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顿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再一缓过神,就瞧见两道身影,从黑暗深处行来。 竟在一片废墟之中,如履平地。 不过几个瞬息之间,就已经抵达眼前。踏在林梢之上,遥遥对峙。 寒风拂过林梢,积雪簌簌飞落。 牧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在燕家兄弟二人的注视之下,面皮微微发|烫。 人后如何都无所谓,人前还趴在男人怀里,着实有些难为情。他有点想下来,可压着他腰的手,却寸寸箍紧了他腰上的骨头。 仿佛,牧白只要敢从奚华怀里下来,就会被当场生生压断骨头。 燕郎亭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他的双眸却密密麻麻,爬满了血丝,一振折扇,咬牙切齿道:“奚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阿白写给我的密信,我也拿给你看了!你该知道的,我与阿白早就互通情意,今生今世,他非我不可,我也非他不可!” “你们仙门之人,不都自诩君子么?既是君子,何不成人之美?” 奚华冷笑:“本座何时也未曾自诩过君子!”他紧紧压着牧白的腰,说这话时,还冷冷瞥了眼,探出脑袋的牧白。 好像在责怪他,成天到晚在外头惹是生非。 又好像隐隐有些心疼他,怎么招惹了燕郎亭这条疯狗。 不过,无关紧要。 奚华会替他摆平一切。 牧白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然后小嘴一抿,一副乖顺又可怜的样子。 “再者,本座从未听牧白说起过,他与你有过什么情!对么,小白?”奚华微微一笑,贴着牧白后腰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好像在敲死人的头盖骨。 他在想,小白如果说错了话,他应该捏碎小白后腰上,哪一块骨头比较好。 牧白愣了愣,心道,这是让他开口,还是不让他开口? 方才师尊不是还说,他要是再敢发出半点声音,就砸碎他的牙根来着? 这会儿又逼他说?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老东西好贱皮的。 “就算阿白拒绝了我,那也是你逼他的!我不怪他!”燕郎亭冷冷道,“好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寻常装得仙风道骨,不染纤尘,背地里居然连座下的小徒儿都不肯放过!算什么名门正派的仙师!我看行事作风,还不如我们魔界之人,来得光明磊落!” “你给我放开他!他本该是我的妻,我的妻!”燕郎亭几乎是咆哮出口的,他情绪一激动,脖子上的伤口又裂开来,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要不是燕危楼从后单手压住他的肩膀,他可能会立马扑过来撕咬。 燕危楼略沉:“郎亭,没规矩了。” “我不管!”燕郎亭咬牙,“阿白就是我未过门的妻!” 奚华语气平淡,却也不容置喙:“这是本座的徒弟,何时成了你的妻?本座如何不知?” 牧白听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心说,难道小魔君也看出来,他和奚华之间有一腿了? 不过,等等,燕郎亭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面如此折辱奚华。 看来,燕郎亭身旁的这位兄尊,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要不然燕郎亭的嘴,不可能这么阴毒。 就是不知道和奚华比起来,谁更厉害。 牧白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几眼燕危楼,暗暗思索,古往今来,攻对受都难免有些绝对力量压制。 尤其是在床上打架的时候,尤其明显。 仔细想想的话,大师兄林素秋生得挺秀气,身形也有些单薄,感觉那东西应该也不可能比奚华要强悍。 怎么想,都不太像主角攻。除非林素秋因为什么误会,黑化成魔,然后强行囚|禁奚华,各种不可言说嘿嘿哈吼。 来一出欺师灭祖,以下犯上。 但从目前来看,奚华对林素秋蛮好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误会,林素秋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黑化入魔了吧? 眼下又来了个燕危楼。 身形魁梧,目测得有一米九几,方才抓着燕郎亭,就跟提溜小鸡崽子一样,说扯就扯,说拽就拽。 气势逼人,体格健硕。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楚脸,但看脸部轮廓,还是相当不错的。 更何况和燕郎亭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弟弟生得俊美不凡,想必哥哥也差不到哪里去。 最要紧的是,燕危楼还是个白毛。 听说白毛更有能耐。 但牧白之前偷听燕郎亭的心声,知晓他兄尊和李檀颇有几分诡异的纠缠。 那么也就是说,燕危楼有可能不洁……啧,不洁啊。 牧白心里有点膈应。 可转念又想,洁对洁,不洁对不洁,这很公平啊。 燕危楼不洁,难道奚华就洁了吗? 如此一想,牧白觉得两个人有点子般配。 天下乌鸦一般黑。 眼下就看看谁的修为更胜一筹了。 “郎亭,不得无礼。”燕危楼看起来很知礼明仪,还对着奚华拱手,但手里的燕尾弯刀却不曾收起,“许久不见,真君风采依旧。” 奚华笑道:“距离上次仙门论剑,已过一年余,本座与长君下棋抚琴,似在昨日。” 燕危楼:“魔界公务繁杂,一时未能抽出空暇。”顿了顿,他又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真君也许久未出山门,如今来此人间,只为接回昔日爱徒么?” 奚华道:“是,但目前看来,也不全然是。”或许,他应该顺道灭了魔界。 牧白一听,顿时暗道,看来两个人此前就认识!还一起下棋!还抚琴! 看来关系匪浅啊! 搞不好燕危楼真的是书里的主角攻!那么也就是说,奚华是燕郎亭未来的大嫂了! 燕郎亭要是得罪了未来大嫂,以后哪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等等,那么,这关系不就更乱了吗?燕郎亭喜欢牧白,牧白委身于奚华,奚华又和燕危楼以后是一对…… 那么,牧白该喊奚华什么?师尊,夫君,大嫂? 乱了,乱了。 牧白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兄尊,父尊逃跑的那个妾,就死于奚华之手呢,还连同着腹中的孩子,一起葬送在了奚华剑下。”燕郎亭阴恻恻地冷笑,“你说,父尊不在乎那个妾,但会不会在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牧白暗骂一声,瘪犊子! 燕郎亭分明就是想要借刀杀人! 还存心想以此为借口,来挑拨两界之间的关系! 而燕郎亭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地挑拨,为的又仅仅是一个牧白! 要是因此,而搅合了主角攻和主角受之间,冥冥之中注定的爱恨纠葛,影响了牧白的任务进度,牧白非得把燕郎亭的嘴巴给撕烂! “既是逃妾,只怕在魔界论罪当诛罢。”奚华语气平淡,神色如常,“就算本座不杀她,她被人活活做成了饲养尸虫的母|体,也决计活不了。” 顿了顿,他又抬眸,手里的长剑渐渐消失,掌心处凭空出现一团被黑雾包裹着的东西。 牧白好奇地探头探脑,眼神贼溜溜的,就看见这团东西,居然是活的,还会动。 随手一挥,奚华将东西远远抛了出去。 “至于孩子,想要的话,那就还给你们!” 牧白:“!” 孩子? 这玩意儿居然是孩子? 也就是说,奚华居然把孕妇的肚子给剖了?! 虽然那个小妾已经死了,但剖死人的肚子,这也忒…… 他顿时一阵毛骨悚然,这下不是装的了,身子不受控制地狠狠颤了一下。 很快,那刚刚还剖过死人肚子的手,就搭上了牧白的肩膀。 奚华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不怕,师尊在。”两只叽叽喳喳的燕子,吓到他家小白了。 牧白好想哭的,他也不想怕,是腿自己抖的,不关他的事。
第60章 不怕,你最乖了 “你……” 燕郎亭下意识抬手一接, 左掌就多了一团被黑雾包裹得很严实的东西,还是活的,鱼儿一样一跳跳的, 似乎是心脏。 他微微怔了一下, 似乎从未想过奚华居然会生剖妇人的孕肚,还将未成型的胎儿, 直接取了出来。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不像仙师所为。 不过, 魔胎和等闲的凡胎不同,即便还未形成肉|体, 但只要胎灵尚且完整,即便从母体中生剖出来了, 再寄养在新的母体中,也一样能够存活。 只不过,燕郎亭很厌恶手里这个黏糊糊的, 湿哒哒的,还活蹦乱跳的胎灵。 就像他曾经自己说过的一样,此生, 他只认燕危楼一位手足兄弟。 至于父尊养在身边的其他妾室, 所怀的孩子,在燕郎亭眼中, 不过如草芥一般,是他可以随意杀伐的脏东西。 他这些年也没少杀, 就跟杀鸡杀鸭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甚至觉得, 碾死那些胎灵, 就跟碾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 燕郎亭甚至一度痴迷其中, 很享受与自己血缘相近的胎灵,在他的脚下化作一滩浓血时,那凄厉的惨叫。 接到胎灵之后,燕郎亭几乎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无比嫌弃地随手往后一抛。 果不其然,刚刚还压着他肩膀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他就知道,是兄尊把胎灵接住了,但胎灵不管是落在兄尊,还是在他的手里,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兄尊绝对不会允许,有一个身体里流淌着贱妾脏血的庶出,来日长大后,威胁郎亭的地位。 而燕郎亭也绝不允许,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当兄尊身边最忠诚的家臣。 一条随时待命的狗。 燕郎亭再度恢复了自由。 左手手指轻轻弹了弹,好似刚刚碰到了很脏的东西,燕郎亭扭了扭脖颈,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声,笑得诡异骇人:“苍玄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残害我的至亲骨肉,手足兄弟!” 牧白把燕郎亭的心声,听得是一清二楚! 暗地里直呼卧槽,燕子心是够狠辣的,居然连同父异母的兄弟,都不肯放过! 背地里残杀手足兄弟就算了,居然还敢把一盆脏水,直接泼在奚华的头上! 他暗暗直呼,燕子,你糊涂啊! 奚华搞不好,可是你未来的大嫂! 怎么可以跟大嫂这么说话?没有礼貌!! 牧白赶紧扯住了奚华的衣袖,张了张嘴,想把自己听见的,都告诉奚华,可转念又想,保不齐会被奚华误以为,他和燕郎亭是“心有灵犀”。 就以奚华的醋劲儿,只怕又得怒一场。 而且,奚华说了,不准他插嘴,要不然就砸断他的牙根。 那到嘴的话,立马又给憋了回去。 但偏偏牧白心里又藏不住事,腮帮子鼓了又鼓,然后慢慢呼出口气。 算了,就当师尊怀里的小废物,其实感觉也挺好。人要是一旦开始不要脸了,后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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