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谕将考卷拿了回来,联考的流程拐了个弯,又回到了一开始时的起点。 几个秀才匿名联合判卷,在一番争执之后,终于判出了最后的名次。 宁颂名列第十。 正如他自己所预测的那样,他的策论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恨不得一分都不给。 几个判卷的秀才里,闵秀才最喜欢他的策论,第一次就给了满分。 可还有两个秀才觉得宁颂彻底跑题了,虽然内容写得不错,但到底是没有做到切题这一点。 五个人的评分综合下来,宁颂的策论得了一个中等的成绩。 幸亏他的试帖诗写得很好,得到了一致的好评,因此才能稳住第十这个成绩。 郑秀才拿到了试卷,整个人很是不高兴。 哪怕回到了私塾,仍然是一副不悦的模样。 宁颂从郑秀才这里得知了结果,一看便晓得这位夫子心里在想什么,笑嘻嘻地道:“第一不也是咱们书舍吗,师父这是生什么气?” 正如宁颂所说,这次联考虽然他的策论折戟,可甲班的同学们态势强劲,一举夺下了前十中的四个位置。 排行第一的,就是久不在江湖的储玉。 私塾拿到这么好的成绩,郑夫子应当开心才对。 “你说的是什么话?”见宁颂一副轻松怡然的样子,郑夫子被惹得更生气了。 “你是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说着,就要找戒尺打。 小受大走,宁颂见郑夫子真的要动手,连忙抬起腿溜了,临走的时候还捋了一把郑夫子的胡须: “记得把奖励给人家哈!” 说罢,在郑夫子的咆哮声中溜走了。 改卷的时候,助教师兄是与郑夫子一起去的,回来的这一会儿功夫,甲班的其他人也知道了。 储玉得知自己考了第一,心中并没有欣喜的感觉。 他见了宁颂,第一反应是将人拉出去质问:“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这话问的没有来由,宁颂摸不着头脑。 “考试,第一。”说这话时,储玉的目光中闪烁着危险的气息,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是不想错过任何宁颂的表情变化。 什么? 宁颂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储玉以为自己的第一,是他让的! 宁颂不知道储玉的脑回路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此刻,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 哪有自己不愿意当第一,非要让给别人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策论切入角度不对劲。” 宁颂不愿意储玉误会是自己让他,大致说了说自己的思路。 储玉听完,看着宁颂的目光带着郁闷:“我怎么想不到这个角度。” “你是第一。” 宁颂提醒道。 “联考第一有什么用?”储玉的心情更复杂了,“这种保守的答题,只在夫子们这里有用。” 储玉自己也知道,夫子们判卷子求稳、求基本功。 可是真正到了乡试、会试那个程度,阅卷的考官审卷无数,这种只求不出错的答法,只能被归为平平,然后才排位次。 之前的府试,储玉也是这样落榜的。 “你错了,大巧不工,重剑无锋。真正考得成绩好的,是基本功扎实的人。” 宁颂安慰储玉:“比起上一次,你又进步了。” 储玉想了想,点点头。 确实,这两年来,他没有一日是荒废时光的。 做好了同窗的心理疏解,宁颂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了。又过了两日,联考的成绩榜在私塾里贴了出来,连带着头几名的奖励也送了过来。 “……这是给我的?” 旁人拿到的是夫子们打赌所承诺的东西,好东西四五件,按照夫子们的意愿给了前五名。 可谁知道,宁颂这个第十名竟然也有。 奖励拿到了手上,宁颂发现这是一块上好的云纹玉佩。 玉佩上系的吊绳是灰色的,绳体有些毛躁,一看就是玉佩的主人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谁的东西? 这个问题拿去问郑夫子,夫子也懵了,拿着玉佩细瞧:“这是上好的羊脂玉。” 这样大一块,在外面起码得卖个二十两银子。 是谁的手笔? 由于这玉佩价值不低,郑夫子帮宁颂一路从秀才那里问到了教谕那里,被问烦了,教谕才没好气地道: “问什么问,让他好好收着吧。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 郑夫子这才停了询问的动作。 “可能是哪位县学里的人给的,不方便说。” 但归根到底,也是喜欢宁颂的策论。郑夫子提起这个来,心中还有着几分微微的得意。 收到这么一份礼物,宁颂的疑惑大于惊喜。 等到最终大致搞清楚了玉佩的来历,心中的惊喜就压过了其他的情绪—— 自己做的文章能被人喜欢,还筹以如此贵重的礼物,当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回家了,宁颂用软布好好地将玉佩擦拭干净,妥帖地收到了家里的柜子里,还专门吩咐了宁木与宁淼不许乱动。 “这是要当传家宝的。”宁颂同两个小家伙开玩笑。 联考结束,郑夫子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但在外人面前炫耀完,回到了私塾,郑夫子翻看联考的卷子,又觉得这些学子哪哪都是毛病。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多,郑夫子都无情地将学生们束在书舍里不让他们出去。 寒窗苦读的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关。 腊月二十五,书舍放假。 宁颂背着自己的书匣回了家,家里此时已经挂上了红红的大灯笼。 “哥哥回来了!” 宁淼和宁木率先看到了他,欢呼着朝着宁颂奔了过来。 头顶上,不知不觉飘了雪。 宁颂蹲下身子将宁淼和宁木揽在怀里。 不知不觉,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 这是他来大雍朝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第37章 大雍历一百一十三的最后几日, 宁颂一家人是是西山村过的。 腊月二十六、二十七两日,宁颂带着宁淼和宁木两人一起打扫卫生。 不大的一个院子,平日里刘大娘清扫的很认真, 保持的也很干净。三个人只需要将卧室、书房之类的私人区域打扫完毕就好了。 “哥哥, 我来。” 宁颂拿着扫帚扫地, 宁淼和宁木端了一盆水, 用抹布擦拭桌子和柜子上的灰尘。 宁淼是熟手,平日里也帮刘大娘干活, 做起这些来又快又好。 宁木小小一个, 吃得肥嘟嘟的, 干起活来也慢吞吞的。 “让开, 别碍手碍脚的。”宁淼嫌弃宁木干得慢。 宁木委屈地拿着抹布, 跑到宁颂跟前要安慰。 “没事, 你慢慢来。”安慰了好了宁木,宁颂去和宁淼说:“擦完一半你就去休息吧。” 宁颂没打算让宁淼干更多的活。 没道理说干得快的人就要做得很多。 “好。”宁淼在做完自己的那些之后停了手, 在一旁当监工, 监督着宁木干。 “这里要竖着擦。”宁淼忍不住出声指点。 宁木侧过头,哀怨地看了宁淼一眼。 “行,我不管你了。” 说不管就不管,宁淼当真扔下了宁木, 自个儿去书房里写字。 不久之前, 郑夫子在进县城里采购时, 帮宁颂带了一只小小的羊毫笔。 宁颂带回来,送给了宁淼。 在宁淼生日那天,宁颂又送给妹妹了一本《三字经》, 教宁淼开始认字。 “都说识字明理,我也希望你能从书里得到一些道理。” 有时候, 就算得不到道理,打发时间做消遣也是很好。 自此,宁淼就开始了读书生涯。 白日里除了与刘大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其他时间就是读书习字。 刘大娘看了极为羡慕,宁淼就拉着大娘一起学习。 “一个月认识十个字,一年也就一百二十个字了。” 一开始刘大娘拒绝时,宁淼就是这样劝对方的。 一年一百二十字,两三年下来,就足够读懂粗浅的告示。 刘大娘被宁淼说服,开始跟着宁淼一起认字。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刘大娘的认字进度就超过了刘大郎。 识字的道理和其他学习的道理是一样的,一开始的时候最难,等真正开始了,就会逐渐变得简单起来。 “我娘竟然嘲笑我笨!”刘大郎被母亲这样一比较,顿时自信心受挫了,跑到宁颂那里抱怨。 “……在学习上面,刘婶儿的确有天分。” 在评判这件事的时候,宁颂没有用“勤劳”、“学习态度”之类的词语,反倒是直接说了“天分”二字。 同样的起点开始学习,刘婶儿的确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比刘大郎更好,也更容易学会新字。 在成就感的加持下,刘婶儿越学越好,越学越快,短短时间内就成就斐然。 与之相比,刘大郎的确是有工作要做,可学习起来,的确不如刘婶儿效率高,一来一回,就总有事情耽搁,无形之中逃避了许多学习任务。 “当然,这也不能怪你。”宁颂安慰道。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是一样,靠着责任感去工作和学习,而不是靠着爱好。 刘大郎本是来宁颂这里找安慰,可没想到安慰没找到,反倒是被刺伤了自尊心。 刘婶儿得知之后哈哈大笑:“我做生意不如你,难道读书也要不如你吗?”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刘婶儿虽然身份称不上高贵,外表也算不上光鲜,但也有自己闪光之处。 “你别看不起你老娘。”刘婶儿借机训儿子。 因为读书一事,刘家母子俩别起了苗头,谁也不让谁。 可就如同宁颂所说,学习识字的确是刘大娘的舒适区,因此无论怎么努力,刘大郎都棋差一着,最后无奈败北。 作为失败的惩罚,刘大郎认赌服输,在腊八节那一日买了一个好看的银钗子回来,送给娘亲作为礼物。 收到这银钗,刘大娘难得失神,摸着钗身黯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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