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闻玉?”苏墨秋的目光也下意识地移向了墨雪衣,“舒白,这件事你从前知道吗?” 墨雪衣只是垂着头,并不说话。 “……舒白,舒白?”苏墨秋又道,“我叫你呢,你在想什么?” “啊……”墨雪衣猛然抬头,“我只是在想,未必是当铺。” “贺自留其实暗地里建过几家乐坊,名义上是座风雅之处,实际上却是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青楼楚馆,”墨雪衣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他要把这东西交给当铺老板,万一后者多心,翻看了其中的内容怎么办?但是那些姑娘们不一样,她们早早地失去了父母,也没有读书习字的机会,就算把这东西摆在她们面前,她们也未必认识。” “青楼……”苏墨秋道,“你是说,贺自留会把那记录把柄的册子,交给那些姑娘们看管?” “那就分两头去办这件事,”苏墨秋已然有了思路,“一拨人去探探当铺,另一拨人去查查青楼。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 青楼对于苏墨秋而言是个陌生的地方,尽管墨雪衣提了一句可能藏匿的办法,他还是觉得这方法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丞相大人,”外头的官员前来递上了折子,“这些是要大人批阅的公文。有的是制作新钱的,有的是拨款赈灾,还请您过目。” “哎老杜啊,”苏墨秋叫住了那名官员,“你说这京城之内,有哪家青楼比较有名啊?” “……苏相?”那官员怀疑自己听岔了,“苏相,您刚才问什么,青楼?” “怎么,你也去过?” “不不不不……”那官员连忙摆手,“这等、呃这等不雅之地我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去呢?” “是啊,你不能去,那那些白鹭阁的人就更不能去,”苏墨秋道,“那里头都是些可怜的姑娘,一帮大老爷们又是带刀又是带剑的,万一把人家伤着了怎么办?” “苏相您这是要……” “去看看情况,”苏墨秋起身道,“走吧。” “不不不,”那官员义正词严,“苏相,下官自幼便不近女色。” “真的?”苏墨秋道,“哎,那还更要去了,去这等风月之地,就得杜大人这样刚正不阿之人才行,要是宵小之徒去了,难免会心生歹念,对这些姑娘们不利——您说是不是?” “苏相,我……”杜永怀莫名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他见推辞也推辞不了,只得认命地跟着苏墨秋上了马车。 “含春楼。”苏墨秋换了身衣裳,手里还捏了把扇子,伪装成文人墨客的模样。他下了马车,抬头望见了匾额,“字倒是不错,只可惜不是个好地方——哟杜大人这是怎么了,不进去?” “这……”杜永怀为难得很,“苏相,这……我……” 他后半句还没憋出来,含春楼中已然有年轻姑娘认出来了他的身影,忙笑意吟吟的跨出门槛迎客:“哟,这不是杜郎君嘛,怎么今日才想起来奴家啊?” 苏墨秋也哟了一声:“两位从前认识?好巧啊。” 杜永怀忙打掉了那姑娘的手:“……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杜公子,你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那姑娘有些急了,从怀里摸出来一枚玉佩,“你不认我,可这东西你也不认?半月前你来这儿的时候,下床前亲手交给我的,还说发了俸禄就把我接回府里。” 杜永怀拼命甩开那女子的手,又扔掉了玉佩:“……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不认得你,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他这话一出,苏墨秋当即回首:“好好的,杜大人怎么跟个姑娘家较上劲了?” “不是,我没有,是她认错人了,我……”杜永怀道,“苏相,你看她……” “看到了,”苏墨秋瞧着杜永怀,又故意点点头,“没想到杜大人还是个风流才子。这段往事若是能流传出去,想必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苏相……” 苏墨秋一手扶起来了那姑娘,又照着杜永怀的脑袋敲了一扇子:“在本相面前说假话,我看你的官是当腻了。” 旋即又换了副声色安慰那姑娘道:“这混账东西不值得你惦记,来日我给你攒钱赎身,走。” 他带着那姑娘进了含春楼的门,又转头道:“姑娘,你们这儿的主人是谁?” 老鸨迎了过来,笑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如何称呼?” “我……”苏墨秋捏着扇柄想了想道,“就、就叫我秋公子就成。” “啧,紫棠啊,我瞧你还真是好福气,”老鸨拍了拍紫棠的肩膀,“今儿能有这么个神仙似的公子看上了你,这可是修来的福分,你也算是值了。” 紫棠还沉浸在被人抛弃的悲伤里,只是一个劲的低头啜泣,也不答话。 “好姑娘,你别哭啊,”苏墨秋从怀里摸出来了帕子,冲着紫棠小声道,“你放心,我对你绝没有那种轻薄的意思,我来这里是要为了查案的。我想问你几件事,你把实话告诉我,成吗?” 旋即又抬头问老鸨道:“这儿还有没有空屋子?我同紫姑娘有几句话要说。” —————— “陛下,”霍文堂端上来了御膳房准备的西瓜,“陛下您尝尝这个,都是西域送来的。” “嗯,”沈慕安把奏折放到一边,起身洗净了手,“丞相呢?怎么不见他?” “这……这恐怕不方便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沈慕安拿过切好的西瓜,“你直说就是。” “这……”霍文堂欲言又止,“丞相大人他、他他他在青楼,他……” 沈慕安直接将西瓜扔了:“你说什么?”
第73章 暗杀 “陛下, ”霍文堂都准备跪下了,“丞相大人他……他在含春楼,这地方是、是家青楼……” 沈慕安险些倒抽几口气:“他……他什么时候也有了这养妓的爱好?” “陛下……”霍文堂还想说话, 却看见沈慕安烦躁地挥了挥手, 旋即知趣地退出了宫殿。 “来人,”沈慕安揉了揉眉心,“去丞相府一趟。” “是。” 另一头的含春楼里, 墨雪衣领着乔装改扮后的官兵也到了。 “……怎么查?”墨雪衣凑近苏墨秋耳边,“我已经想过了,这里都是姑娘家, 直接上去动刀动枪的不合适,也不大方便。” 苏墨秋知道他是担心有人趁机浑水摸鱼,非礼这些女子,他道:“装成恩客上楼去看看, 你挑几个信得过的去,剩下的人都在外头围着,不准进来。” “也好。”墨雪衣侧开身子, 便有另外两名朱唇粉面、杏脸桃腮的姑娘凑了上来:“这位郎君是何人,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墨雪衣愣了一下,旋即抱拳欠身道:“……见过两位姑娘。” 两人大概没想到墨雪衣这么正式, 嘻嘻哈哈地笑出了声:“小郎君莫不是第一次来?瞧你模样俊秀,没想到竟这般古板。” 墨雪衣把求助地眼神抛向了苏墨秋,后者轻咳了几声, 顺口胡诌道:“这位……这位是我表弟, 第一次来, 有点放不开,两位姑娘留点情就成。” 说罢还给墨雪衣使了使眼色, 让他好生看看自己是怎么示范的。 “走吧走吧,”苏墨秋道,“紫姑娘,咱们去哪一间啊?” 说完又给了墨雪衣一个眼神,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让他照着做:“看你的,加油!” “不,我……”墨雪衣难得地面露难色,如鲠在喉,“苏玄卿,我这一天天都在跟你学什么?” 紫棠抹干了眼泪,像老鸨之前所教的一样继续笑脸迎客,她带着苏墨秋走到楼上左侧一间挂有“周氏”木牌的房间前,道:“公子请吧。” 苏墨秋怔了一下,没想到含春楼每间房居然是依照姓氏排列,像本百家姓似的。 苏墨秋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又道:“紫姑娘,你们这儿房间门前都挂着姓氏牌,可有什么说法吗?” “奴家的爹姓周,只是人早就不在了,”紫棠眼含秋波,确实是位叫人怜惜的美人,“紫棠这名字是来这儿之后改的。” “那这含春楼里别的姑娘也是这样?” “是。” “紫姑娘,你不要怕,”苏墨秋温声道,“我有几件事想要问你,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 “第一,你从前有没有见过贺自留这个人?” 紫棠点了点头:“知道的,贺大少爷是我们这儿的东家。” “好,第二件事,”苏墨秋道,“你从前有没有见过一些册子之类东西,不是账本那种,上面写了一堆字,像是本书。” 紫棠茫然地看着苏墨秋,摇了摇头。 苏墨秋转念一想也是,贺自留这宝贝定然不能随便拿出来见人,他想了想,又道:“你们这儿管事的是谁,方才楼下那位年长些的妇人吗?” “是,”紫棠道,“恩人,你别去惹她,她脾气很糟,也不好说话的。” 苏墨秋宽慰她:“你别想这些了,你放心,我把你们姐妹都救出去。” 说罢他又蹲下了身子左瞧右瞧,翻了翻四处的柜子。 ……真的没有?他想错了? 苏墨秋慢慢起身,却听得后头的紫棠出声道:“不必了。我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恩客都是一样的德行。我不到二十岁,却已经接过好几次客了,第一个想把我赎出去当小妾养的是位六十多岁的大老爷。” “他见我长得小,就问我年纪和家世,”紫棠说到此处,眼眶里涌上了讥讽的泪水,“我那时候人也傻,以为他是真心的。我就哭着求他,我说我爹娘死得早,舅舅为了还赌债,把我卖到了这里。他听到这里也摇头叹了几口气,可该做的那些事儿他一样没有少办。” 紫棠随意地捻着垂落下来的青丝,又道:“今日杜永怀来得好,叫我看清了,这天底下的男人全都是一个样,平日里满嘴的仁义道德,脱了裤子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姑娘……” 这话一瞬叫苏墨秋惭愧又心酸,他知道自己终究没法以一人之力对抗时代,纵然他能够救紫棠出来,也救不了这天底下更多苦命的姑娘。 他无颜再说些什么,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太过苍白无力,像个居高临下的既得利益者。 门房在此刻被扣响了。 “这位是秋公子吗?”门外的姑娘道,“秋公子,我们这儿的花魁姑娘有请。” “花魁……”苏墨秋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请我?请我做什么,你们没有搞错吧?” “看来秋公子有艳福,”紫棠偏头瞧着苏墨秋,“据我所知,含春楼的花魁别说接客了,连我们这样一层楼的姐妹都未必能见得到。如今她竟然要主动见你,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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