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 宁颂似乎感觉到了原主的羡慕。 自始至终, 原主所盼望的并不是荣华富贵, 而是与亲生父母在一处。 可惜, 有时候连这样微小的愿望也无法满足。 因为晚上做了这样一个梦, 导致宁颂第二日起床时陷入了低气压,坐在床上缓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一日, 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吃了早饭就去书房读书, 而是额外抽出了时间,陪宁淼与宁木玩耍。 宁淼与宁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多说,只是腻在宁颂身边, 叽叽喳喳地找话说。 这让宁颂很快从负面情绪中缓解过来。 下午, 凌恒早早地下值, 拒绝了同僚的应酬,快马回家——他亦担心宁颂的状态。 “你还好吗?” 回到家之后,韩管家就与他汇报了宁颂今日的动静, 他没有换官服,就来找宁颂说话。 “我没事。”察觉到凌恒的担忧, 宁颂笑了笑,“只是觉得有些烦躁而已。” 这烦躁,显然是因为最近发生在生活中的一系列变故。 凌恒没有多说,只是在吃完饭之后,邀请宁颂去花园里走一走。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到了最后,凌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做了这样的承诺。 在那次文会之后,宁颂仿佛熄灭了所有社交的念头,他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埋头在家里读书。 在这期间,黄家似乎也听到了什么风声,递了帖子来,想要与宁颂续一续彼此之间的亲缘。 但这帖子没有机会来到宁颂手上,韩管家见到之后,就将其挑了出来,扔在了一旁。 “以后黄家相关的东西,都不必再送进府里了。” 韩管家吩咐门房说。 因为宁颂的沉寂,白鹿书院的学子们也不得不安静下来,师长们的趁机将人都教导了一番。 “都八月了,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了,你们都还在乱跑什么?真的再想两年之后再来一次?” 白鹿书院前来京城的学子们都是举人了,在外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夫子面前,仍然还是得被训。 由此,整个八月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八月底,齐景瑜实在是受不了无聊,再加上继母总是给他找事,借口搬进了凌恒的府中。 自从他师兄升任了侍郎之后,官位就一举超过了他的亲生父亲。自此之后,继母虽然拿他不爽,但总要顾忌到他的师门。 齐景瑜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与家中斗法时,每次都将师兄搬出来,并且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果然,这一回他祭出了到凌府复习的大旗,继母原本想撮合他和娘家的表妹,这一下也熄了火。 对于这个平日里多余的师弟,凌恒平日里以嫌弃和教导居多,但这一回,对于齐景瑜的到来,他举双手赞同。 作为欢迎,他专门派了韩管家去帮忙搬家。 “师兄对我真好啊。”听说是凌府的管家亲自来了,齐景瑜故意在他继母面前唱咏叹调。 他继母想扇他,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得不咬着牙挤出笑脸来,忍着恶心将这一尊大佛送出门。 这一路上,齐景瑜回味着自己继母那扭曲的表情,乐得快要哼出小曲儿来。 可谁知道到了凌府,见了宁颂,仍然吓了一跳。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宁颂看上去瘦了一圈儿,原本合适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如今看上去是空空荡荡。 就像是挂在身上一样。 “热的吃不下去饭。”宁颂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齐景瑜忍不住点点头:“京城的夏天确实难熬。” 说起来,他的饭量是平日里两碗,但来了京城之后,一顿吃一碗就顶了天了。 韩管家在一旁偷偷得地看了一眼齐景瑜的肚子,不由得暗自咂舌。 这哪里是胃口不好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齐景瑜的到来都对宁颂的生活日常产生了许多影响——在得知宁颂晚上睡不着,会通宵复习时,齐景瑜瞪大了双眼。 “你是不是想给我们机会? 一般来说,悬梁刺股、闻鸡起舞都是勤劳的代名词,尤其是在快要考试的当下,似乎这样做才是对的。 然而齐景瑜的想法却不一样。 在他的看来,在漫长的、勤耕不缀的学习中,宁颂无论是知识储备还是认知深度都远超其他人。 对于宁颂来说,所谓备考,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复习下去,会试就能大概率发挥自己最好的状态。 可现在呢。 “颂哥儿,你忘了会试也要考好几日的么?” 如此通宵达旦,能学到多少、能对自己的水平有所提升不好说,但对于身体的影响却毫无疑问。 “你说过想要读好书,前提是保证自己的状态,吃好饭、睡好觉才能读好书的,你都忘了?” 这些话,都是宁颂以前在书院里劝告同窗时说的。 如今被齐景瑜原封不动地搬了回来。 “……你说得对。”对于别的话,宁颂或许还会反驳一二,但对于自己的原话,宁颂实在是不好反悔说自己没说过。 见宁颂退让,齐景瑜却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他四处看了两眼,发现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颂哥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了?” 这也不怪齐景瑜这样想。 虽然说宁颂在之前的府试、乡试中一帆风顺,但会试到底是不一样。不但流程正式许多,还汇聚了许多各地有名的书生。 别的地方的考生来的不如他们这般早,但这个月也陆续赶到了,来了这么多的外地学生,京城里既热闹又平静。 当然,这个平静指的是朝堂里那两位的动静。 “……我并没有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齐景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他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就绝对不善罢甘休一样。 宁颂只好说自己睡不着。 齐景瑜拍手:“那好办,明日同我一起锻炼就好了。” 第二日一大早,齐景瑜就来拉着宁颂跑圈儿,跑累了吃饭,到了傍晚,宁颂早早就累了。 如此一来,作息改善了许多。 当睡觉睡够时,宁颂心中的负面闹情绪也有所改善,更何况身边有一个人始终不听,叽叽喳喳地同他说话,还要请教问题。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宁颂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齐景瑜无辜地道:“可是我紧张啊。” 哪怕宁颂不紧张,即将要面对会试,齐景瑜心中仍然免不了产生忐忑之感。 论成绩,他在乡试中也不过是擦着录取线的边考中的,如今再考会试,他并没有万分的把握。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羡慕宁颂。 虽然宁颂读书时间比他晚,但奈何天资和勤奋摆在这里。他也曾经试图学习过宁颂的专注,但不久之后就败下阵来。 他只能做到努力,但这努力程度比起宁颂来远远不如。 以往,他也因为宁颂追上了自己的进度、超过了自己而感觉到焦躁与急切,可真正在了解宁颂的学习强度之后,他不得不接受双方之间存在的差距。 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你给我讲讲这道题怎么解呗?”在齐景瑜的询问下,宁颂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如此一来,时间不晃而过,到了九月初时,宁颂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想原主的事情。 连带着,他也再没有做关于原主的梦。 偶尔一次出了门,反倒是听到了黄家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往公主身边凑的近况。 “你做的?”宁颂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是凌师兄动的手。 “不算。” 宁颂的状态摆在眼前,凌恒虽急,但明白自己不好贸然去劝,因此干脆将齐景瑜找来。 在齐景瑜的胡搅蛮缠下,宁颂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如今肯关注读书之外的情况,便是眼看着走出了情绪的低谷期。 他心中高兴,脸上却不显:“是他们自己倒霉。” 人以此兴,必以此亡。黄家济济于名利,靠着一系列的手段和花招得到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也会因为别人一系列的手段和花招而受损。 区别只是在于,黄家在发现问题之后,想要求人,而求的人恰好是凌恒的旧友罢了。 这件事中,凌恒所做的,只有劝旧友袖手旁观这一件事。 在解释完其中的缘由之后,凌恒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宁颂却神奇地从对方的沉默中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无论黄家也好,宁家也罢,这些曾经试图摆弄旁人命运的人,实际上自身并不强大。 或者说,正是因为宁颂在不断地向前,曾经在宁仁夫妻面前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如今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随着你往前走,他们会逐渐被你甩在身后,等到某一天,你会发现他们消失不见了。” 凌恒说:“当然,这不是劝你饶过他们,不要报仇的意思。” “我知道。” 他明白凌恒要说的话。 无论是黄氏的贪婪也好、宁家的无情也罢,这一切对于原主及其家人的伤害,宁颂都不会大度地揭过。 可是比起纠结于旧事,陷入负面情绪,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继续往前走。 他需要站得更高,变得更强大。 “我会好好考试的。” 看着宁颂认真的模样,凌恒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相信你。” 九月,在大雍朝继承权扑朔迷离,皇帝靠着特殊手段维系生命,一切都处于一种让人焦躁的未知中时。 会试的报名开始了。
第87章 一路上从县试考到府试和院试, 之后还正儿八经地参加了乡试,宁颂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考试,可没想到, 到了会试报名时, 他仍然觉得紧张。 心脏微微鼓动, 就好像即将要上战场的士兵一般。 正是因为即将要参加会试, 宁颂彻底从间歇性的情绪低谷中走了出来,恢复到了往日那般理智清醒的模样。 “你别说, 我还是更喜欢颂哥儿之前的样子。” 见宁颂将自己的读书、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齐景瑜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遗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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