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的黑麒麟翻转毛茸茸的耳朵,“换好了就出来。” 谢荷翁抱着脏衣服走出来,慢慢往门口挪,“大王,我在南门做工,明天还要早起,就不叨扰了,晚安!” 黑麒麟趴在金色的地毯上,掀了掀眼皮,“你不好奇自己身世吗?” “不好奇。”谢荷翁摇头如风。 其实他心里好奇的要死!他都听见了,如果他们没撒谎,那回家的线索终于出现了!改天有空,一定要找旋龟问清楚! “想不想飞黄腾达,坐享权势美色?” “不想。”我就是想,我也不跟你说,呸!谢荷翁一脸寡淡,仿佛无欲无求的石头人。 油盐不进!黑麒麟哼笑,“那你总怕死吧,不想死就给我滚过来!” “……” 你特娘的! …… 王宫的宫门,是彻夜敞开的。谢荷翁一手抱着旧衣物,一手握紧胸口新得的黄玉麒麟佩,穿过高窄昏暗的甬道,慢慢走出王宫。 宫门外,宽阔的大街上,有一道黑影负手而立,月光扫过他宽阔的肩、柔顺披散的长发,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青石地上。 谢荷翁脸上的忧愁如落入温泉的雪屑,无声消融,他笑起来,快步往前,“真君,你来接我?” 廉白真君转身,仔细打量他,“受伤了。” 谢荷翁连忙看自己的手掌,那里的伤口被黑麒麟舔过以后,没有留下疤痕,“你怎么知道?” “血腥味。”廉白真君修长的手指,点点他怀里的衣裳。 衣服沾染血迹的地方,其实被谢荷翁折在了里面,看不出来,不过血腥味是藏不住的。 谢荷翁一拍脑门,笑道,“我傻了。” 忘记这群妖怪鼻子很灵了。 廉白真君带着他,闪身回了“韵海荷心”,“晏四海告诉我,说那黑麒麟是你的亲族?” 宴四海回韵海阁的时候,脸色可是臭的很。 谢荷翁不答反问,“真君,你知道黑麒麟的来历吗?” 黑麒麟作为万界中赫赫有名的金血麒麟一族,廉白真君自然是知道的。 “麒麟,是少数没有随神王返回神乡的上古神兽,其中金血麒麟最稀有,也最是强悍霸道。麒麟一族血脉稀少,却占据了极北整整七个世界,其中最大的一方世界,名叫长夜台,比碧海国还要大五百一十万顷。” 说到“长夜台”三个字时,他留心谢荷翁的神情,发现并无异样,于是又道:“坟墓封闭后非常黑暗,而且永远也不会亮起来,故而又名——长夜台。” “长夜台,也是麒麟族王都的名字。” 谢荷翁果然不知道这个典故,他听后表情讶异,“你是说,那方世界的名字,是坟墓的意思?麒麟族还用这个词,给都城赋名了?这么牛?” “你觉得这很别致是吗?”廉白真君摇头苦笑。 “是啊!多有意思!” 到底是少年啊,廉白真君心中感叹。小时候,他自己初闻“长夜台”之名时,禁不住的害怕;少年时再闻其名,也同谢荷翁一样,感叹它真真别致又霸气! 如今沧桑历尽,唯觉这名字太悲凉。 “有传言说,长夜台之名,是因为旧神王死后葬在了那里。” “神的墓地?”谢荷翁歪头。 “或许是吧。” 那是万年前的事,廉白真君无从知晓真相,他又问谢荷翁,“你为何受伤?黑麒麟真的说你是麒麟一族的血脉?” 谢荷翁拖过自己的垫子,坐在廉白真君身边,摸着脏衣服回想今日的遭遇,缓缓说道:“他说我的父亲叫隤马,是一头混血麒麟,我也不清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所谓的父亲。” 你或许可以问问你的母亲。廉白真君刚要说出口,猛然回想起曾经的卦象。 卦象所示,谢荷翁在这世上的亲缘已经断绝,这说明,他的两个至亲都已经离世了…… 廉白真君伸手,摸了摸谢荷翁的脑袋,“黑麒麟名为锐阳,应该是麒麟王太息真君唯一的儿子。而隤马,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前任麒麟王的儿子。” 他顿了顿,斟酌道,“麒麟王族自视甚高,王族血脉轻易不会混淆……” “真君的意思是,黑麒麟没有必要骗我是吗?难道我那个失踪的爹,真是一头麒麟?” “我不知真相,无法断言。”廉白真君谨慎道。 “隤马……”谢荷翁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 他从小没见过渣爹,妈妈和外公外婆也从来不会提起那个人。难道我真是那个隤马的儿子?我也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啊! 可如果我只是普通人,为什么会在黑麒麟到衢城的同一天,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衢城外呢? 黑麒麟还说,旋龟召唤他,是用的血阵…… 谢荷翁摸出那块黄玉麒麟佩,向廉白真君展示,“黑麒麟把我的血注到了这个玉佩里,就叫我走了,还说以后如果有事,我可以拿着玉佩去找他。” 廉白真君拿过玉佩,发现其内有一股阳刚霸道的气息,与那黑麒麟的气息确实很相似。 “这麒麟佩是由你的血激活还是由他提前注入,这一点我无法分辨。不要急,他既做了新王,以后长居衢城,你可以慢慢打探。” “不过,金血麒麟天性高傲,纯血大多憎恶混血,你与他接触时,需谨慎些。”廉白真君不放心的提点道。 谢荷翁郑重点头,“我会小心的!” 作者有话说: 求求评论!求求收藏!爱你们!
第48章 渡口重开 万界渡口重开,这是一个叫全城妖鬼振奋的好消息。 阿善奴就很激动,“我还从来没见过渡口重开这种事,我要去看看!” 谢荷翁肯定也没见过,他也想看,而且更深一层的原因是,穿越之初,他就是落在渡口附近的。 他一直想去原地看看,可惜没有机会。 他俩一拍即合,打算待会一起去看热闹。 送走来报信的阿善奴,谢荷翁望着一旁枯坐的廉白真君发呆。 真君最近常常拿着魂珠,一坐就是一整日,不吃不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像个泥塑的神像。 因为心里有鬼,特别是回家的事有线索以后的这几天,谢荷翁一边高兴,一边又为离愁所折磨,他不由自主的把看书的地点从书房挪到了大殿,一直坐在廉白真君身边。 廉白真君专注于魂珠,让谢荷翁能光明正大的看他,又不敢轻易出声打搅他。 他高兴于真君的发呆,又为此哀怨,真是自我矛盾,自寻烦恼。 “真君,你不去吗?” “我见过,不去了,你跟紧阿善奴。”廉白真君简单的回应了他,又打算去探查魂珠里的记忆。 谢荷翁看得出廉白真君谈兴廖廖,自己不应该不识相的去打扰他,可他的舌头好像一根长在密闭瓶子里的豆芽,奋力想要冲开封锁,去见一见光,“真君,你是在什么地方见的渡口重开啊?” 谢荷翁问题说出口,又觉得自己蠢,一天天说些干巴巴的垃圾话。谈吐应该风雅一点嘛,话题也该找的更有趣一点…… 廉白真君感觉到他雀跃又自厌的情绪,没有深究,只答道,“碧海国的渡口,到了大灾后期,常常会被时空乱流破坏,我亲手重启过几次。” 每次渡口重开,都是带着一群遗民,远离故乡,去逃亡,去流浪。 谢荷翁后悔了,他暗骂自己,看看你这找的是什么话题! 见廉白真君神情伤感,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害你想起不开心的事。” 相较于他的紧张,廉白真君倒很淡然,“谢荷翁,我是看着碧海国最后一寸国土消失的,我已尽我所能,守至最后一刻。俯仰无愧,便不怕旁人提起,我回想故国,也没有遗憾悔恨,所以,你无需为此道歉。” “可你还是会不开心………都怪我,找错话题了。” “无妨的。” 他小心翼翼照顾自己情绪的模样,叫廉白真君心中柔暖,“我说这些,是想借此让你明白,面对注定流逝之事物,当竭尽全力,莫要让余生回忆时,尽是悔恨。” 近来为情丝缠绕,差点把自己裹成蚕茧的谢荷翁:“……” 现在注定流逝之事,只有一件! 我怀疑你在鼓励我表白!但我没有证据,更没有勇气…… “嗯嗯,一定一定。”他心里乱糟糟,敷衍的回应着,又闲扯几句,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留下莫名其妙的廉白真君,望着他的背影,轻笑摇头,“这小幼崽,毛毛躁躁……” 谢荷翁憋红了脸,一口气跑到韵海园林深处,背靠着一棵苦槠树,发起了呆。 鲸有多大呢? 常言说,见山知广博,我如果站在一头鲸面前,是不是也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渺小? 同是人类,要追求一个比自己优秀得多的人,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我是人,他是一头鲸? 他还是一个退休的帝王,学识渊博,心有丘壑。 而另一个世界,还有人在等他回家…… “妈妈……”,谢荷翁嘴唇轻碰,念着这个让他思念已久的称呼。 这场无端而起的乱思,恐怕就像廉白真君说的,是一份注定流逝之事物…… “谢荷翁,发什么呆,快走,黑麒麟出城了!” 阿善奴肩上扛着一个绿球球,站在草木扶疏处高声叫他。 “哦哦,来了!”谢荷翁收拾起心情,拍拍灰跟了上去。 他走着走着,从林子里飞出两个小精怪,一左一右停在他肩膀上。 “谢荷翁,你要去看热闹,都不叫我们!”凤仙花精踮起脚尖,伸长手,揪着他的耳朵控诉。 谢荷翁耳朵被拽,不自觉一偏头,凤仙花精脚下踩空,尖叫着两只小手一起抓住他的耳朵。 “对不起啊,我刚在想事情,忘记叫你们了。”谢荷翁一边道着歉,一边伸出手去接它。 “不要你接,手让一下,我要继续玩哈哈哈!” 飘飘荡荡,超好玩!凤仙花精大笑着,把这个新奇的体验告诉了柏树精,邀它一起! 于是,踏出韵海阁的谢荷翁,两个耳垂下都吊了一个荡秋千的小精怪,远远看着,还以为他戴了一对大耳坠。 会动那种。 两个精怪都很轻,耳朵被拽着也不疼,谢荷翁就由着它们去了。 高大的黑麒麟开道,他身边飘着戎装美人菩溪,随后是两列卫兵,再后面,是尾随的妖怪们。 谢荷翁跟紧阿善奴,挤在人流里。 随着绞盘转动的嗞丫声,城门渐渐打开,黑麒麟低着头,从最高大的门洞里爬了出去,尾随的妖怪都懂规矩,选择了从两侧的小门走。 长长的队伍在门洞下分流,又在城门外所剩无多的平台处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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