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哈欠,脑中还是昏昏沉沉的,随后定睛看了看,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你带我回来的?”苏墨秋问苏砚,“我不是让你护送陛下吗?” “陛下想跟你说说话,”苏砚的语气毫无波澜,“结果你在马车上睡着了。” 苏墨秋立马神志清醒了不少:“陛、陛下跟我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苏砚回答,“我只知道陛下发现你睡着了之后就走了。” 苏墨秋:“……” 完了完了,他在沈慕安心里好不容易才挣到的一点印象分怕是又要清零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墨秋才开口道:“你们这个系统设置里,能不能查看角色的好感度啊?” 苏砚:“什么叫好感度?” “……呃就是,怎么跟你说呢?”苏墨秋想了又想,“它就是一个数值。你做了一些事,对方觉得很高兴,那么这个好感度就会上升,与之相反,如果你做的某件事让对方讨厌,那好感度就会下降。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印象分。” 苏砚大概是搜寻了一番数据,顿了少顷道:“你说的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吗?” “这个……怎么说呢,要说大用处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可能会影响后续的发展。比如说如果我对你的好感度非常高,那我可能就会很喜欢你,想和你过一辈子。但是如果我对你的好感度低于某个值,那我可能就对你厌恶至极,甚至想要杀了你除掉你让你永远消失。” 苏砚沉思了一下,道:“大概明白了,但不是非常理解。” “……所以你们系统面板里,能看到这个不能?” 苏砚摇了摇头:“暂未开发此项功能。” 苏墨秋:“……不是,我不理解啊,你这个不是虚拟世界虚拟角色吗?怎么不可以呢?” 苏砚转向了床上的苏墨秋,道:“你的历史是不是学得不太好?” 苏墨秋:“?” 苏砚又道:“《浪淘沙》的故事,其实是有真实历史原型的,沈慕安也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古人之一,只不过女主角岳青檀的故事是作者虚构。” 苏墨秋好像明白了,敢情这剧本还是历史同人啊? “你不是来到了书里的世界,”苏砚又道,“严格来说,这就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乱世。” “那,那之前给我的剧本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宣传方式,”苏砚道,“毕竟现在流行的就是穿书逆转人生。” 苏墨秋再次沉默:“……” “所以、所以陛下他是真实存在的人,他不是一串代码建造的虚拟角色,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存在过的……”苏墨秋抬头望天,第一次在浩茫的天际下感到了无助彷徨,“这就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人间众生。” —————— 宋晚桥孤身一人站在庭院之中,由于白鹭阁的培养,他对脚步声分外警觉,立即本能地转身,在发现来者是苏墨秋之后几乎是瞬间跪地道:“罪臣见过陛下……” “起来,起来说话,”苏墨秋笑着走上前来,“知道为什么约你来院子里说说话吗?” “……罪臣不知……” “因为今日是晴天,阳光很好,”苏墨秋道,“所以带你来看看太阳。晒晒阳光,心里头就不要老装着那些阴暗的事儿。” “坐吧,一块聊聊天。” 说罢苏墨秋挥了挥手,苏砚还真给两个人端上来了茶水点心。 “陛下……” “不用紧张,这不是宫里,也不是审问,”苏墨秋道,“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白鹭阁向来奉令行事,你既然来到南凉使团暗杀,必定是收到了命令,”苏墨秋又道,“说说看,是谁告诉你的?” 宋晚桥的唇瓣张了张,良久才道:“回陛下……罪臣只是、只是在桌子上看到了纸上所写的密令,只有公章,没有落款,因此不知是何人发布……并且上面还备注了阅后即焚,不得泄密。” “这是白鹭阁不成文的规矩之一,如若事情非常隐秘,不便透露太多风声,下达指令时便不会署名,只有公章。” 苏墨秋笑了笑,那双眼睛弯起的弧度便更为吸引人了,他道:“可是若是白鹭阁执行公务,要暗杀南凉的人,必会提前上报到宫里。宣闻玉和墨雪衣都还清醒着,知道隐瞒不报是什么罪名。” 他笑意不变,用指节轻轻点了点桌面:“说谎不是一个好习惯。” “……陛下!”宋晚桥慌忙下跪,“罪臣知错……罪臣万死……” “但是罪臣并未隐瞒,背后主使是何人,罪臣的确不知……”宋晚桥道,“因为那张纸条上,还写了一句话,如若我不遵循指令,他们便会伤害我的家人……” “陛下……”尽管苏墨秋已然说了,不必行君臣之礼,宋晚桥还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罪臣受险些酿成大祸,虽万死难辞其咎,但、但还望陛下宽恕我家中亲眷,陛下……” “起来,先起来,”苏墨秋有点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说要处罚你了?看把你紧张的。” “你既然愿意为了家人,甘冒风险,那就说明你其实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我说的对吗?”苏墨秋又道,“这世间有诸多无奈之事,人力有限,有时候也不能强求什么。你虽有错,可也罪不至死,情有可原。” “陛下!”宋晚桥已然热泪盈眶,“陛下待罪臣恩重如山,罪臣无以为报……唯有生死相随……” “怎么又谈起来‘死’这个字眼了?”苏墨秋对于古人这种礼节颇为无奈,“我又不是嗜杀之人,不需要你真的拿命来补偿回报。” “不过我确实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陛下请说,只要是罪臣力所能及,必定在所不辞。” “别急别急,不是要你去冒险,而是今日之后,我会对外宣布,昨夜的刺客宋晚桥图谋不轨,被当场斩杀。”苏墨秋含笑道。 “你现在活着,随时会被杀死,只有你现在‘死了’,才能真正脱离危险,继续活下去。” —————— “皇上,”贴身太监霍文堂道,“临淮长公主和建宁王到了。” 苏墨秋刚回宫,还没来得及跟沈慕安说上话,就听到了霍文堂的声音。 “多半是听说了消息,来探望陛下的,”苏墨秋道,“陛下,见么?” “这个节骨眼上来,”沈慕安道,“居心不良吧。” “……那,陛下是不想见?” 也可以理解吧,苏墨秋想。 毕竟苏墨秋隐约记得剧本里提过,临淮长公主沈别欢是沈慕安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先皇膝下唯二活到成年的子女。至于建宁王沈莲舟,则是沈慕安的堂兄,在朝中威望素著。 沈慕安暂时还没有娶妻生子,换句话说,如果这个时候他出了什么意外,不幸驾崩,那么皇位就是建宁王的了。 仔细一想,刨去自己不算,沈慕安继位以来的形势真的是一点也不容乐观——年纪尚轻,压不住一些年长的宗室亲王,再加上外有强敌窥伺环绕,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放眼满朝文武,他真的没有一个可以全心全意托付的人。 这种情况下多疑很正常,一点疑心和警惕都没有才不正常。 “你去问问他们要做什么便是了,别说太多。” “是。” 片晌之后,苏墨秋便回来了,他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建宁王说,怕陛下落水受惊,所以给陛下特意安排了一场蹴鞠赛,让陛下放松放松身心。” 沈慕安挑了挑眉,显然是不大相信:“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 沈慕安抱着双臂,在永安殿内徘徊了几步,似在琢磨沈莲舟是否别有用心,最终道:“那朕和你一同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陛下……哟,苏相您也到了?”沈莲舟知道沈慕安和苏墨秋之间最近一直有些貌合神离,是以见到两人一同前来之时不免意外,“陛下、苏相,里面请。” 然而两人却在座位一事上犯了难:按理说苏墨秋如今顶着沈慕安的身体,合该上座,可沈慕安就跟在他后面,跟个人形监控似的,他哪有这个胆量当面“冒犯天威”? “陛下,”沈莲舟道,“微臣请陛下上座。” 苏墨秋小声嘀咕:“这、这不好吧……” 沈慕安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间有几分戏谑之意:“陛下在犹豫什么?” “……咳咳咳,霍文堂、霍文堂?”苏墨秋情急之下叫来了帮手,“你去……你去找找看,有没有那种能容得下两人一块坐的长凳子,有的话搬过来。” 摸着良心说,就这一举动而言,他苏墨秋对沈慕安确实有尊敬之情,但似乎不算很多。 霍文堂还真按照苏墨秋的吩咐去做了,叫来一众小太监抬来了一条长凳。见此沈莲舟忍俊不禁,道:“没想到陛下如此眷顾苏相,实乃人臣之幸。” 苏墨秋也跟着他一块儿笑了几声,然后溜近沈慕安身侧,小心翼翼地低声试探道:“……一块儿坐吗?陛下?”
第12章 建宁 如果说从前的君臣之礼是太极殿前一段长阶,沈慕安在上头,苏墨秋在下头。那么现在的“君臣之礼”就是蹴鞠场上的一张长凳,沈慕安在这头,苏墨秋在那头。 两人的目光都刻意避开了彼此,苏墨秋轻咳了几声,道:“建宁王不是说邀请观赏蹴鞠赛吗?如今怎么还不开始?” 建宁王沈莲舟抚掌浅笑,道:“没有陛下指令,怎么好贸然开始。” ……漂亮的场面话。苏墨秋心想。 他不信沈莲舟真的对沈慕安心服口服,论资历和人望,沈莲舟都是宗室中的佼佼者。 这个人有野心很正常,没有野心反而才不正常。 “都是一家人,建宁王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尽快开始吧。” 早看完早回去,苏墨秋想。 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人大概不会想到,在苏墨秋生活的年代里,国家的足球水平已然沦落到了谷底的。 蹴鞠场上分外热闹,长公主沈别欢望着台上高坐的沈慕安与苏墨秋笑道:“陛下与苏相之间感情什么时候如此深厚了,我竟不知。” “出则同乘,坐则同席,若是传入民间,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是吗?苏墨秋望了一眼面如冰霜的沈慕安,希望他没有放在心上。 苏墨秋小声道:“陛下不跟微臣坐近些?” 沈慕安:? “……毕竟长公主都说了,君臣相知,一不失为一段佳话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慕安直视着前方,随手捻起一颗葡萄,眸中一片淡然,“想向朕邀宠吗?” “……不,臣……” 沈慕安把另一盘葡萄推到了苏墨秋眼前,道:“想坐近些就自己过来,朕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要小心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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