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明奴喊叫出声,夹杂着哭腔,他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疼痛随之席卷而来,他全身蜷缩,面上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好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奴每转身一次,都有蚀心之痛传来,疼痛连着他的筋脉,他感受不到任何灵力,一旦使用灵力,便会被剧烈的疼痛打断。 他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碰到了方愈合的伤口,被雪剑贯穿的疼痛重新席卷他。他眼前一会是那把雪剑,一会是红衣少年在他面前自刎的景象。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溃烂蔓延,明奴冒了一层的冷汗,他全身颤抖,指尖稍稍用力,疼痛令他整个人再次眩晕起来。 他还活着做什么。 为什么他还活着。 他重来一世,兜兜转转,还是一样的下场。 原来……人的过去永远不能改变。那些经历刻在他的骨子里,永远是他的软肋,是他心底的伤痛,腐烂扭曲,变成一块杀死他自己的毒药。 明奴抓到了一片冰冷的指骨,指骨在他脖颈上,他略微抓紧,摸到坚硬之物,下意识地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不可以。” 他的手腕被握住,朦胧的眼前对上一张鬼面,李逍火略微使力,卸掉了他的力道,那一片指骨重新落了下去。 李逍火眼中有诸多情绪,迷茫、不高兴,心疼,以及几分生气,最后都化为耐心,他用嘶哑的声音对明奴道。 “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自己。” “若是宋景师兄知晓,你这般轻贱自己,他泉下有知,应当会难过。” “根骨没有,从头来过,灵力没有,重新磨炼,丢了剑,便再寻一把……残破之躯,便想办法修补。” 李逍火说;“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办法。” 一次讲了这么多话,明奴整个人如同腐败的枯枝,一丝生机都没有。 李逍火下意识地出神,他不是明奴,没办法感知到明奴所承受的痛苦,他说的这些,兴许只会让明奴痛苦。 想到此,李逍火沉默下来,他依旧握着明奴的手腕,许久之后才道。 “……我会帮你。” “若是你因他才如此……不必介怀,我已去查了。”李逍火目光稍稍敛着,嗓音低沉。 “须弥之相中,除非自刎,不然幻境难解,你们二人永远出不来。他为你受伤,险些丢了性命。” 扪心自问,小阎王能为明奴做到如此,他有些不大高兴,若是换了他,他未必能做到。 人间情爱便是这般,不必承诺也不必下定决心,爱太过于缥缈,经不起推敲试探。 明奴闻言眼睫迟缓地颤了颤,他许久没有讲话,心头的血干了,凝固结痂,只有时不时地刺疼还在提醒着他,永远难以愈合。 眼角扫到了什么,他依稀看到了一角红色,待他目光转过去,院中又什么都没有了。 兴许是他眼花了。 李逍火陪他待到了晚上,晚上烛光熄灭,明奴发起了热,他情愿自己没有意识,这般便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 药谷的弟子都去休息了,令牌在床边,明奴却没有去碰,他双眸紧闭,脸颊发烫,脑袋一片眩晕,前世与这一世的记忆混合交织在一起。 月色洒落,床边勾勒出一道人影,半梦半醒之间,明奴感觉到有一只温凉的手触上他的脸颊。 他稍稍睁开眼,看到一张少年艳丽的少年面容。 与幻境不同,现实中的江雪鹤更加冷淡一些,手指碰上他的脸颊,他视线中是那双如玉一般的手……还有少年脖颈处一道丑陋的长疤。 江雪鹤原先有美玉之壁之称,如今这美玉上多了一道划痕,还是自己亲手刻下来的。 冰凉的手帕放在他的额头。 明奴闻见了药汁的苦味儿,他随即咬紧了自己的牙齿,不愿意去喝药,他情愿永远昏迷不醒,不必受蚀心之痛。 手指被虚虚地握住,红衣少年在一旁沉默不语,只停留了一瞬,明奴的下巴传来触感,充满雪香的气息混合着药汁浸入他唇齿之间。 唇舌交融,疼痛顺着传来,这回不是心,他的舌尖被江雪鹤咬破了。
第89章 “你想让我去?” 明奴僵硬着一动也没动,他不动,江雪鹤便愈发地得寸进尺起来,药汁顺着喉管咽下去,苦味儿浸满他的唇腔。 他眼睫略微颤了颤,身体没有动弹,舌尖上的痛短暂地缓解了他心口的痛,以痛止痛,犹如饮鸩止渴。 唇腔里每一处都被掠夺,空气进不来,明奴脸上憋的稍稍红了,下巴被按着,江雪鹤缓缓地放开了他。 明奴仍旧闭着眼,眼睛上挂着尚未干透的泪珠,他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过了片刻,或者是更久的时间。 雪香再次掠过来,他眼皮一凉,江雪鹤向下吻在他的眼皮。 空气随之静止,明奴悄然屏住了呼吸,他一动不动,轻吻如同蜻蜓点水,眼尾那一块皮肤在发烫。 有凉风掠进来,床边的身影随之消失,明奴睁开了双眼,房间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片未散的雪香。 连着好几日,江雪鹤日日晚上来他房间里,在他发热时照顾他,他佯装不知,江雪鹤从来也不主动开口。 他们二人一个装睡一个装不知,数日过去,明奴身体好了些,白日里能够下床。 他身体有好转,梅含珏与少正安前来看他,一并还有江雪鹤。 三人过来时明奴正和李逍火在一处,明奴由李逍火扶着,他在房间里缓慢地行走,每向前走一步,心脏的位置便疼一寸,血管仿佛承受不住。 明奴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他抓着李逍火的手臂,李逍火搀扶着他,笔直直地站着,他没走几步便受不了,靠在李逍火肩膀处喘气。 弟子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对他道:“明奴师弟,有几名弟子在院外,可要让他们进来?是梅公子。” 明奴闻言回复道:“让他们进来便是。” 弟子于是传达了他的意思,率先进来的便是梅含珏,梅含珏身后跟着一名乌袍少年,少年模样清俊,唇色与皮肤皆苍白,仿佛常年见不到阳光。 他在幻境之中已经见过少正安,梅含珏向他介绍道:“明奴,这是少正安,他来自玉阙,听闻你伤势好些了,他想来看看你。” 两人身后的红衣少年自不必介绍,江雪鹤伤势似乎好的很快,如今看来与先前没什么分别,除了脖子上那一道疤。 明奴一只手还挽着李逍火,他靠在李逍火肩膀上,两人看起来姿势很亲密,梅含珏视线稍稍地停顿,很快微笑起来。 “现在能下床走路了,明奴有没有感觉好些?” 明奴说:“好多了。” 他松开了李逍火,轻轻拍了一下李逍火的袖子,李逍火于是扶着他坐到软榻上,三名少年则坐在茶几旁。 “我今日来,是传达掌门之意,明奴,宋景师兄一事,以及血月三眼相和守在妻菏的弟子……掌门需要你讲出来……一切的缘由真相。” 来说都便是正事,梅含珏又道:“除此之外,尹家已经下了通缉令,扶光不会把我们交出去,我们若是出了扶光,扶光便爱莫能助。” “我知晓了。”明奴嗓音很轻,他脸色还白着,对梅含珏道:“过两日,我自会亲自向掌门汇报。” 梅含珏略微歉意道:“你先好好休息,此事放在之后,你好好养伤才是。” “明奴,原先是我的过错,若是早些知道,兴许你不必受此劫难。” 明奴闻言缓慢地摇了摇头,此事怪不了其他人,是他自己执念难了,被邪祟利用中伤只会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们二人交谈时,身旁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道来源于少正安,少正安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另一道便是江雪鹤,江雪鹤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几乎随着他而转,目光略微强烈。 明奴佯装不知,梅含珏又对他道:“我听闻你前两日还在发热,我府上有一些灵药,今日已经送给了煎药的弟子,说不定能帮上你。” 梅含珏送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明奴婉拒道:“不必了,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有李逍火照顾我。”明奴说。 梅含珏视线朝着江雪鹤的方向转了一下,少正安察觉到几人之间古怪的气氛,下意识地看向对面戴着婴孩面具的李逍火,李逍火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有些游离。 “明奴,李逍火平日里还要练剑,交给他一个人会不会太辛苦。” 梅含珏说:“我们几个这几日都没事,轮流照顾你如何?” 李逍火在一边略微歪着脑袋,他观察着梅含珏的表情,梅含珏一般打主意的时候会微笑起来,一双桃花眼会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 现在便是这样,双眼灼灼。 明奴稍稍顿了顿,再次婉拒了梅含珏的好意。 “白日里有药谷的师兄弟,晚上李逍火会过来,不必麻烦,多谢含珏哥哥。” 李逍火觉得明奴记错了,他平日里都是白天来晚上回去,并没有晚上来过。 一旁的梅含珏欲言又止,察觉到空气中稍冷了几分,扫了江雪鹤一眼,想说什么,到嘴边又改了口。 “不算麻烦,若是明奴需要帮忙,随时喊我便是。” “……我与鹤都有时间。” 明奴闻言视线才稍稍偏移,愿意看江雪鹤一眼,他问道:“鹤哥哥不是要去师祖那里?” “打算何时过去。” 空气中安静下来,少正安此时终于后知后觉,面上稍稍惊讶,随即很快遮掩了神色。 江雪鹤定定地看着他,一双凤眸无悲无喜,仔细看的话,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你想让我去?”他问道。 明奴没什么力气,他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伤势上,闻言内心出现些许波澜,很快那些波动被抹平。 “与我有什么关系。”明奴平淡地反问。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一秒,梅含珏稍稍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对明奴道:“自然有关系,明奴,再怎么说,他是你哥哥。” “若是去了师祖那里,兴许数年都见不到面,师祖严苛,在他有所成之前不会放他走的。” 梅含珏剩余的话没有说,最重要的是,鹤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为何不愿意前去……首座门下,前途无限,剑道能够发展到极致,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遇。 只是斩断一切……有所不舍,才会动摇。 “这般,”明奴说,他一双眼澄澈明亮,此事蒙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灰雾,看不进底。 “鹤哥哥只管去便是,我倒是忘记恭喜鹤哥哥,鹤哥哥前途无忧……不需介怀我。” “我等鹤哥哥回来。”明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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