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门外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端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推开了门:“走, 让我去会会他去。” 端阳公主离开了,屋里只剩下宁颂一个人。 方才带他进门的那位老仆走了进来, 对他叹了口气:“你走吧, 但愿你别后悔。” 宁颂定了定神,对这位老仆颔首,转身离开了。 宴会果然如端阳公主所料,成王的到来搅乱了她事先的安排。 虽说举办这次文会, 重要目的是与宁颂接触, 可这并不排除她想要拉拢书生们。 否则她费心费力加了一门恩科, 是为了什么? 端阳公主气冲冲地赶到宴会现场时,成王已经坐下了,方才围在她身旁的书生, 此时正在以同样恭敬的模样陪着成王说话。 “……李成乐。”端阳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皇姐。”成王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就在端阳公主与成王互掐时,宁颂离开了庭院,见到了等待他的齐景瑜。 “没事吧?”齐景瑜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只与公主说了两句话,成王就来了。”宁颂安抚地说道。 当然,他没有说的是,幸亏是成王来了,否则以他那般强硬地拒绝公主,恐怕不容易轻易脱身。 但宁颂也有自己的理由。 道不同不相为谋,先不说他打心眼儿里不认端阳公主的处事原则,就算是他能够认同,他也不会在此时靠过去。 何况,他只是一个举人。 自始至终他心中都很清楚,端阳公主之所以见他,是为了储玉,为了他储玉朋友的身份。 这也是他借此机会,拒绝端阳公主的原因。 一个小小的举人或许没有资格拒绝公主,但看在临王府的面子上,公主一时半会儿不会与他计较。 至于若是端阳公主夺位之后与他算旧账怎么办,对于宁颂来说,那又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他不愿意搅和进目前的旋涡里。 因为成王的搅局,文会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在离开时,端阳公主发了一顿脾气。 但这对于宁颂来说又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因素了。 出了西郊山庄的门,凌府的马车已经等着了。马车旁边,长随笑眯眯等着两人。 “辛苦了。”宁颂在上车之前说道。 他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自己刚一被端阳公主叫过去,成王就出现了。 显然,其中有一些必不可少的安排。 “您太客气了,我只是跑腿而已。”长随不敢居功,“您快进去吧。” 话落,宁颂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车里的人。 凌恒靠在车壁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宁颂掀开帘子时,他似乎正在凝神听他们讲话。 “师兄。” 凌恒偷听被发现,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在这一刻,宁颂却被逗乐了。 他觉得师兄有些可爱。 马车在回程时,车厢内空气显得格外轻松。在凌恒面前,宁颂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对于宴会的吐槽格外犀利。 他从来不喜欢类似于文会的这种场合。 因为这场文会是端阳公主主持,有权贵在场,文会的含金量甚至不如他刚来京城时参加的那一场。 “也不知道浪费这时间干什么。” 凌恒难得见到宁颂这样“活泼”的一面,含笑地看着,等他需要回应时,才轻声说道:“或许有些人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读书也是为了被掌管者所看到,既然眼前有了更便捷的机会,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宁颂叹了口气。 正是如此。 归根到底,他们这些读书人,不都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吗? 这个话题聊到此处,再聊下去似乎有些词穷了。宁颂懒得再去分析评判,转移了话题。 他问起了凌恒是如何将成王请来的。 如果没有猜错,成王之所以能及时赶到,是凌恒早就在布局。 “我只是把公主举办文会的消息告诉他,并且提了几句恩科的事情。” 成王在上一场斗争中获得了胜利,如今气焰正盛,对于端阳公主的战斗欲望也无限拔高。 对于临王府世子,成王或许没有那么警觉,但对于老对手的动静,他仍然是格外在意。 这期间根本不需要凌恒怎么渲染,成王自己就上钩了。 “就如同上一次?”宁颂问道。 凌恒移开了眼,没有吭声。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给宁颂出气而暗自给成王的心腹分析局势,可笑的是,心腹将这主意交给了成王,却半点儿不敢提他。 某种程度上讲,这一点也在凌恒的计算之中。 “师兄,没必要因为我而去趟浑水。”宁颂说这句话时,心中的情感完全是发自肺腑。 在他看来,凌师兄这样的人向来大道之行,做什么都光明正大。 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对方被鬼魅魍魉的小道分神。 凌恒愣了愣,端起茶喝了一口,笑道:“原来我在心中是这般形象。” 宁颂点了点头。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是因为凌恒的形象太过于光明,宁颂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对方蒙上阴影。 “可是。”凌恒抬起眼:“我亦是人,我也有缺点,更有负面情绪。” 宁颂不明所以地投去目光。 “你被欺负时,我会生气。”凌恒说道,“在你被公主叫去时,我也会担心。” 他不担心宁颂会因为公主给出的条件而动心,而是自己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i,冲进宴会里将宁颂抢走。 他没有那么多耐心,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觊觎。 “?” 宁颂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如果他没有反应错误的话,凌师兄是在……与他撒娇? 马车一路到了凌府,宁颂都没有从凌师兄出乎意料的话语中回过神来,而另一边,黄家两兄弟离开了西郊,一路上为了宁颂而吵架。 “你知道了他是谁,就不应该瞒着我们。” 刚开始认出宁颂时,黄松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但后来宁颂被端阳公主叫走,在宴会结束之后,又上了凌府的马车,黄松这才意识到了这位表弟的“不一般”。 就算如姑姑所说,这位表弟是一个“擅于攀附权贵”之人,那能够攀附上这些权贵,那也是这位表弟的能力。 “你在说什么啊,瞒着你什么东西。”黄宁的小心思被兄长拆穿,不由得心生几分恼羞成怒。 黄松才不管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怎么想,斥责道:“你也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家中培养我们,我们就得回报家族。” 言外之意,是黄家只要掌握了这层关系,就能够在这次夺嫡之中占据主动。 “你别搞笑了,我们平日里都不与那位表弟联系,现在事到临头,想让对方供我们差使,凭什么?” 黄松听完弟弟的抱怨,不以为意:“如今官场上少不了互相帮助,我们黄家虽然不好,但也不差。” “多一分助力总比单打独斗来得好。” 听完自家兄长自信的的话语,黄宁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恶心。 曾几何时,心肠柔软、善良多思的兄长在家中长辈的教导下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这样,不如我们与姑姑修书一封,到时候带着书信上门见一见表弟。” 黄松自顾自地说道。 “……你别自作多情了。”黄宁说道,“你知道吗,姑姑之所以没与我们来信,说表弟的事情,就是因为她将表弟赶出家门的。” 黄松顿了顿:“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 黄宁恶劣道:“那如果我说,是姑姑间接性地抢了表弟亲生父母的好处,又间歇性地害死了他们,你又该当如何?” 黄松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点,愣住了。 此时此刻,凌府里,韩管家也在同宁颂说着两家人的往事。 这是之前宁家主家找来时,宁颂拜托韩管家帮忙查的,正好在今日有了结果。 韩管家与宁颂说的是黄家与宁家结缘的经过——早年,宁家小辈曾经阴差阳错间,救了一位致仕官员的家眷。 官员致仕了,按说不再有往日的影响力,奈何黄家正值瓶颈,任何一点儿人脉,都十分重要。 于是,黄家主动提出将自己的庶女嫁给宁家,换取这样一份政治资源。 “这与我想得差不多。” 黄家与宁家之间家世相差不小,黄家愿意与宁家联姻,显然是少不了这样的交换。 “然后呢?” 这时候,宁颂还未预料到自己即将会面对的真相。 韩管家犹豫片刻,道:“这其中发生了一点儿差错。” “什么?” “如果没有查错的话,当年宁家救了那位官员的小辈,并不是如今的宁县令。” 宁颂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表弟的亲生父亲。”此时此刻,黄家兄弟也说着同样的话。 “据老仆说,姑姑是嫁过去之后才发现的。”但那时候,人已经嫁了,总不能再更改。 更何况,靠着这门婚事,黄家已经兑现了好处,获得了决定性的官职。 凌府中。 宁颂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那这一切,我爹娘知道吗?” 韩管家不说话了。 宁颂也知道了其中的含义。 这一切,宁仁夫妇都蒙在鼓里。 或许在某个程度上,这才是宁颂本人被收养的根本原因。 抢了你们的东西,靠着收养你们的孩子作为回报。 可多年之后,又因为心中的不安,冷酷地这将这个孩子赶出了家门—— 哪怕他早已无家可归。
第86章 宁颂穿来这是第三个年头了, 他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原主对于他的影响会越来越少。 可没想到,在得知一些昔日真相的夜晚, 他仍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仍然是原主的视角。 那是原主被收养之后的场景, 那时候, 原主出门玩耍,看到街上的一个小孩子趴在父亲的肩头, 快乐地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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