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殿下才要想方设法地打消掉陛下的念头。” —————— 沈元佑捧着药盒进殿,见哥哥沈之鸾已经在等了许久了。 “儿臣叩见皇叔。” “起来吧,”沈慕安看了眼沈之鸾,“你弟弟来了。” 沈之鸾要扶起来沈元佑,他却执意不肯。沈元佑俯身再拜道:“儿臣寻医问药多日,求得上好药材,今日想献于皇叔。” “想送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送,”沈慕安道,“为什么偏偏挑选了今日?” “儿臣担心这些所谓名医是骗子,”沈元佑道,“所以私下里儿臣试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敢献上奉于皇叔。” 沈慕安叹了口气:“倒是难为你能有这片孝心了。” “霍文堂。” “是。” 霍文堂小心翼翼地捧上来了药材,打开宝箱验视了一番:“确实是上好的药材。” “拿下去留着吧。”沈慕安道。 沈元佑长跪到底:“儿臣父王早逝,这些年来皇叔待儿臣恩重如山,与生父无二——” 他再一抬头,已经是泪眼潸然:“儿臣别无所求,惟愿皇叔珍重龙体,福寿绵长。” 这番话激起了沈慕安心中无限感慨:“你是个知道忠孝仁义的好孩子。” “朕今日原本不想叫你们来,”沈慕安道,“只是今日有件差事得交给你们去做。” 沈之鸾跪拜在地:“儿臣愿为皇叔分忧。” 沈慕安眸光一暗:“朕还没说是什么差事。” “儿臣……在所不辞。” “裴隽离临终前留了证据,”沈慕安道,“如他所言,长公主沈别欢万万不能再留。但她毕竟是先皇的骨血,念此朕打算留她一条命。将她家产抄没,而后流放边疆。” “皇叔仁德圣明,”沈元佑道,“想来长公主也会惦念皇叔之恩,悔过自新的。但边疆苦寒之地,若真流放至此,是否……” 沈慕安抬眉道:“你想为她求情?” 沈之鸾俯身打断了弟弟的说辞:“皇叔,儿臣认为长公主罪无可恕。皇叔念在先帝的份上,留她性命,已经是仁厚至极。” “那好,”沈慕安的神色看不出来悲喜,“那这件差事就交给你了。” 沈之鸾跪地领旨:“是。” “都下去吧,”沈慕安道,“叫丞相过来。” “陛下,微臣……”苏墨秋照例要行礼,沈慕安却招手示意他直接上前。 “去帮朕查查,蔺川到底是谁的人,”沈慕安的拇指抚过苏墨秋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面上,“你不会骗朕,也不会瞒着朕,对么?”
第114章 诈局 “陛下, 我……” “朕最信你,”沈慕安的指尖揩过苏墨秋的颧骨,“朕也只能最信你。” “微臣知道了, ”苏墨秋握紧沈慕安的手, “微臣明白了。” “来人,”沈之鸾道,“把府邸上下团团围住, 一个也不许放走!挨个搜查!” “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啊……”管家和几名家眷悉皆被侍卫推了回去,“殿下……” 沈别欢云淡风轻地绕了出来,犹似闲庭信步:“这不是鸾儿吗?今日怎么有空到姑姑这儿来了?” 沈之鸾拱了拱手:“姑母好。” “陛下派你前来抄家, ”沈别欢道,“鸾儿是不是还要搜身?” “不敢……”沈之鸾低头道,“我绝不会冒犯姑母。” “我有几句话想交代,”沈别欢道, “不知殿下愿意听一个罪臣的话吗?” “姑母这话折煞我了,”沈之鸾道,“姑母这边请。请。” 屋子犹似被强盗洗劫一空, 沈别欢找了许久,搬来两个还算完整干净的凳子,道:“让你见笑了, 不嫌弃的话,就坐下来说几句吧。” “鸾儿,其实你今日能来这里, 姑母很欣慰, ”沈别欢道, “姑母甚至还担心,这一次来的人不会是你的。” 沈之鸾有点懵, 怀疑沈别欢是不是因为打击而精神失常:“姑母欣慰什么?” “姑母觉得你这样做,才是将来能够继承大统的风范,”沈别欢微笑道,“所以姑母很欣慰。” “只是你做的还不够狠绝,鸾儿,姑母若是你,就上书请求陛下赐死我。” “姑母……您千万别这样想,”沈之鸾忙道,“侄儿绝对没有害您的意思。” 沈别欢低头一笑,是苦涩也是决然:“可是裴隽离死了。” “是你把他逼上绝路的。” 沈之鸾神经一瞬绷紧,紧抿双唇:“我……” “你也不要多想,姑母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沈别欢道,“姑母唯一觉得不好的,就是你的心还不够狠。你既然决定逼死裴隽离灭口,那就应该在他死了之后同样杀了我,永绝后患。” “姑母,我……” “鸾儿,你千万不要自责,姑母觉得你做得很好,很对,若是易地而处,姑母也会这么选的,”沈别欢宽慰地一笑,“你不要忘了,就连你的皇叔,当初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昔年的建宁王沈莲舟,匈奴的述律丹王子,哪一个不曾同你皇叔关系密切,可是后来呢?”沈别欢道,“他们不还是死于非命?” 沈之鸾唇线紧抿,两手无措地磨着衣襟,似在衡量是非。 “姑母为什么这样对我?”沈之鸾道,“我知道裴先生和姑母有旧日情分,他因我而死,难道姑母心中就未曾怨过?” “……人各有命罢了,”沈别欢听他再度提起裴隽离,忽地叹了口气,不复方才神采,“他就是那样高傲的性子,你让他被人拷打审问,看尽旁人冷眼羞/辱、落井下石,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鸾儿,姑母告诉你这些话,是不希望你再走姑母的老路,”沈别欢语重心长道,“你万万不能觉得眼下大局已定,从而放松警惕。依姑母看,你的那个弟弟沈元佑,并不简单。” 沈之鸾听她提到弟弟,神色转而有些轻蔑:“他?他不善言辞,为人木讷,能怎么样?” 沈别欢摇摇头:“鸾儿,你万万不能轻敌。” “你以为沈元佑是真的不善言辞?不,他只是韬光养晦,故意装出来一副老实的模样,讨你皇叔的欢心罢了,你皇叔这么多年来看尽了勾心斗角,跟他玩心术手段,还不如以诚动人,”沈别欢道,“在这一点上,沈元佑比你要聪明。” “你不要不服气,”沈别欢又道,“鸾儿,你不要忘了,沈元佑拜的先生是谁?那是苏墨秋的弟子高纫兰。他知道你皇叔器重苏墨秋,所以攀上了这层关系。冲着高纫兰,苏墨秋也得想想将来到底该支持谁。” 沈之鸾不经意咬紧了指节:“……他竟如此狡诈。” 沈之鸾松开手,顿时跪拜在地:“侄儿愚钝,还请姑母指点迷津。” “起来吧,起来吧,”沈别欢道,“指点迷津谈不上,只不过是前车之鉴罢了。” “鸾儿,你切记几条,一旦下定决心动手,就该舍弃仁慈之心,”沈别欢牵起沈之鸾的手,“记住要抢占先机,万不可落人之后。姑母这样同你说,也是希望你能完成姑母未竟的心愿。你若不能早下决断,等到沈元佑上位,高纫兰为人不留情面,你觉得到时候他们会放过你吗?” 沈之鸾眼中一凛,似是预感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忙道:“姑母的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 —————— 风荷怯生生地走进房门,低头唤了声:“阿娘……” 面对女儿的沈别欢和颜悦色了不少:“走近些,让阿娘好好瞧瞧你。” 沈别欢从怀中翻找出来几袋银子,塞到了风荷手里:“圣上说要抄没家产,其他的都被拿走了。这是娘自己藏起来的一点钱,拿去用吧。” “娘……”捧在掌心的银钱此刻格外烫手,风荷再度落泪,“娘,您要去哪儿,女儿跟您一块儿去。” “傻孩子,那地方不适合你,”沈别欢摸了摸风荷的脸颊,“娘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不用跟着。” “自己一个人待在京城要好好的,”沈别欢又道,“有空记得去城郊南山看你爹爹一眼,给他上柱香。” “嗯……”风荷含着泪答应,又拿来了几件棉衣,“娘,边关苦寒,这些衣裳带着,或许用得上。” “好,”沈别欢笑着收下,“难为你了。” “娘,还有一件事……”风荷垂着头嗫嚅着道,“苏相说……说他愿意收留我……留我在他府上。” “……苏墨秋啊,”沈别欢想起这个人,略微点头,“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既然他愿意,你就去吧,这样娘也放心了。” “娘,您、您往后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风荷道,“我爹爹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不想再做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 沈别欢叹了一声,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泪花,可失意落寞似乎只有那么短短一瞬。沈别欢擦了擦泪,眸中又变为了往日的阴冷:“可是你爹爹是被人逼上绝路的,你娘我走到这一步也并非心甘情愿。” 指尖的泪滴逐渐冷却,沈别欢眼中浸着寒意,想起沈之鸾来。 “这些仇,总归是要报的。” “娘……”风荷上前想要劝,“可是……” “罢了,”风荷摇了摇头,她的爹娘若是真的那么在意情意,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肯认她,“阿娘想做,那女儿就愿阿娘得偿所愿吧。” “娘……”风荷道,“那我回去了,娘多多保重。” 风荷走后,管家道:“公主,时辰不早了,该上路了。” 沈别欢点头,释然地笑了笑:“是啊,该上路了。” —————— “没想到再度相逢,会在此处啊。” 崔泰手脚上均被套了镣铐,他艰难地抬起头仰望面前的男人,干涩起皮的唇动了动:“苏相……” 苏墨秋面无表情,全然不似往日乐观恣意的微笑模样。他端了一杯热茶,走到了崔泰跟前:“喝吧,喝完了,把该说的话都交代清楚。” 崔泰两手颤抖着接过,还没到嘴边就洒了大半:“我……” “茶里没有毒,”苏墨秋道,“我还不至于做这等下流的勾当。”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应该明白,只有尽快交代幕后主使才是你的生路,”苏墨秋道,“继续隐瞒没有任何好处。” “我……” “苏相,”外头进来的人对着苏墨秋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脸色骤变,“出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苏墨秋抬手指了指人,示意看好崔泰,而后快步走了出去,“查到原因了吗?” “还不清楚,”那人道,“目前只知道长公主刚刚出了司州地界,送行的人去河边接了点水,再一转头人就……就已经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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