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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所知道有关她的最后消息。” 欧阳冈一语言罢，室内归为沉寂。 欧阳晓鱼嘴唇抿了抿，半晌，抬起头来，还想再问，门外却骤然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出人命了！！！” 一群人聚在屋内，神情严肃。 一片漆黑之中，有人掌了灯。灯影绰绰下，地上躺着方才从水里捞起的那具浮尸，脸已经被水浸泡得看不出模样，衣衫褴褛不堪，浑身血迹，乍一看好不渗人。 但最可怕的，还是他身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鼓包，如有虫蛀，把整个人破破烂烂的身躯撑起了两倍，浮肿不已。 令狐敏收起了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与萧珀并排站在一处，面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得知是他们口口声声的“妖女”救了自家大人后，濮、余等人面子有些挂不住，此刻纷纷取下面罩，在二人身后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蒲孙雨二人趁未被发现之前提前回寝，而叶霑含则要更早些，她现下站在墙边的一个角落里，埋首默然。 “这里怎么回事？！”门被撞开，欧阳冈头戴鬼面，拉着身后的黑衣剑客走进门来。 “前辈，”有个小卒回话，“刚刚有人在芙蕖台边江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武林大会向来是白日切磋，哪有晚上杀人灭口之理！”欧阳冈闻言大怒，“发现尸首的那人如今在哪儿？！” 章南钰被人推了上去。 “你是在何时何处，又是如何发现的这具尸体？” “今日傍晚，戌时一刻左右。”白衣少年不卑不亢，娓娓道来，“说来惭愧，小生此前倾杯一二，在芙蕖台雕栏边醒酒，忽听有物体碰撞之响，再一看时，江边荷花丛中便见此浮尸。” 欧阳冈闻言，剑眉拧紧：“那你可曾见到鬼祟之人出没？” “……未曾见到。”章南钰略一思索，轻轻摇首，“小生是被强掳至此，并无武艺傍身。见此情形，大声呼救，才逐渐有人赶来将尸首捞起。” “……”后面几个黑衣人听到“强掳”一词，身形顿了顿，微不可查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但好在欧阳冈的心思全放在凭空出现的浮尸身上，暂未有其他想法。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长叹一声：“这就难办了……” “这人死因不简单。”不远处骤然响起一个空灵的女声，令狐敏不知何时蹲在那尸首身侧，轻轻捣鼓一阵，抬起头来，神情变幻莫测： “他中了蛊毒。” 一语惊四座。 萧珀眼睛骤然瞪大，身边武林众人议论纷纷，六扇门的几人握紧手中的刀剑，叶霑含把头微微一偏，就连平日里古井无波、不近人情的欧阳晓鱼都浑身一震…… ——要知道，蛊毒被奉为西域至宝，却在中原早已被下了禁令！ 而紧接着，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令狐敏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在那尸体的鼓包处轻轻一划，电光火石之间，肿胀的躯体像排了气似地迅速缩减，紧随其后的，一群黑压压的虫子带着令人恶心的粘液，蠕动着从创口处爬了出来。 “呕——”有人忍不住开始呕吐。 “啧。”令狐敏也有些看不惯蛊虫进军的场景，伸手示意，有听雨楼的弟子便将旁边的灯盏递了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真切地再现了“火上浇油”之景。伴随着细微的嘶吼声，一连串的蛊虫被烈焰的温度所及，室内弥漫着一股炙焦的味道。 臭不可闻，令人窒息。 待到一切归为平静，听雨楼楼主再不紧不慢地行至萧珀身边，略一挑眉：“今年武林大会可有西域之士人参与？” “并无。”欧阳冈摇首。 “那就更奇怪了……” 一片寂静之中，欧阳晓鱼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很冷，却不再像坚冰化雪那般生硬： “或许……这具尸首是从别处漂来的？” “那不可能！”欧阳冈斩钉截铁地否定，“芙蕖台是当年欧阳盟主根据八卦阵形所建，乃是当世绝地阵法之一，除非从生门入，否则不可能有外物闯得进来。” “……”室内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前辈，”许久之后，有一道声音弱弱响起，“这芙蕖台的莲花八卦阵已经被人给破了……” 欧阳冈：？！！！ 原来，在程悦桑领着众人砍掉那棵盘踞在生门的芙蓉树后，莲花八卦阵便逐渐失效，几天之后，所撑起的无形屏障也自然就化为乌有，其余地方的任何事物皆可顺着江河流入芙蕖江，甚至出现在芙蕖台绕水周遭。 “芙蕖江的上游经过哪些地带？” “蜀地以北以东的几个行省，以及……上京城。” 有人凑近去看那尸体的衣服料子，却因刚刚的一把火无从辨别。 “罢了，折腾这么久，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欧阳冈显得有些疲倦，“变故陡生，武林大会便暂且搁置，诸位先在芙蕖台暂住一阵，待风头过去再行说道。” 他抬头望天，穹顶上的月被大片云遮住，不见银辉。 ——这次，京都怕是凶多吉少。 两个月前，上京城。 正值新科状元游街之际，大街上一片喧喧嚷嚷。相比之下，绿树碧荫之外的尼姑庵便显得极为清静。 树影斑驳，香烟缭绕，肃穆的诵经声不绝于耳。 大殿内，一个着尼姑打扮的女子双眸紧闭，神色平静，手执一串檀木念珠，口中轻轻念着经文。 忽然间，只听一声轻响，绕过佛珠的细线毫无征兆地断掉。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檀木念珠落于佛堂四角。 她的神色一下变了，猛站起身。与此同时，一个脚步轻轻跨过佛堂门槛，惊诧的声音响起： “师太，您……这是怎么了？” “樾邈，你来得正好！”佛像下的师太神情严肃，冲站在门口带发出家的少年道，“你即刻动身，去皇宫禀明圣上，下旨让钦天监查查未来几月国运的兴盛维艰。” “切记，不可惊动旁人。” “师太，此举又是为何？”少年面带不解。 室内寂静很久，才隐约传来一阵叹息： “大顺近来……怕是有祸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场人物： 学生：hbz共1人，总计40人 老师：zc共1人，总计6人 过了这么久，视角终于转京城了（抹了一把辛酸泪） 明天请个假，后天再见～ “晓日照江水，游鱼似玉瓶。”“吾今又悲子，辍筋涕纵横。”——选自《鳊鱼》 第42章 数日后，宫墙之外。 红墙绿柳间，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跑上前去，未行几步，便有大内侍卫将其拦下。 “干什么的？！”为首的人满脸凶相。 “大人，小女是礼部尚书之女梁氏，受长公主殿下之命来此。”梁许安抬起头来，神色悲戚，声音哽咽，“韶安郡主前几日受了风寒，原本以为只是小伤小病，过几日便好了。可没有料到，如今病情竟日益恶化，郡主每日缠绵病榻，长公主也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只得差遣小女来皇宫求陛下、太后允一太医到府上来为郡主诊断——我、我有信物的，人命关天啊，还请大人们通融一二……” 说罢，她已泣不成声，颤抖着手将郡主玉令从袖中拿了出来，同时又悄悄将几两碎银塞到面前的几名侍卫手中。 “这……”几人面面相觑。 美人哭泣，本就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再加上有郡主玉令在手，不似作假。 ——一个弱女子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呢？ “既是长公主有令，我等不得不从。”为首的侍卫沉吟片刻，将武器挪开，“只是这皇宫禁地，梁小姐还是快去快回的好！” “……谢大人海涵！”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宫门深处。 太医院里，御医们忙忙碌碌，有人忙着晒药，有人钻研医书，有人聚起来交流昨日的心得……总而言之，各大院中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然而坐落于太医院深处的祝由科院，与他处相较却人烟寥寥，一片清净。 狄丹将手中的古籍放入身侧书架，缓缓打了个哈欠，刚想出门转转，却骤然听窗外一声响动，赶忙回头看去—— “狄大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啊。”窗外的俏女郎言笑晏晏，从里面不断招手，哪还有方才宫门外涕泪纵横的影子。 “……梁小姐？！”狄丹也是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个还是多亏了往烟……唉，说来话长。”梁许安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手中转着那枚郡主玉令，“不过当下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悬壶济世的小狄太医若是得闲，便随我一道，去趟城郊罢。” 翻山越岭跑了一路，狄丹才算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京几位女眷前几日到城外出游，梁二小姐恰好参与其中。后来几人分开，她便途经上京城边一个小山村。明明已至午时，村中却不见炊烟，不闻人声，恍似一处空村。梁许安心中甚感奇怪，呼唤数次，停步许久，才等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出门摘些野菜回家充饥。经她反复询问，才从老人那里得知：村中有人得了怪病，又无从医治，大家对做饭有心无力，自然没有炊烟升起。 梁许安回府后，几经揣测，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适逢好友韶安郡主苏往烟来访，二人商量一番，一致觉得应该请个郎中了解情况，若是有异再报官。长公主近日来管束得越发严了，苏往烟叹息自己不能一并前去帮忙的同时，二话不说将郡主玉令借了出去，更是让梁许安去宫中请太医相帮。 梁许安也没有见外，一混进太医院就将狄丹“请”了出来。 “幸亏那位‘凡间罗刹’今日休沐，否则就算你何等冰雪聪明，也未必混得进来。”狄丹听了有些后怕，他微微侧头，“话说你是怎么想到找我的？” “太医院里我就认识你一个，不找你找谁？”梁许安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 若说这狄太医，来头可不小。 众所周知，大顺朝建朝百年，风水轮流转，陟罚臧否，晋升的晋升，打压的打压，官宦世家的名头便换了不少。但唯有一个家族极为特殊，其祖先早在开国君主打天下时便陪伴左右，后来大顺建国，他便在上京城扎下根来，救死扶伤、福泽后人——也才成就了如今狄氏医药世家的名头。 狄丹正是当今狄家家主的小儿子。他自小便痴迷于岐黄之术，对于医学药理、杏林仁术都极有天分，甚至连几近失传的祝由之术都因博览古书，略通一二。因而，在舞象之年便以极高的资质考入太医院，成为了大顺朝史上最年轻的御医。 世人皆称道的医术奇才、神农再世，按理来讲太医院十三科，不说他门门在都其中举足轻重，好歹入一门煊赫的，金饭碗也是一辈子跑不掉了。但狄丹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挑了在宫里几乎无人问津的祝由一科，还一干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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