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邀已经勾出了最得体合适的笑容,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噙着笑意:“解先生。” 他又移开视线看向张南阅,顿了顿,在一秒钟里却做出了一辈子那么长的心理建设:“解夫人。” 话毕,他仿佛都能听到匕首捅进他心脏的“噗嗤”声。 他垂首,看见了解听免和张南阅左手无名指的对戒,只消一眼,便知有多么般配,绚丽的灯光在戒环上闪耀出一圈圈光晕,直直地刺进他瞳仁里。 徐邀从未有这么一刻痛恨自己为何要有这么好的演技,就不能拙劣一点吗?伪装和强颜欢笑真的是好痛苦啊。 他将酒杯举起靠近,笑意不变:“祝你们新婚快乐,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张南阅也笑了,率先与他碰了酒杯:“谢谢。”说完,抿了一口。 解听免抬眼,与徐邀对视。 徐邀坦荡地回视,浅浅地笑着。毕竟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任何难堪的场合将游刃有余发挥得得心应手,而且他也最后想要几分……体面。 徐邀垂下眼睫,手腕微动,将手中的酒杯贴近解听免的杯身。 在这一刻,解听免忽而内心复杂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是喜悦还是难过。 ——俞西客不是徐邀,这让他大失所望。 ——俞西客不是徐邀,这让他如释重负。 “砰”的一声,解听免倾斜杯口,与徐邀碰杯。 随着这一道清脆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徐邀内心轰然塌陷,将他的心脏沉入海底,强大的水压密不透风地挤迫着脆弱的心脏——不堪一击。 谁来救救他? 心真的好疼啊…… 能不能让他再死一回?
第101章 N—真相大白 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透明的窗户上,徐邀静静地站在窗前,俯视着花园里的花草被滂沱的雨滴压弯了脊背。 莫水意端着一碗银耳粥,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徐邀身后,道:“要喝银耳粥吗?我亲自熬的,不是刘姐下厨。” 徐邀踅身,展颜一笑,接过了碗,说:“谢谢妈。” “自从你上次从解听免的婚礼回来后就不太对劲,整个人颓靡了不少,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莫水意担忧道,“出什么事了?能和妈妈说说吗?” 徐邀用瓷勺搅了搅银耳,垂下眼睑,淡淡笑道:“没事,一点小事罢了,我可以自己消化掉。” 莫水意瞧出他还是不愿意说的意思,便也不强迫了,换了个话题:“你从听愈辞职了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休息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回自家公司上班啊?” 徐邀捧着温热的碗,沉默了半晌。 他也没打算隐瞒,本欲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的,既然莫水意自己主动问起来了,那就顺坡下吧。 徐邀开口:“妈,我不想去公司上班。” 莫水意愣了一下,轻声问道:“为什么呢?如果不去上班,你打算做什么呢?” 徐邀抿了一下唇角,说:“也许是在听愈待了一段时间吧,我已经知道自己大概是个什么货色了,实在不是坐在办公室挥斥方遒的料。与其把股东气死,暗骂我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还不如主动退出,去做一些适合自己的事情。” 他抬眼对莫水意笑道:“再说了,不是还有雪东吗,这都2029年了,总不能还秉持着继承人只能是男性的封建思想吧,交给她就好了。” 因为经历了俞西客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那十年,所以莫水意对他提出的要求总是容易心软,妥协道:“算了,反正我也看出来了。一直以来雪东就比你更适合留在公司,你从小都对这方面不上心,与其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还不如让你开心一点。” 徐邀热了眼眶,声音染上了鼻音:“谢谢妈。” 莫水意陪在他身旁,静静地注视着他将一碗银耳粥吃完了,把空碗接过来,又问道:“你上次不是说你失恋了吗,妈妈这段时间有帮你物色一些人,你要不去见个面?” 徐邀笑了:“相亲啊?” 莫水意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看看你,都三十了吧,也是时候该找个对象了,你瞧瞧解听免,就比你大一岁,人家连婚都结了。” 徐邀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凝固在了脸上。 良久,他才沉闷地应了一声:“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别人看见我估计也觉得没意思,等我什么时候好转一点了再去见见吧。” 莫水意闻言便知道有戏,将手机从口袋中掏出来,点开相册,兴致勃勃道:“那行,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说,不过你可以先瞧瞧照片,真的都挺帅的。” 与此同时,相册点开,一张张男性的照片铺展开来。 徐邀被莫水意说的“帅气”和面前的相片同时夹击着,打击得他措手不及,震惊不已:“妈……你……” 莫水意调皮地朝他眨眨眼:“我什么时候知道你的性向的?” 徐邀抿紧了唇,缓缓点了点头。 “说来也惭愧,”莫水意感叹道,“我就是想出来找口水喝,结果瞟见我那两个宝贝孩子在说什么悄悄话,于是我胃口也被吊起来了,就做了一回不太光明的事情,但是这一偷听没想到还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吓得我险些将手中的杯子脱手。” 大部分的父母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会是个同性恋。 穆惠安当时那么逼迫解听免和他分手,还对解听免下了那么重的毒手;即便是善解人意的孟疏元,其实也是不太能接受的,只是当时完全因为他的病更重要才选择了避而不谈。 所以,莫水意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你……不排斥吗?不介意吗?”徐邀甚至都不敢看莫水意,因为这个原身有可能并不是同性恋,而因为现在身体里的人变成了他才导致了莫水意面临这个噩耗,歉疚一下子就淹没了他,“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莫水意笑了笑,拍了拍徐邀的肩膀,道:“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好不好,不过是同性恋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了,只不过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他们有自己抉择的自由,我为什么要强行干预你呢?” 徐邀给了莫水意一个拥抱,这次的嗓音是真的哑了:“谢谢妈。” 莫水意趁热打铁,将手机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要不物色一下?我精挑细选了好久呢。” 徐邀暂时真没这个心思:“那你先把照片发给我吧,我有空就会看的。” 莫水意满意了,一手端着碗一手在屏幕上戳戳戳,离开了房间。 很快,徐邀放在兜里的手机就开始“叮咚”叫个不停,居然一分钟之后才止住。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微信的小红点显示有五十多个,顿时额头就冒了黑线。 他并没有打算选秀。 徐邀退回桌面上,这才注意到,明天居然是清明节,难怪这几天下雨这么频繁。 他想去墓地了。 给孟疏元祭拜一下吧,顺便带上她最喜欢的栀子花。然后再去一趟西郊墓园,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墓碑呢,只是……解听免会不会也要明天去祭拜? 徐邀好不容易才在婚礼上打消了解听免的疑心,不敢再冒险了,于是打算先通过裴些刺探一下敌情。 [Y:解听免往年在清明节这天会不会去东郊与西郊墓园?] [不要说话,很烦:会,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耽误不得,他几乎每年清明与忌日都会去一趟,但是今年……我说不好。] 是啊,今年和往年都不一样了,他今年已经结婚了,再去祭拜前男友和他母亲的墓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徐邀不敢赌,他赌不起了,所以以防万一,还是错开比较好。 [Y:他通常什么时候会去?] [不要说话,很烦:如果是工作日的话,为了不耽误工作,他一般会在早上去公司之前赶往墓园,所以你如果想避开他的话,只要不在八点之前就可以了。] 这个很简单,他现在又没有工作,整天都很闲。 [Y:OK。] 翌日。 天色阴沉沉的,徐邀赖了好一会儿床,等他总算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八点半?正好问一问裴些,解听免到底有没有去墓园。 [Y:解听免早上去墓地了没有?] [不要说话,很烦:我肯定不能直接凑上去直白地打听,但我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 [Y:怎么个旁敲侧击法?] [不要说话,很烦:因为我每年也会去墓地祭拜,这件事解听免也知道。但我做不到像解听免那样为了不耽误工作一大早就起来了,我一般会牺牲中午的时间赶过去,所以就问解听免,今年的栀子花涨价了没?] 徐邀:“……” 真的是好委婉的旁敲侧击,你怎么不干脆直接告诉他得了。 [不要说话,很烦:解听免居然还斜了我一眼,说我不知道自己去花店问一下吗,不过在进办公室之前还是回答我了,说没涨价。所以……嗯……意思很明显了。] 确实很明显了。 但是徐邀顿时就百感交集了起来,内心一片五味杂陈。 解听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倘若没放下,那他为何还要和张南阅结婚?但如果放下了,他为什么还要像往年一样照例去墓地给他和孟疏元祭拜呢? 这实在是太矛盾了。 徐邀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通。现如今他在解听免身上只能觉察到深深的割裂感,就像有了两个人格似的,在摆布他做着前后相悖的事情。 徐邀叹了口气,索性不纠结了,从床上爬下来,开始换衣服。 这算是他回来后正式地祭拜孟疏元,也是第一次去自己的墓地,还是庄重一点吧,穿黑色的好了。 于是徐邀套了件黑色的风衣、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鞋子,这才慢悠悠地下楼。 莫水意抬头朝他看过去,错愕:“你这身……你是要去祭拜什么人吗?今天好像还是清明节来着。” 徐邀点了点头,拿了把伞,往门口走去:“对。” 莫水意想了想,没思索出来他身边有什么亲朋去世了,不过她也不欲去过问这点小事,开口:“但是外面雨很大,出行怕是不方便,要不你等雨停了再去吧。” 话音刚落,徐邀就打开了门,顿时风卷着瓢泼大雨砸在了他身上,外套顿时就湿了,于是果断听从莫水意的劝告,将门关上:“那我等雨停了再去吧。” 结果这一等,居然就等到了天黑。 徐邀将晚饭吃完了,抬头望向窗外,发现下了一天的雨总算停了,起身往门口走去。 莫水意有点不放心:“天都黑了,现在都七点多了,你非要今天去吗?” “嗯,”徐邀换好鞋,“毕竟今天是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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