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裴隽离轻轻上前几步,一手捧过风荷的脸颊,像是要把她的容颜铭记于心。 “裴风荷,我是你父亲。” 风荷怔愣在了原地,唇瓣无意识地抖着,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头。她顿了顿,猛地朝着裴隽离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爹、爹!”
第112章 钟鸣 “你们的要求我会照做, 但我需要几样东西。” 蔺川道:“大人放心,殿下派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协助大人的。” 裴隽离对着“协助”二字嗤笑了声,又道:“我需要的东西不知道你敢给吗?” 蔺川道:“大人但说无妨。” “好, ”裴隽离道, “火药你敢拿么?” 蔺川倏忽笑了:“我还当是什么呢?不就是黑/火/药吗?只要大人想要,我现在就可以去拿。” “第二,在这一切结束之前, 不许动我女儿。” “大人放心,”蔺川道,“交易的规矩我们都是明白的。” “事成之后, 我可见不到她,”裴隽离道,“我怎么确保你们给我的保证一定是可靠的?” “这……” 裴隽离冷笑道:“看来有些话说出口之后,你们自己也不相信。” “大人……” “你们殿下要真想置身事外, 现在就按我说的去做,”裴隽离冷然道,“京城郊外的白马寺每日香客络绎不绝, 我府上的人会乔装潜藏在其中。明日酉时整你带着风荷前去,到正门口左手边第三尊金像下,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应你。” 蔺川一愣:“……白马寺?这里面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岂不是……” 裴隽离微微昂首, 漠然道:“来来往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料你们也不敢杀人灭口。” 蔺川咬牙切齿:“你……” “你可以试试动她,”裴隽离道, “事已至此无非就是陪你们一块玩命就是, 我不怕跟你们同归于尽。” “回去转告殿下, 明日酉时之后我府上的人要是看不到风荷,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一并下黄泉!” —————— “苏相、苏相!”季子羽连忙跑来, “有封信,说是写给您的。” “……写给我的?”苏墨秋眨了眨眼,一时没想明白还会有哪位故人会写信给他,“可有说是谁写的?” “这倒没有,”季子羽道,“送信人把东西交给我之后,只说了一句是给丞相的,人就走了。” 苏墨秋伸手示意递信:“拿来我看看。” 季子羽撕开信封递了过去。 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杀裴长德的人是我,你们要找的人也是我。明日酉时三刻去城外白马寺,一个人来。 季子羽连忙凑近:“苏相,怎么了?” 信纸于掌中攥成了一团,苏墨秋认出来了上头的字迹,他喃喃道:“……是裴隽离。” “什么?裴相,怎么会这样?”季子羽不知道这其中的纠葛,“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没办法跟你从头解释,”苏墨秋道,“季子羽,你带上人,伪装成来寺庙烧香拜佛的香客,不要暴露,快去。” “是。” 季子羽转身要走,可又停了下来:“苏相您怎么办?也去吗?” 他小心提议:“或许可以找个人假扮……” 苏墨秋摇头否决:“裴隽离和我共事多年,认得我,旁人来没有用,他能看出来。”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 天色阴沉,秋风渐起。 白马寺的住持望着风中伫立着的裴隽离道:“施主缘何还不走啊?” 裴隽离寻声望去,淡淡道:“就快了。” 住持似有所感,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钟声沉闷响起,宛如一首悲歌,裴隽离在钟鸣的余音中无意识地踱来踱去,像是穿过了百年的盛衰兴废。 古树上的祈福袋随风摇动,红影错落,裴隽离走近台前,徘徊不定,望着坛上宝相端严的佛像,良久无言。 他忽地取过来三炷香,撩开衣袍,郑重跪于蒲团之上,俯身三拜。 “施主……” 住持上前想要扶起裴隽离,叹息道:“施主这又是何苦呢?” 裴隽离却婉拒了那只伸过来的手,道:“……我并非求神佛渡我。一命换一命,就算是得偿所愿了。” 晚风吹起苏墨秋的衣袍,他走下马车,望着白马寺朱红的砖瓦,轻吸了一口气:“应该就是这里了。” 季子羽小声提醒:“苏相一切小心。” 苏墨秋点点头:“若是我半个时辰之内没有出来,你们就立即动手。” 季子羽无声点头,苏墨秋跨门而入,来迎接他的却不是裴隽离,而是慈眉善目的住持。 见住持向自己施礼,苏墨秋也赶忙双手合十,道了声“见过大师”。 住持道:“施主要找寻的人就在里头。” 苏墨秋一怔:“大师怎么……” 住持低垂着眉眼,像极了神坛上慈悲俯瞰着众生万象的佛陀:“我不仅知道施主要寻的人是谁,我还知道施主便是大魏当今丞相,苏墨秋苏大人。” 苏墨秋不至于怀疑一个年迈的老者是裴隽离的同伙,他拜道:“既然大师知晓,那还烦请大师带一段路了。” 住持微微侧身:“随我来吧。” 一路上苏墨秋都未曾对周遭风光侧目过,住持停在了门前,道:“像施主这般心无杂念之人,的确罕见。” “我本无心于万物,”苏墨秋道,“只是万物围绕不休罢了。况且我也别无所求,自古以来烧香拜佛之人,大抵都是在求功名、求富贵、求长生、求情缘,可这些与我而言,不过是云烟过眼。我想心中真正有佛的人不会这般急功近利,心中并非虔诚之人也不可能靠着几柱香就逆转命运。” “善哉,”住持再度合上双掌,“施主也是个有佛缘的人。” 苏墨秋失笑道:“大师若是要劝我遁入空门那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俗人还是喜欢无拘无束,过不了清心寡欲的日子的。” “大俗即是大雅,”住持难得面露微笑,“但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施主是真正的通透之人。” 他侧身让开了门:“就在此处了。” 苏墨秋道了声多谢,正要进门,裴隽离迎面而来,冷冷道:“把剑放下。” “别那么紧张,”苏墨秋解开了腰间挂着的孤雪剑,“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剑就算我拿在手上也只是个摆设。” “你是不是带人来了?”裴隽离一把夺过苏墨秋手中的孤雪,后者这才看清他手里握着引线,“让你的人立刻离开,否则我点燃引线谁也别想活!” 苏墨秋出声试图稳住裴隽离的情绪:“永遇——” 裴隽离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噌的一声拔出了孤雪剑,对准了它的主人:“照我说的做。” “好、好。你别紧张。”苏墨秋步步后退,同裴隽离一块又绕出来了寺门,季子羽眼见苏墨秋被人挟持,抬手握紧了剑柄随时准备出动。 “别动,都别动,”苏墨秋道,“先退后,都退后。” “苏相!” “别喊!”裴隽离嘶吼道,“否则我先杀了他再引燃火药,今日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裴隽离你!” “退后!” “季子羽,”苏墨秋迅速道,“把这附近的百姓也都撤走,撤走!快!” 季子羽暗自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步步后撤。苏墨秋转头看着裴隽离:“现在怎么样,可以谈谈了吗?” 孤雪的剑刃紧逼着苏墨秋的颈侧,裴隽离仍是不肯放手:“你一个人跟我进来,其他人谁都不许动。” 眼见裴隽离带着苏墨秋进了侧殿,季子羽当即拉过人道:“叫弓箭手来!把这里围住!” “是!” 孤雪剑锋朝下,裴隽离左手捏着剑柄,右手却提起银壶倒了一杯:“喝么?” “我知道你不善饮酒,特意换的茶。” 裴隽离等了一会儿,不见苏墨秋反应,又道: “……你不会想让我逼你喝吧?” 苏墨秋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他举杯半开玩笑道:“这不会有毒吧?” 裴隽离冷哼道:“有没有毒,你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喝下去能拖延点时间,让季子羽撤人,现在就把裴隽离激怒的后果并不好。 想到这里苏墨秋一瞬也释然了,他举杯一饮而尽,还把空空如也的银杯对向裴隽离:“那就多谢裴大人赠茶了。” 裴隽离一瞬莫名地呼吸急促,在苏墨秋喝完之后又是一阵无端地举目四望,顿了顿才道:“你真的不怕我下毒?” 苏墨秋看着他:“……你不会的。” “想不到你也是个赌徒。” “不是,”苏墨秋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你用的是银壶,要是有毒药,白银即刻变色。你递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裴隽离垂头看他,抬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尽:“昔年你也是这般同我推杯换盏的。” “可是都结束了,”裴隽离失神地喃喃,“都回不去了……” “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喝茶吧,”苏墨秋道,“别的话可以说了。” “我的话你还肯信么?” “信不信,取决你说什么。” 裴隽离眼中一酸,但他执意不肯在外人面前落泪,转过头道:“沈别欢这些年来弄权乱政,我也没少助她一臂之力。” “有些事说出来就好了,”苏墨秋道,“说出来,心里一松,就能重新开始了。” 裴隽离倏忽一笑:“那如果我告诉你,昔日祭典一事是我筹谋,你还会这么想么?” 正殿的风荷捕捉到了动静,她挣扎着要摆脱束缚:“放开我、放开我!” “别动!”蔺川勒紧了捆/绑住风荷两臂的绳索,“你再嚷嚷一句我杀了你!” “爹、爹!”风荷用身躯拼命撞着紧闭的大门,“别信他、别信他们!不要、不要……” 门外哐哐作响,裴隽离没等到苏墨秋的答复,他面色一变,跨出门道:“风荷?!你们要干什么?” “裴隽离!”蔺川死死捂住了风荷的口鼻,把她又拖了回去,“你的人被我制住了,你要是还想让她活命,就按约定行事!” 苏墨秋立即拽住裴隽离的衣袖:“是有人胁迫你来的,是不是?” 裴隽离转身揪紧了苏墨秋的袖口,方才忍住的泪水此刻蓦然决堤:“苏墨秋、丞相、丞相大人,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她、她是我女儿……我对不起她,我可以死但她要活着……” “你和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苏墨秋按着裴隽离的肩膀,“你信我,我一定救她出来。你别想死的事情,千万别想……一切等你女儿救出来再说。” “苏相!”季子羽于此刻带着数名弓箭手翻身越上房顶,“苏相先避开!这里我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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