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被捅穿……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药谷长老摸了摸胡子,伤口已经为明奴处理的差不多,他从明奴胸口的地方摸出来已经断成两半的傀儡小人。 这是承伤傀儡,能承受一部分的伤害,然而从伤处来看,原本是必死无疑的伤,绝非承伤傀儡可以改变。 药谷长老摇了摇头,“怪,实在是怪。” “这般捡回来一条命……应当是天命。” “你们好好看着,若是他醒了便传信给我。”药谷长老对几名弟子道。 两名弟子应声,随即各自去忙碌,房间里静悄悄的。 一道无形的结界落下,房间里多了一道人影,李逍火出现在明奴床边。 床榻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呼吸非常微弱,心脏处还在隐约地渗血,单薄地仿佛一触即碎。 二根和虎子从李逍火怀里钻了出来,两小只看清明奴之后,立刻便扑了上去。 “娘亲哥哥——”二根眼泪汪汪,还没有扑到明奴身上,便被李逍火抓住了。 李逍火嗓音略低,表情有些沉,“他受了伤,不准过去。” 二根和虎子一手一只,李逍火把它们放到了床边,两小只趴在床边盯着明奴看,虎子忍不住晃晃脑袋,悄悄去摸明奴的手指。 发现还有温度之后随即放了下来。 “为什么哥哥总是受伤?” 虎子下意识地看向二根,他不敢去问李逍火,李逍火不怎么爱跟他们说话,总感觉阴森森的。 “我怎么知道,还不是怪你,太弱了不能保护哥哥。” 二根气急败坏地啃了虎子一口,虎子随之尖叫起来。 眼见着他们两个又要打起来,李逍火把两小只抓起来扔进了袖口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李逍火在明奴床边坐下来,他看着明奴心脏处的伤略微出神,沉默着一言不发,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有弟子进来,他立刻隐去了身形,悄然无声地待在角落。 “他的伤不停在渗血……这般如何是好。” “哪怕捡回来一条命,之后能不能稳得住……兴许会是问题。” “还好他现在晕着,若是清醒着,便要忍受蚀心之痛……兴许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我听闻这名少年原先没有修为,可是真的?若当真如此,他一路走来,当真不易。” “经此劫难,心性应当也会有所改变。” “止血……若是有陵草做药引,兴许会缓和一些。只可惜陵草不易得……他如今性命危矣。” 话音落下,窗边有风声传来,弟子后知后觉,上前去把窗户合上了。 “这窗子……我记得方才明明是合上的。” 弟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当自己记错了,并没有当一回事。 随着房间门关上,床榻上的少年脸色衬映着更加苍白,心脏跳动得缓慢,呼吸一并消失了。
第88章 残破之躯 明奴醒来在半个月之后。 床榻上的少年缓缓地睁开眼,他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原本体型便清瘦,如今又瘦了一圈,单薄的仿佛随时能被吹散。 方要起身,他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钝痛,明奴脸色随即变得苍白,“噗”地一声,手掌捂住唇畔,有鲜血溢出来。 他咳的几乎眼泪要出来,心脏犹如被无形之物束缚,内里烂了一个大洞,沿着边缘一点点地溃烂,疼痛灼蚀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长老,他醒了……” 药谷弟子正好进来,见明奴醒了立刻通知了药谷长老,随之到了明奴身旁,扶住了人。 “忍一忍……你伤势好不容易愈合,不能剧烈活动,咳嗽也不行。” 明奴手掌中是自己咳出来的鲜血,他脸色如纸,目光落在前来的药谷弟子身上,对方穿的是扶光的弟子服。 房间里没一会又多了几人,几名弟子都穿着扶光的弟子服,药谷长老一并出现,几名弟子先扶着明奴躺好。 “莫要乱动,你先好好休息,师父要检查你的伤势。” 对方语气轻柔,明奴于是依言任摆布躺了下来,白发老头探向他的脉搏,周围随之安静下来。 药谷长老道:“情况好了许多……他的伤势近来愈合的如何?” 身边的弟子闻言回复道:“伤势已经愈合,多亏剑谷的弟子送来了陵草,做了药引之后便起效了。” “你感觉如何……可还疼?”药谷长老问道。 明奴一双眼停在虚空中,大脑一片空白,周围人的话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明明心口的位置痛如刀绞,他却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倒是奇怪了,按理说应当疼痛难忍……你被一剑穿心,原本活下来已是奇迹……如今感知不到疼痛,兴许是你额外的造化。” “现在你还不能下床,最低还需休养半个月,我已经同剑门长老说了,你安心待在此处便是。” 明奴眼眸缓缓地转至药谷长老面容上,他想要开口,听见自己虚无缥缈的声音。 “多谢……长老。” “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喊他们便是,你这些师兄都能帮上忙。”药谷长老又交代了两句,随即身形在原地消失。 几名弟子守着明奴,他们都穿着碧色的袍子,袖口有剑纹,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师弟,你当真不疼?” “若是疼别忍着,告诉我们才是。” “看你年纪很轻……这伤是怎么弄得?” 明奴沉默不语,他想讲话,却张不开口,手掌处的血擦干净,他呼吸一并带着心脏抽疼,闭眼时眼前便是那一把雪剑。 见他不言不语,几名弟子便不再打扰他,在他床前放了一碗药汁,随即几人都出去了。 “师弟,若是找我们,晃晃令牌便是……我们就在院子外面。” 房间里随之安静下来,阴影落在明奴脸上,犹如给他整个人蒙上一层珠尘。 “真可怜……那怎么可能不疼。” “长老为他疗伤时我就在旁边,他心脏切出来了一部分腐肉……当真是奇迹。” “若是活着往后都要承受痛苦,换个人兴许都受不了。” “他意志力倒是过人。” 几名弟子在低声地议论,槐树枝叶缓缓地垂下来,在院墙之外,窗子旁边,他们的角度注意不到那里。 那里一道红影在外停留,少年以兜帽袍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半张澧丽的面容露出来,在他脖子上,一条长长的疤痕隐约可见,往下蔓延至深处。 江雪鹤透过窗子去看门内的少年,少年略微低垂着眉眼,整个人犹如被抽去了一道魂,只剩下死气沉沉,低头时细长的脖颈显露出来,雪白冰清,像是落了一层盐。 他不知在院外站了多久,槐树叶落下时,人影便消失了。 …… 听闻明奴醒来,梅含珏率先过来看了人,他是替江雪鹤看,江雪鹤虽人在虚妄峰,心还在此处。 梅含珏准备了一堆草稿,在见到明奴之后便失声,明奴平日里温和清润,像是明风,又像是清润的碧珠。 现在像是落了一层灰尘,整个人状态很不对,病气笼罩着他,一并还缠绕着一层死气。 这是在将死之人身上才有的气息,如今出现在明奴身上。 梅含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安抚明奴几句,其他什么都没有问。 “明奴,你回来了就好了……好好养伤,其他的时候不用想。” “你的剑还有东西,都已经替你拿过来了。若是你平日里想看什么书,也可以跟我说,我会让弟子送过来。” 明奴眼珠迟缓地聚焦,梅含珏的嘴巴在他面前一张一合,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他什么都没有听清,最后只说了一个“好”字。 接下来还有其他弟子,听说过他的前来看他……还有凑热闹的弟子,以及负责接待的师兄,问他要去何处,他什么都没有讲。 似乎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能记住。 一张张人脸在他面前晃过去,直到下午才安静下来,床边有药谷弟子为他送来的古籍书册。他顺着看过去,只是稍稍动作,心口时不时地疼痛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 疼…… 疼。 疼。 时时刻刻伴随着他,无论什么药都不能缓解,蚀心之痛,犹如入骨入髓。 明奴细白的指尖稍稍绷紧,他不过是稍稍使了些灵力,心脏钻心地疼起来,疼痛从身体深处蔓延出来,随之到全身各处,他迫不得已松开手。 “砰”地一声,床边的书册被震落在地,明奴脸色苍白如纸,他尝试弯腰俯身去捡。 稍稍动作,疼痛令他咬紧了压根,太阳穴随之跳起来,疼痛令他眩晕,他手指碰到了书册边缘。 在他即将碰到书册边缘的时候,眼里多了一双笔直漆黑的靴子,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他扫到了一角玄黑衣袍,对方替他把书册捡了起来。 明奴向上对上一张婴鬼面具,面具之下,那双漆黑的眼视线钉在他身上,里面一片平静无波,无声的气息蔓延。 他眼前一点点地聚焦,内心发生了微弱的波澜,如同一滴水坠入湖面,指尖按在床边用力到泛白。 “你如今不便行动,有事喊我便是。”略微低沉的音色传来,明奴有些晃神,书册被放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与李逍火对上目光,对上那一双眼,他头一次感到原来鬼神之面也能令人心安,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落下来。 明奴伸手握住了李逍火的手腕,单单是这一举动,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紧紧地抓着李逍火,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 李逍火任他抓着,在他床边单膝落地,沉默地没有言语,最后稍稍地握紧了他的指尖。 一向寡言的木头笨拙地安慰他,“你若是疼,可以讲出来。” “……讲出来又如何。”明奴开了口,他嗓子有点哑,自己有些不适应,声音像是从嗓间挤出来的。 “没有……全都没有了。” 李逍火眼睫略微压着,沉默片刻对他道:“我可以……替你承受能及之痛。” 明奴闻言稍稍地怔住,随即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嗓间压抑着血腥,他抓着李逍火的手腕,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混合着血与泪。 “李逍火。”外面的风声吹着槐树枝叶,槐树枝随之轻微地晃动。 “我……”明奴嗓间变了个音调,他那一双清亮的眼变得迷茫,有水花蕴在他眼里,他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我……”明奴嗓音哽咽,他没有讲出来,随着他哭泣,心脏一并抽疼,只用力地抓紧了李逍火的手腕,把李逍火的手腕握的通红。 细白的指尖绷紧,他脊背稍弯,犹如一张紧绷随时都会断开的弓,笔直却又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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