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为新生讲解的规则的,当然还是那位相当高调的师兄。 “我姓徐,你们叫我徐师兄就好了。” 这位徐师兄虽然性格恶趣味十足,但据说在今年乡试中中了举人,由于明年暂时不打算参加会试,所以接手了他们这群新入门的弟子们。 “各位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徐师兄不愧是举人,深谙拉仇恨的真谛,这只是一句话,就吸引了几乎所有新人的目光。 “哦哦,这里有一个看上去昨天睡得很好啊。” 徐师兄将目光投向宁颂,笑嘻嘻地说;“当然啦,一遍就过了三关的,当然睡得好了。” 在这一瞬间,宁颂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身上投注了过来。 那是一种带着好奇、哀怨、嫉妒的复杂目光,复杂到宁颂能感觉自己的背后被盯出了许多洞来。 “徐师兄。”宁颂拧眉,叫了一声。 徐师兄连忙举手:“哎呀不说了,再说我们宁案首生气了。” “案首”两个字,又一次吸引了同窗们的注视。 宁颂:“……” 您可真行。 大约是注意到自己再不说正经话会被打,徐师兄撩拨完了这两句,终于说起了书院的规矩。 总结下来就这么两条。 一是书院是以读书为第一要务。 二是自主自由。 综合上两条规则,延伸出了书院里的其他一切规定。 因为读书是第一要务,因此书院里每个月都有考核——考核夫子布置下去的任务,考核学业进度。 自主自由,是指学子们的学习方式是自由的。 无论你上不上课,写不写功课,怎么学,何时学,都无人管束。 白鹿书院重视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能坐到这里,大家都是身上有功名的人了,相信大家能够适应这种学习方式,安排好自己的学习时间。” 徐师兄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充满着饶有兴致,意味悠长地望着在座的各位。 “若是连续有两次月考不及格,是要被劝退的哦。” 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学院劝退,这样的处境与未入学时报名未成功被劝退是不一样的概念。 后者还有县学与府学可以作为选择,而前者,便是无处可去。 因为考试不及格被劝退,便是说出去,也不好听。 学子们显然都了解这一点,在徐师兄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松弛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哎呀,别这么紧张嘛,学院的考试又不是为了为难你们而设置的。” 徐师兄安慰道:“只要你们好好读书,考试都是能过的。” 说着,他拿出了课程表供学子选择。 “还有几门是选修啊,就是爱去不去的课。” 话虽如此,但学子们仍然认真地把几门选修的课程和时间抄写了下来。 想必在短时间内,没人敢由着性子不去上课。 他们可不想刚入学就被劝退。 在讲完了课程之后,徐师兄的任务来到了最后一项。 “之前的府学改革内容你们看了吧?来,自己选个班长出来。” 之前的府学改革内容。 提及这几个字,其他人的目光不由得朝着宁颂汇集而去—— 谁都知道,不久之前陆大人搞的这一通改革里,有一个人虽然未参与,但是存在感高的惊人。 正是如今坐在他们面前的宁案首。 无论是升降级、末尾淘汰制,还是班长制度,都是由这位宁案首发明的。 可以说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此处当然是贬义。 “不如,宁案首你踊跃自荐一下?”见四周无人举手,徐师兄的目光望向了宁颂。 “……抱歉,婉拒了。” 对于所谓的班长,宁颂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如果说之前作为助教,折腾条条框框是拿钱办事,此刻当这所谓的班长可没有半点儿好处。 宁颂才不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来吧。” 在宁颂拒绝的那一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举手。 宁颂侧脸一看,发现正是之前府试因为差了一点点而拿了第二名的周果。 见这位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举手,其他人便没有再争,将名额留给了他。 “真是和谐的、令人羡慕的同学情谊。” 徐师兄笑嘻嘻地感慨了一声。 如果不是他语气中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太过强烈的话,或许宁颂会真心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一番开学工作做完,徐师兄哼着歌走了,留下了新入门二三十位学子们。 由于昨日的共同经历,一些学子们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联系,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还有一些人虽然未来得及交到朋友,但他们对周果这个班长感到好奇,见周果语气温和,待人热情,忍不住凑了过去。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宁颂这个案首无人问津。 苏期拧着眉,看了其他人一眼,转过头道:“颂哥儿。” 他感受到了同窗们这种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的举动。 “没事,走吧。” 开学活动都结束了,留在这里做什么? 宁颂与苏期离开书舍,书舍外恰好是一日中气候最好的时候,天空蔚蓝,白云悠悠,一阵风吹过,瞬间让人感觉了惬意。 “我觉得那位徐师兄似乎对你有一些意见?” 徐师兄三番两次拱火,就连苏期这个颇为迟钝的人都意识到了。 “……这个我好像知道为什么。” 说起来,这一点还是齐景瑜之前不小心透露的。 今年乡试结束之后,这位徐师兄也默写了试卷给白鹿书院的师长们看。只不过,他的策论被当时在场的凌大人批了一顿。 用的话就是“写的还不如一个秀才”。 那个秀才,自然指的是宁颂。 “你知道吗,徐师兄这一路是追随着我们大师兄的。”当时的齐景瑜说道。 徐师兄也想连中三元,可哪想到,非但乡试名次不高,还得了偶像的这样一个评价。 “……如果说满足‘乡试’与‘徐师兄’两个条件的,那就只有他一位了。” 宁颂不确定地道。 听完这番话,苏期沉默了,半晌,他肯定地道:“徐师兄对你有意见是应该的。”
第58章 无论徐师兄的本意是无意还是报复, 宁颂身边都成为了一个真空地带,除了苏期在之外,其他人都显得敬而远之。 “颂哥儿生气吗?” 从在西山村的私塾里开始, 苏期一直都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 他性格温和, 又为人仗义, 很少会被人孤立。 入学之后没交到朋友,这还是头一回。 “我已经习惯了。” 宁颂对此倒没有借鉴圣贤之语, 标榜自己“群而不党”, 再说些什么不理解旁人的怪话, 只是平静地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在西山村入学时, 他也有相同的时刻。 有时候他甚至能够理解这些同窗们的看法——人与人的靠近是因为处境相似和拥有共同语言, 相比较起来, 他显得有些怪。 有时候甚至一些格格不入。 他猜测,这些仍然还是因为心理年龄不一致造成的。 如果加上上辈子, 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与这些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小朋友确实没有什么话说。 “顺其自然吧。”对此, 随性而为是宁颂一直以来的观点。 毕竟,他还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社交上的冷遇并没有让宁颂受到影响,相反, 得益于身边的安静, 他在还没有正式上课前, 溜去了藏书阁里。 “你……我……” 没有新生测试的任务和流程在,藏书阁的师兄在看到宁颂时,没忍住说话有些秃噜。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看上去有些惊恐。 “我只看书,不用说话。”一句话解决了来自于社恐的焦虑。 于是, 藏书阁的师兄眼睁睁地看着宁颂找了本书坐了下来,开始安安静静地读书、习字。 一直到离开,仍然没有与师兄说半句话。 藏书阁师兄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在之后的几日中,但凡没有事,宁颂都会过来,除了看书之外,不发出任何别的声音。 师兄逐渐习惯了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偶尔还会帮宁颂留位置。 等到某一日,宁颂在抄书时,师兄终于忍不住了,问:“你打算读一些什么?” 近几日,他看宁颂读的书又多又杂,担心他没有计划,浪费了时间,又耽误功课。 “我只是随便看看。” 事实上,在宁颂与凌大人在聊完天之后,就已经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读书计划。 为了举业扩展视野,自然是逃不过“左、班、马、韩、柳、欧、苏七家文”。 读完了这些,还有《十三经注疏》、《批点史记》、《两汉书》、《三国志》等等内容。① 只是,宁颂找书的过程并不顺利。 白鹿书院这些书虽然大致都有,但因为书籍数量多,摆放杂乱而增加了寻找的成本。 在此情况下,许多时候比起找到某本特定的书,宁颂更像是在与书籍“偶遇”。 虽然有时候随便找出来的书,也很是合胃口。 只是—— “这些书,一直都这么乱吗?” 在巨大的、多以数千本计量的藏书阁里,如果一本书摆放的不记得位置,那么下一次想要找到该书,又要到哪里去呢? “……” 师兄被宁颂的话问住了。 “可是,都是这样的呀。”事实上,除了大致地将这些书按照“经、史、子、集”内容分了区,其他都要靠找。 有书找不到,是常事。 这与白鹿书院一开始建设藏书阁时显然也没有明确地规划有关。 一开始没有做好准备,后来,随着白鹿书院逐渐有名,乡绅、学子赠书越来越多,加之没有专人管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学子们自己都习惯了,有时候找不到书,干脆自己想办法花钱买一本。 “要不,按照作者名称的笔画数量排一排?” 宁颂学的不是专门的图书档案学,所知道的只有那么一点儿,所提出的方法,也只是一个建议。 师兄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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