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眼中略微惊讶,很快便遮掩了。 明奴倒是听的一头雾水,他下意识地瞅向江雪鹤,江雪鹤仍在看着他,他收回了脑袋。 现在要管他便说是他哥哥,不想见他时便六亲不认。 “宋景师兄,我们走吧……不必管他。”
第86章 无即是有 明奴从阵法出来的时候,正对上一道红衣身影,江雪鹤不知外面等了他多久。 他嗓间一阵腥甜之意,浑身犹如散架,宋景在外面一并守着。 江雪鹤唇线蹦出冷凝的弧度,明奴走出不到两步,嗓间说不出来话,他全身犹如一瞬间被抽去了力气,直直地往前栽去。 在他即将摔倒时,江雪鹤稳稳地接住了他,他陷入了充满雪香的怀抱中。 江雪鹤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而是对宋景道:“宋景师兄,我带他回去。” 宋景在原地看着,江雪鹤话音落了,随即直接把明奴横抱而起,明奴嗓间压着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被江雪鹤抱着回去。 待到回去之后,江雪鹤才把他放下来,他在床榻上,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明奴看着梁柱,江雪鹤在一旁为他检查了伤口,对他道:“明知身体承受不住,为何还要过去。” 他知晓江雪鹤在为他检查伤口,虽然有些不大乐意,但是他现在做不出来什么举动,只能眼睁睁地盯着江雪鹤看。 外袍脱掉,大致看了一番,流血的地方止住血,江雪鹤把他断掉的骨头接上,他身上又添了许多新的纱布。 裸露的擦伤涂了伤药,明奴躺在床上,能够清晰地看清江雪鹤的动作,江雪鹤坐在他身旁,把他的每一处伤口都细致的处理好。 “不准再去了。”江雪鹤说,随即沉默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应,对他道:“不讲话便是同意的意思。” 明奴眨了眨眼,他现在根本讲不了话,江雪鹤如今这是在欺负他。 他只能这么躺着,江雪鹤在他身旁坐着,对他道:“我此次前去,是为我们之间的血契。” 明奴顺着看过去,眼睫略微颤了颤。 江雪鹤:“我找到了解除血契的方式,今后会还你自由。” 一句轻飘飘的话音,如一道石子落在明奴身上,他内心掀起一片浪花,听见身旁的少年用冷淡又平静的声音道。 “下个月……应当是明奴的生辰,到那时,伤应当可以好些,到时我们下山过如何?” 江雪鹤道:“我还未曾陪明奴过过生辰。” 烛光晃了明奴的眼,明奴眼底映着一角红衣,他们两人静静地都没有讲话。解除血契,他们便没有任何关联,甚至原本便没有血缘关系,变回两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 虽说是幻境,明奴心中某一块腐烂的地方却稍稍地消逝啃噬,一点点地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内里。 晚上的时候江雪鹤喂他吃饭,怀梨送来的都是清淡的食物,明奴被扶着靠在床边,江雪鹤一勺勺地喂他。 若是换个人,他兴许要感激对方,比如李逍火也曾这么照顾他,他在李逍火面前未曾拘谨。 如今换了个人,他反而感觉不适,不想当手脚动不了的废人。 明奴喝了粥又故意吐出来,江雪鹤近来种种行径,他只当是伪装。 这会他心里不高兴,便这么做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瞅着江雪鹤,粥洒了许多,江雪鹤看向他,他毫不心虚地与之对视。 “现在只能吃温软一些的食物。”江雪鹤说,然后洒的粥收拾干净,擦了擦对他的衣衫,对他道:“明奴弄洒了,一会还要换衣服。” 听到换衣服三个字,明奴稍稍有些抗拒,但是他现在动不了,他只能憋着,气的脸上稍微红起来,盯着江雪鹤眼中隐有不悦。 江雪鹤深褐色的眼底不见情绪,喂完粥之后,便拿了一身他的衣裳过来,明奴现在动不了,他顶多动动手指头,嘴巴里面很疼,讲不出来话。 雪香蔓延落下,明奴身上的衣衫被脱下,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他盯着江雪鹤看,江雪鹤毫无反应。 江雪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伤痕上,一点点地缓慢移动,盯着那些伤痕看了许久。 “鹤……” 明奴费劲半天,只讲出来这么一个字,江雪鹤应一声,随即收回目光,为他重新穿了衣裳。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雪鹤一直照顾他,江雪鹤在的时候,宋景没有来过,直到江雪鹤走了,宋景才来了一趟。 “现在见你倒是不容易了,裴仪不准我过来看你。”宋景立刻便告了状,对他道,“你近来感觉如何?” 明奴这几天能讲话了,只是嗓子还有点疼,讲话慢吞吞的。 “好多了。” “宋景师兄,我们可还要过去?”明奴问。 “你当真是……”宋景稍稍叹了口气,“当真是令我佩服,你如今的身体已经到极限,是我操之过急。” “可惜时间同样不多了,接下来只能看你的造化。” 明奴眼里透亮,对宋景道:“宋景师兄,我还是不懂。” “你很快便会明白了。”宋景像是随口一说,很快听见了动静,对他道:“裴仪要回来了,师兄先行一步。” 不知宋景为什么那么怕江雪鹤,明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景的身影转瞬便消失了。 房门被推开,江雪鹤怀里多了两份油纸包,进来之后先是看了看房间四处,随即问道:“方才宋景来过了?” 明奴应一声,空气中气氛便冷淡了许多,江雪鹤把油纸包放下,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活像是丈夫回来之后发现妻子与情夫会面。 “我现在已经好了。”明奴说。 他看着江雪鹤把油纸包打开,香味扑面而来,他不经意地一扫,扫到了江雪鹤手背上的剑痕。 江雪鹤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他道:“今日路上碰到了邪祟,被划了一道。” 不知江雪鹤用了什么方法,如今切切实实,他们二人之间的血契解除了。 前世耿耿于怀之事,如今被罪魁祸首亲自解开,明奴心底犹如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绕,勒得他心底不大舒服,又酸又胀。 “这是什么。”明奴已经猜到了,是江雪鹤下山给他带回来的点心,江雪鹤近来一出门便会给他带东西,上回还揪了个破布娃娃回来。 他床头自己缝了一个,江雪鹤便以为他当真喜欢。 “梅花糕。”江雪鹤回答。 江雪鹤在他身边坐下来,明奴这几日有些习惯了,油纸包落入他手中,他现在能下床活动,自己吃饭也没什么问题。 明奴叉了一块梅花糕放进嘴巴里,他腮帮子鼓起来,注意到江雪鹤在看着他,他稍稍皱眉,很快转了个方向。 “过几日,便是你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江雪鹤问他。 这是幻境之中,若说愿望,他只希望赶紧离开。每在此处耽误一刻钟,意味着妻菏的百姓多受难一刻。 明奴这么想着,他摇了摇头,想了想道:“既然我们之间血契已解,鹤哥哥不必再用到我,我兴许会离开这里。” “到时候鹤哥哥放我离开便是。” 在江雪鹤身边他只会提心吊胆,成日担心江雪鹤看出来什么。 他想跟着宋景,兴许能找到三眼相的弱处。 江雪鹤闻言好一会没有动作,对面的少年脸上的纱布摘取,近一月的修养,半边完好的脸犹如白玉,显得清艳动人却又温柔无情。 “鹤哥哥?”明奴喊了他一声。 好一会,江雪鹤才回过神来,指尖略微绷紧,凤眸落下一道阴影,片刻之后,他说了个“好”字。 明奴闻言稍稍松口气,梅花糕啃了两口便放下来了,他终究不是小孩子了,喜欢的东西只停留在喜欢,并不是非要不可。 剩余几天转瞬而逝,兴许因为血契已解,明奴少了些许烦恼,到他生辰这一日,江雪鹤早早地从剑谷回来,要带他下山。 每回江雪鹤生辰都是江夫人操办,江雪鹤未曾给人准备过生辰,选来选去,不知为明奴买什么,最后亲自给明奴刻了一个娃娃。 明奴是属老虎的,虎娃娃是用檀木雕刻而成,小老虎看起来惟妙惟肖,嘴巴略微张着,瞪着一双眼,里面的一张护身符隐隐可见。 “明奴,生辰快乐。”明奴没有小字,他自己也未曾取过,小老虎捧着看了好一会,又看向对面的红衣少年,他什么都没说,把小老虎揣进了怀里。 “鹤哥哥,我们接下来还去哪里。”明奴问道。 “去吃一碗长寿面。” 江雪鹤并不会自己做,他留意着身旁的少年,明奴面上看不出喜怒,什么情绪都没有,同他出来似乎是在执行任务。 他们两人来到了面馆,明奴垂眸打量着怀里的小老虎,摸摸尾巴又默默脸,不知江雪鹤什么时候做的,似乎隐隐沾上了雪香。 一碗长寿面摆在明奴面前,热腾腾的面条,以往奶娘会给他煮,他身边并不是没人爱他。 明奴握住了筷子,他稍稍抬眼,对面的江雪鹤在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他从江雪鹤一向冷淡的眼底看到了几分期待。 那情绪像是忽隐忽现的灯火,面向他是熠熠生辉,让他觉得面前的长寿面食之无味。 “鹤哥哥,这是在做补偿吗?”明奴问道。 不等江雪鹤回答,明奴又道:“原先奶娘和忘春每年都会给我煮面,他们也会送我生辰礼物。” “鹤哥哥不必觉得愧疚,我们日后两清便是了。”明奴硬着头皮说出来这番话,说到底只是幻境,他只想尽早摆脱江雪鹤。 对面的江雪鹤沉默不语,唇线绷成一条冷凝的线,直生生地盯着他没有讲话。 明奴稍稍移开目光,不去看江雪鹤,眼睫悄悄地落下。 “还有一事,我未曾和你讲。”江雪鹤开了口,对他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明奴闻言有些意外,但是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哦一声,问道:“鹤哥哥又接了任务?” “兴许会再也见不到明奴。”江雪鹤说。 明奴把筷子放下来,江雪鹤身后是万千灯火,那些灯影重重叠叠,勾勒出江雪鹤的眉眼。 “这般。”明奴说了这两个字,他们两人之间略有些僵硬,直到江雪鹤付了钱,他才听到了轻飘飘的一句。 话音落下来极轻。 “我们两人都耗在这里,只会是绝境。” 话音落下,一柄雪剑从天而降,明奴略微睁大了一双眼,江雪鹤修长的指骨握着剑柄,脖子上缓缓地出现一条血线,鲜血滴落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漫天黄沙顷刻而起,沙子浸入了鲜血,一点点地侵蚀江雪鹤的面颊。周围的一切都被黄沙笼罩,他们置身在一座黄沙之城里,城池被黄沙侵蚀,巨大的天空之下,一座三眼佛像林天而立,正在垂眸睥睨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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