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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景象全部消失，人声、灯火，热闹的街巷，他身边只剩下被黄沙掩盖的古老城池，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与倒在地下的江雪鹤。 江雪鹤脖颈之间隐有一条血线，明奴明白了什么，漫天的黄沙遮掩住了三眼相的身形，三眼相的面容犹如蒙了一层面纱。 他思绪短暂地停滞了一秒，脑海里嗡嗡作响，随即他强制自己收回了思绪，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依旧是满目疮痍。 面前的黄沙席卷而来，漫天的沙沙声，他似乎听见了乌鸦嘶鸣啼叫声，无尽的威压落下来，他手无寸铁，在这一刻，明奴几乎立即明白了宋景的用意。 “明心见性，如若本无，空即是明，无即是有。” 宋景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在浩荡的威压落下来那一刻，明奴抛开了心中的恐惧，在原地未曾躲闪。 “断灵——” 沙子裹挟着威压，顷刻之间便能将他撕成碎片。明奴站在原地没有动，在黄沙即将割在他脸上的时候，倏然在他面前静止不动，他浑身筋脉传来疼痛，犹如破开了一层无形的禁锢。 “砰”地一声，一把玄黑铁剑破空而出，落入他手中，无尽的灵力席卷而来，他身上所有伤痕悉数褪去，长剑抵住面前的沙尘，两道灵力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 三眼相擅长制造邪物，在须弥之相之中，一切可受他支配，却也有弱点在其中，既然可支配须弥之相中的一切，那么本体亦在其中。 风沙全部褪去，露出一张清艳的少年面容来，明奴一身白衣，手中长剑折射出寒光，眼中一片冷然，剑刃对准了半空之中的三眼相。
第87章 死无葬身之地 断灵剑凝结的威压与之相碰撞，三眼相非人非神，亦非鬼非邪，它是一团信仰凝聚成形，本身没有凡身。 凡身可借佛像，可借人身，可借万物，本体虽难以消灭……这须弥之相便是三眼相所化，只要毁了须弥之相，三眼相自然魂飞湮灭。 明奴指尖落在断灵剑的剑尖上，食指与中指二指合拢，指尖缓慢地划过去，抹掉了断灵剑上覆盖的沙尘。 沙尘飞至半空中，剑气飞扬，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略弯的月牙，月牙朝着三眼相而去，三眼相在半空之中被劈成两半，躯体化成了融化的沙子徐徐落下。 沙子缓慢地流淌，随即在半空中凝聚成形。三眼相的面相再次出现在半空中，额顶中央的地方缓缓地凝聚成一个人形，是一个鬼面弥勒的人形。 弥勒生着一张黑面，獠牙利齿，佛眼朝下，眼瞳略微散开，像是虫子密密麻麻的足腹在缓慢地移动。它手里拿着的是一串骷髅串珠，串珠缓慢地转动，巨大的三眼相凭空而起，手掌缓缓地落下，朝着明奴的方向抨击而去。 巨大的佛掌落下阴影，明奴飞快地闪身离开，他肩膀险些被擦到，佛掌落下时掀起一道威压，威压朝着四周蔓延，整个地面都在晃动，静止的威压把明奴整个人掀飞。 他向后被掀飞数十米远，胸腔传来被震碎的痛苦，这个时候，熟悉的触感传来，犹如他还被困在后山结界里。 宋景……宋景知道他们在须弥之相中。 这不可能，他们在前世并不相识，还有一种可能……宋景只是担心他日后会落入此境。 明奴握紧了长剑，下一道佛掌很快落下来，他飞快地避开，黄沙飞进嘴巴里，嗓间随之传来痛意。 长剑抵在半空中，迎面而来的黄沙犹如刀子，割在脸上细密的疼，他脸上瞬间出现了数道血痕。 明奴在半空挽了一道剑花，灵力缠绕在断灵剑上，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旋刃，剑气飞快地蔓延过去，在三眼相身前化成七七四十九道长剑，长剑一并落下，三眼相瞬间坍塌。 坍塌至半空中，三眼相再次凝聚成形，这次的速度更快，明奴不待三眼相完全凝聚，剑气随之落下，这回三眼相直接化成了万千沙尘。 黄沙再次纠缠在一起，三眼相的身形缓缓地浮现出来，巨大的佛像中间是弥勒鬼佛，在此刻，三眼相缓缓地张开嘴巴，有什么东西随之出来了。 三眼相长了锋利的獠牙，与弥勒鬼佛的牙齿如出一辙，嘴巴之中有雕刻的金莲之印，佛灿舌莲，从它的嘴巴里，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冒出来。 黑色的一团，原先有些模糊，明奴逐渐地看清，那是一颗黑色的头颅……长发扭曲的人形物从三眼相嘴巴里钻了出来。 从身形看，依稀应当是女人，有些像女人，却又不像。她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眼睛在脸正中央的位置，身体生了一对副乳，腹部被开了个洞，隐隐可见肋骨。 骨节碰撞在一起，以扭曲的姿势缓慢地移动，行走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刺耳的声音响起，随着三眼相的嘴里又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三眼相喜制造邪物。 明奴不待那一团黑乎乎的人形靠近，他的剑气扫过去，把女子直接劈成了两半。 断灵剑上剑气缠绕，一道黑色的怨气一并缠绕在剑上，两相一黑一白，两道剑气缓缓地缠绕，随之朝着女子扫过去，有什么东西从女子身上出来了。 那是一具干净的魂魄，呈半透明状，明奴看见了一张少女的面容，少女面上无悲无喜，朝他略微颔首，随即在原地消失。 剑气只剩下白色的那一道，明奴略微低头看着断灵剑，他明白了什么，手指略微握紧长剑。 这些邪物对剑灵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补药，剑灵擅用怨灵，还能够度化怨灵。 接下来邪物一只一只地从三眼相的嘴巴里出来，黑乎乎的一团缓慢地挪动，他们被剑灵用剑气一扫，在原地化成了一摊血水。 三眼相的嘴巴还在张着，黑漆阴森，犹如通入地狱的入口。 两道獠牙横向而立，配着那双佛眼，显出怪异的邪异。 两道剑气一并缠绕在一起，在半空之中化成了两道交缠的长剑，一黑一白，相交着汇聚在一起，“砰”地一声，斩断了三眼相的一对獠牙。 明奴隐约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动静，很轻微，他若有所觉地看向天空，天空乌云密布，透不出任何光。 在此刻，他仿佛看见了那名领他入三眼相的弟子，不止他……原本守在城门处的几名扶光弟子都在。 他们穿着扶光的弟子袍，身后是黄沙城池，还有许多未曾见过的面孔……是妻菏的万千百姓。 三年前与宋景一并下山的弟子…… 他们一直未曾离开妻菏。 明奴明白了什么，心里顿觉怔然，耳边仿佛传来了很轻的话音。 “不必为我们感到难过……九州患难，我等必然万死不辞。” “幸好，我们等到了你。” 被瘟疫笼罩的城池，三眼相便是疫源所在，至于邪咒……什么样的邪咒，会所有人都染上……会毁一方城池，会只受难于妻菏。 除非信仰便是源头。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声，有什么东西被无形的破开，明奴转过身，半空之中巨大的三眼相佛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断灵剑停滞在半空中，一道虚影浮现出来，空气随之静止。 明奴每向前一步，周围的灵力犹如被抽离，缠绕在他的剑上，身边泛出细细密密的光点。 剑气在他身后不断地缠绕，隐约缠绕出一道虚影，交织合并在一起，变成巨大的佛掌。 无尽的威压落下，此时草木停止浮动，风声一并禁止，周围无尽白光蔓延，缓缓地朝着三眼相而去。 须弥之相被啃噬，虚构的景象一点点地散去，就在此时，变故徒生。 “江明奴。” 他听见了这么一声，冷淡的少年音略微熟悉，长剑未曾收回，他的心思却分了一瞬。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浮现出江边的一幕。红衣少年在他面前，凤眸略微垂着，模样认真专注，双手托了许多的香囊，说是欠他的十七年。 仅在那么一瞬，他内心嵌着沟壑万里，却在那一瞬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动摇。 刹那间的动摇，顷刻之间便分了胜负。 所有交织的剑气一并消散，一柄雪剑破空而来，穿过前世与现实，在须弥之相中以凌厉之势，毫无停留地刺中他的心口。 半空之中的三眼相缓缓地汇聚成形，向下略微睥睨着他，如同冰冷地垂视着红尘众生，他此时如同蝼蚁一般，只能坠落在地。 明奴心脏被贯穿，钻心之痛传来，鲜血模糊了他的脸颊，雪剑凌厉的刺眼，他瞳孔略微放大，耳边回想起宋景的话。 “你可听闻过无间地狱？人若入无间，便再无情爱，不能去爱世间万物……这般，便不会受迷惑，心甚死水，无所惧之。” 他整个人往下坠，犹如被钉死不能动弹，深红的血顷刻之间染红衣衫，瞳孔变得略微涣散。 江雪鹤……江雪鹤…… 若他有半分动摇，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心绪难平，莫过于枯木续春，烈火烧之，复又重蹈覆辙。 明奴缓缓地闭上双眼，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叹。 …… 十五日之后，扶光。 梅含珏与李逍火先行一步，他们到了扶光，一直没有收到明奴与江雪鹤的消息。 扶光分四峰，分别是弟子谷、练剑峰，礼仪峰和虚妄峰。 今日传闻几名弟子执行任务途中发现了他们扶光的弟子，两名弟子都是重伤昏迷未醒。 “只知其中一人是江雪鹤，回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据说被剑门长老直接送到了师祖那里。” “师祖可是要收江雪鹤为徒……江雪鹤虽有天资，却并不算最合适的人选，剑门长老为执意如此。” “这你便不知道了吧……要想踏破九重天境，首先便要断情绝欲，这般能做到的……非江雪鹤莫属。” “等江雪鹤醒来，我们要上门恭喜了……他这一回虽然险些丧命，听说被邪祟抹了脖子，差点直接死了，多亏被路过的弟子所救。经此劫难……若是能入首座门下，倒算幸事。” “那送来的另一名弟子是………” 两名弟子在低声议论，李逍火手中长剑略微松开，眉眼略微敛着，半空中的剑气削断了一截竹枝。 梅含珏见状，对李逍火道：“不必太担心，药谷的长老一定能治好明奴……你莫要太在意。” 梅含珏欲言又止，他们现在不知江雪鹤和明奴到底经历了什么，只从结果来看，两人算是勉强捡回来一条命。 话音未落，面前已经没有李逍火的身影，玄衣少年了无踪迹。 药谷在弟子谷最南边，这里常年种草药，四面竹林环绕，颇为幽静。 明奴被送到这里，人尚且昏迷不醒，药谷长老和几名弟子围绕着明奴，房间里散着药汁的苦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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