇生冲过来,也不管他根本打不过裴遇生,但他就是要出这口恶气,在他的脸颊上狠狠来了一拳! 可谁知裴遇生压根没躲,只是用舌尖顶了顶发疼的脸颊。 裴些的第二拳揍不下去了。 是啊,裴遇生说得太对了,他根本就不该醒来。 徐邀苦涩一笑,但嘴角怎么都不是向上扬起的,且心口翻涌起细密绵长的钝痛,更是生出了几分对自己的厌恶与嫌弃。他缓缓攥紧了手心,骨节不断泛白,青筋暴起。 人都死了,还醒来做什么?只不过是给身边的人徒增烦恼而已,他的重新到来,就连朋友都没有给予肯定与认可。 裴遇生是这样,解听免更会如此,他们……都不希望自己活过来,他的出现就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几乎没有人认同他的存在,他的重生,根本就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让他亲眼目睹解听免的身旁已经有了新的爱人,这是他擅自苏醒并强占了他人身体的报复。 “裴遇生,你说得对,”徐邀惨淡地笑了,“我不该醒过来的,我的出现,就是一个不定时的地雷,随时都会有引爆的可能,将解听免炸得粉身碎骨。” 裴遇生说:“你的身份我不会告诉解听免,虽然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会很开心,但我觉得,他更多的还是……为难。你和张南阅把他夹在中间,会让他痛不欲生。” 徐邀深吸了一口气,将嘶哑悉数吞了回去:“谢谢你帮我瞒着他。” 裴遇生方才对徐邀说的话确实太重了,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不得不道出口,因此他撇开了视线,不与徐邀对视:“婚礼你必须准时如期到场。” 徐邀弯下了身躯,仿佛刚刚那短短一句话就把他压垮了,不过他咬紧了齿关,哭得悄无声息、沉闷自抑。 裴些面露恳求地看向裴遇生,道:“就一定要逼迫徐邀去吗?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痛不欲生呢?” 裴遇生严肃地注视着裴些,开口:“裴些,不是我在逼迫徐邀,而是他不得不去。我问你,除了上次我和解听免站在门外听到后半截你与徐邀的谈话,是不是还有一次类似的事情让他起疑心了?否则那晚解听免的反应不会那么奇怪。” 裴些嗫嚅,嘴唇翕动,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徐邀用手背抹去了泪水,但水痕斑驳,是藏不住的悲痛,他声线喑哑,“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因为一次不小心露出的马脚,解听免也起疑心了,他当即就将我拽去了东郊墓园,想借此测试我的身份。” 裴遇生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导火索……” 他正色道:“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没那么容易打消,而上一次更是加深了这个怀疑。即便他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去求证,但现在他对你的疑心一定非常重了,而这次的婚礼,就是最好的测试方法。” “你要是去了,并且还能装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许解听免就可以彻底消除疑心了;但你要是没去……”后面的话,裴遇生就不再说了,不过他知道在场的人都能明白。 而徐邀却自己补充完整了,他竭力压着嗓音的哽塞:“他就肯定我是徐邀了。” “是的,”裴遇生叹了口气,转头扫向泫然欲泣的裴些,无奈道,“你现在看见了吧,压根不是我在逼迫徐邀,而是形势所迫,徐邀他根本没得选。” “徐邀……”裴些哽咽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怪只怪,我醒得太晚了吧,要是我在他大学期间就回来了,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又或者……”徐邀抿紧了唇角,眼睛红得滴血,心如刀割,“怪只怪……我死了吧。” 既然是他先放手的,无论是否无奈,这个结局并没有改变,所以这一切后果,也理应由他承担,怪不到解听免的头上,他会含泪、微笑着祝福他新婚快乐的。
第100章 N—心如刀割 三月十七日,婚礼如期而至。 前几天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雨,所以穆惠安特别担心这一天还是会落雨,她可是精心计算过了,这一天是吉日的,适宜结婚。 不过如她所愿,在昨晚就云销雨霁了,第二天甚至还是个明朗的晴天。 解晖瞧着穆惠安焦虑地转圈圈,失笑道:“你怎么那么紧张?搞的像是你结婚一样。” 穆惠安怒目而斥:“我不该紧张吗?我盼了好多年了才盼到这一天,总算是见到他结婚了,我容易吗我。这一天要是能安安稳稳地度过去了,我心里的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解晖觉得好笑:“搞的好像会有意外发生一样,你是不是最近偶像剧看多了?该不会臆想有什么人出来抢亲吧?” “怎么可能?”穆惠安抱臂,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唯一有可能抢亲的那个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好吗?” 话毕,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她连连呸了几声:“真是不吉利,怎么能在大喜的日子提起那个晦气的人。” 解晖叹了口气,道:“算了,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也说点好听的,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穆惠安也不欲想起那个已逝之人,便又开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 —— 徐邀手中捏着两张请柬,垂下眼睛盯着“喜结连理”这四个字上,后又扫了扫“新郎解听免”和“新娘张南阅”这几个字,随后缓缓闭上了眼。 半晌,他再睁开时眸里已经一片清明,再无波澜,并将两张请柬合上,放在了窗台上。 几天前,徐邀又收到了一张婚礼请柬,和在裴些家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他虽然早就知道了之前那张是裴遇生用来引他暴露身份的,但是在看到这份有解听免亲笔字迹的请柬的时候,他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速将这张鲜红的请柬塞到抽屉里,以防他做出什么不清醒的事情来。 几天过去他已经不再失持了,最起码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面对这张写有“新郎解听免、新娘张南阅喜结连理”的婚礼邀请函了。 既然解听免亲自邀请他来参加他的婚礼,虽然见证或祝福对他来说过于困难,但如期到场还是能做得到的。 “哥,”俞雪东已经换好了衣服,连妆都化好了,拎着裙子从他房门口探出一个头来,“你弄好了吗?该出发了。” 徐邀早就搞好了,闻言便笼回了思绪,应声:“好了,走吧。” 坐入车内后发现莫水意和俞信已经在其中了,徐邀笑道:“该不会都在等我一个人吧?” 莫水意正要说什么,没想到被俞信抢先了,他说:“是啊,你妈见你在发呆就没叫你了,反正时间也来得及,等雪东都准备好了再喊你一起过来也不迟。” 徐邀拢了笑意:“抱歉啊,我没注意。” 莫水意在副驾驶上转过头来,神色有些担忧,问:“这段时间总感觉你郁郁寡欢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俞雪东也点点头,附和道:“是的,我都不敢去找你聊天,就怕你迁怒。” 徐邀微怔。竟然这么明显吗? 他勉强笑道:“就是……失恋了。” 俞雪东了解大致的详情,莫水意因为偷听也清楚,所以只有俞信大吃一惊,一连串问了一大堆:“嗯?失恋了?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谁?哪个女孩?是你在听愈认识的吗?” 听到“女孩”两个字,莫水意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俞雪东心虚地低下头来,极具默契地沉默寡言。 徐邀绷紧了嘴角,避重就轻地说:“没谈,我还没表白就发现人家已经有对象了,所以就失恋了。是听愈的员工,反正你也不认识。爸,你怎么和查户口似的。” 俞信还想再了解详细一点,莫水意催道:“快开车吧,别聊了,有什么话不能等婚礼结束了再谈?” 俞信想想也是,反正也是泡汤了的爱情,确实没有刨根究底的必要,就驱车赶往了婚礼现场。 因为裴遇生和裴些是伴郎,所以得早早到场,徐邀下车的时候就看见裴些露出已经僵硬的笑容冲每一位来宾礼貌地说:“请您往这边请。” 徐邀笑笑,走近:“你不是伴郎吗,怎么让你做这苦活?你待遇就这么差?” 裴些总算看见了一个熟人,总算可以吐槽了:“别说了,人手忙不过来,于是解听免就把我踢过来干免费劳动了,我本来还以为熬过了接新娘就可以轻轻松松的。” 莫水意瞧他们聊得正欢,就不打扰了,留下一句:“西客,你聊完了就过来找我们啊。” 徐邀抽空回头喊道:“嗯,知道了,”话毕,打量了一下裴些的黑眼圈,啧了两声,“你昨晚没睡好还是今天起太早?伴郎果然好辛苦,还好我不是。” 他还真要多谢了解听免给他留了一点体面,要是让他也成为伴郎,那他肯定就要陪着解听免去接新娘了,还不如真把他杀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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