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苏墨秋为沈慕安办的第一件事。 但彼时的慕容溯并不相信自己能有比肩父兄的能力,他穿着寿衣,眼中带泪道:“大人缘何信我?” 苏墨秋笑道:“这一年来很多事情,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慕容溯红了眼圈,他道:“可我怕啊……我不敢回到我父兄战死的地方,那些老将军们说得对,我是个胆小鬼,没用的废物。” 苏墨秋就蹲下/身看着他:“怎么会呢?” “那也是他们英灵驻留的地方,你在一日,他们便会陪着你一日,”苏墨秋两手交叠,笑道,“往后你要是伤心难过了,或者想你的父兄了,就来东宫找我说说话,把这些说与我听,如何?”
第81章 断案 一别多年, 当年那个很容易哭鼻子的少年已然成长为了沉着冷静的大将。 “难得浮生半日闲,”苏墨秋随意地摘掉手里的草叶,“这些年来, 不知你过得可好啊?” “有劳苏相费心, ”慕容溯道,“一切安好。” 苏墨秋点了点头,又道:“行军布阵的事我不懂, 原本也不该多问什么,可是之前那封奏报我却一直记挂着。故渊,这陈天池陈将军是怎么回事?他当真同你不和?” 慕容溯听苏墨秋提及此人, 面色微变,须臾之后才道:“如苏相所见,他的确不大服我。” 苏墨秋很了解慕容溯,知道他不是那种心胸狭隘, 喜欢故意给人难堪的人,他又道:“既然如此,想来应该事出有因?” 慕容溯正色道:“苏相有所不知, 陈将军原本是南朝降将,当年战胜他,让他心服口服的人是陛下故去的伯父, 沈彰沈将军。沈将军昔日中了匈奴人的毒箭,最终不治身亡,陈天池他……多年来一直引以为憾。” “我自认比不上沈将军英武, 陈天池对我不服气也算情有可原, 再说了眼下应该以大局为重, 不该计较这些私人恩怨,”慕容溯又道, “况且……他的心情,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想为故去的人报仇雪恨。 苏墨秋了然,伫立风中默默无言。 “苏相不必为我担心,”慕容溯道,“如今要紧的是尽快趁着匈奴内乱之机一举歼灭他们,匈奴若灭,取西域便是易如反掌。” “你有什么办法?”苏墨秋问。 “眼下匈奴诸位王子互相攻伐,内忧之下,必定无暇顾及外患,我想建议陛下出奇制胜,直接发兵从小路奇袭,拿下匈奴国都统万城,”慕容溯道,“而后再兵分两路,分别攻占长安洛阳。” 苏墨秋不懂这些兵法,但他知道慕容溯既然这么说,必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于是点了点头道:“你言之有理,想来陛下会支持。不过目下还有一个人值得注意,那就是赫连伦。” 慕容溯懂得苏墨秋的担忧:“苏相是担心赫连伦背刺我们。苏相放心,我自会布置人手。” “苏相,”前方有人急匆匆来报,“范主簿说,想请您过去一趟,主持一下北乡郡的任务。” 苏墨秋无奈地扔掉了草叶,失笑道:“故渊啊,看来我连这半日的清闲,都求不得了。” —————— “苏相。”范主簿跟在苏墨秋后头,殷勤地陪着笑脸。 “说吧,请我来这里是什么事?”苏墨秋随意地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范主簿道,“陛下不是叫人拿了柴青河吗?眼下又没指定新的郡守,所以这北乡郡内原本大大小小的事务,就……” “就群龙无首了是吧?”苏墨秋道,“所以想请我来主持一下,帮忙干点活。” 范主簿苍蝇般地搓着手:“……苏相果真聪明。” “行啊,”苏墨秋也不讲究什么,直接坐到了椅子上,黑色长靴蹬在脚凳上,“把这几日积攒的案卷都拿过来,让我看看。” 范主簿立即像是看到了救命菩萨一般,忙叫着人搬来堆成小山的文卷,苏墨秋见此哭笑不得,道:“真实诚,你们还真的一点事都没办啊。” “来人,”苏墨秋翻开案卷第一页,“把刘老农和郑三带上来。” “这……”范主簿悄悄凑近苏墨秋,“丞相大人有所不知,这、这郑三呢,是咱们当地有名的一个泼皮无赖,仗着自己和城西的郑老爷有点亲戚关系,无法无天已经惯了,没有人敢管他。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谁粘上谁难受。” “你不知道吧,本相有个爱好,”苏墨秋道,“别人越不喜欢管的事,本相就越想去管管,别人都不想碰的刺头,本相就更想去把他的刺拔一拔。” “大人……” “各位都听好了,既然是你们要请我来,那这一切出了问题,都有我一个人担着,”苏墨秋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谁要是再怕得罪人,谁要是再不干事,后头牢房有请!” 下头衙役洪亮道:“是!” “来人,带上来!”苏墨秋拍响了惊堂木。 “老爷,青天大老爷……”刘老农跪倒在地,他不认得苏墨秋,只以为是新来的郡守,“还请老爷做主啊。” 苏墨秋给衙役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扶起来了刘老农,还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老爷,这……这如何担当得起啊这……” 苏墨秋挥挥手:“坐吧。” 那头的泼皮郑三则是冷笑了几声,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苏墨秋瞧着他:“你膝盖受伤了?” “爷我懒得跪,怎么着?”郑三道,“有种你就去问问这衙门的每个人,问问他们小爷我跪过谁?” “郑三,这听话要听音,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关心你什么吧?”苏墨秋翻开案卷记录,冲他背后的衙役笑了笑,“我说你受伤了,是在告诉你,你要是不懂规矩,我就让你膝盖废了。” 说罢微微昂起了下颌,身后的衙役立马会意,一脚踹在了郑三膝窝上,逼着他跪了下来。 苏墨秋转而看向刘老农:“你说你要告郑三偷盗,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是,”刘老农看到了方才的情景,知道苏墨秋会给自己做主,因此话语间也有了不少底气,“回大人的话,俺三天前想去裁缝铺买点过冬的衣衫,店家让俺跟进去看衣裳,草民当时没多想,把两串铜钱放在了桌上,结果再一回头,就、就被这小子摸走了。俺让他还,他、他非说是他的钱,还叫人、还叫人打了俺一顿……” “你既说那些钱是你的,这上面有没有什么记号?”苏墨秋道。 “……有有有,”刘老农忙比划道,“老爷,俺媳妇想讨个吉利,每次串钱用的都是红头绳,上面配了个磨圆的石头,作为记号,怕别人认错。” “好,”苏墨秋道,“来人,去刘老农家查验证物。” 须臾之后,差役回禀道:“回丞相,两串铜钱和刘老农家里的钱确实能对得上。” 苏墨秋看着郑三:“那你呢,有什么话要说?” “老东西凭什么用他的绳子串我的钱?”郑三开始胡搅蛮缠,“丞相大人,您怎么就能肯定那绳子不是他为了告我,故意做的呢?” “好,那本相就来告诉你,”苏墨秋用帕子拿起来了证物,走到了郑三跟前,“据本相所知,你虽然是个泼皮无赖,可日子过得不算差,最起码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可这绳子也好,铜钱也罢,上头全都是泥土飞尘,个别钱甚至都被磨损了不少。这绝非短短三日之内就能做出来的伪证。” 苏墨秋把铜钱竖在了郑三眼前:“这回看清楚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范主簿,”苏墨秋道,“按照大魏律法,偷人钱财,殴打对方,加起来是什么刑罚?” “这……”范主簿知道苏墨秋这是逼着自己表态,他这话一说,从此之后便不可能再收郑老爷的钱,“是、是杖责二十,充军三年。” “好,”苏墨秋在案卷上写了判决,“你去办吧。” “……你、你敢动我?”郑三被两名差役架起来就要朝外拖,他心想既然如此,还不如骂个痛快,“苏墨秋,你他妈就是个狗娘养的,丞相,你也配?!” 苏墨秋抬手让差役先停,他转头故作疑惑问范主簿道:“哎范大人,本相记得辱骂朝廷命官,也是要治罪的吧?” “……是,是,”大冬天的,范主簿却出了一身汗,“丞相说得没错,也、也是杖责……” “哦,那就对了,”苏墨秋仿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来人,再加四十板子。” “……我操/你妈!”郑三破口大骂,“你想杀老子直说!” “有什么问题吗?”苏墨秋道,“你刚才骂了几句,四句吧?那行啊,一句话十板子。” “哪……哪来的四句话?”郑三直接挺懵了。 “来来来,本相帮你数一数啊,”苏墨秋道,“这个‘苏墨秋’第一句,‘你他妈就是个狗娘养的’,第二句,‘丞相’和‘你也配’,第三和第四句。” “你妈你……你他妈太荒谬了。” 郑三作为泼皮无赖横行不法多年,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比他更荒唐更不讲道理的厚脸皮“无赖”,一时间震惊到如鲠在喉,好半天才想起来继续骂:“我□□……你他妈真不要脸!” “打住打住,”苏墨秋好心劝阻,“你上一句骂了,这一句也骂了,本相提醒你一下啊,现在加起来已经是九十板子了。” “都听到了吧?”苏墨秋又向差役强调一遍,“九十板子啊,九十板子,别多了也别少了。” 郑三哪里见过这等比他更不讲道理的“无赖”,他憋了好半天,最后竟连骂都找不出来词了,只愤愤不平又略带委屈地撂了一句:“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啊,你不觉得跟你这样的无赖讲道理,有点不讲道理吗?”苏墨秋回问。 差役把郑三拖了下去,范主簿看着走远的人,又急又为难:“丞相,这……” “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苏墨秋道,“既然要审案子,既然要选新的郡守,那就得和旧的划清界限才行。” “来人,请柴青河上来,后面审案,不仅请他全程陪同,也把大门给我打开,让北乡郡来来往往的人都听着!” —————— “陛下,”慕容溯举着烛火替沈慕安照亮了地图,“微臣想的是,若能出奇制胜,直接拿下统万城,那匈奴必然士气低迷。” 沈慕安思考一阵,道:“严冬将至,届时黄河必定上冻结冰,朕想带人渡河,只是不知那时候的冰层,能经得住几万铁骑吗?” “陛下放心,微臣会命人提前探路,”慕容溯道,“若是不成,微臣再找人带陛下从小路包抄。” “好,”沈慕安拍板定案,“就这么做。” 不过在走之前,他要再去见一个人。
第82章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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