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弟请讲。”李闻达恭敬道。 叶羁怀答:“请问兄长,此次出征目的为何?” 李闻达立刻道:“自然是平定边疆,把苗贼打服!” 叶羁怀连忙抱拳笑道:“恭喜兄长,贺喜兄长,已经完成了圣上交代的任务。” 李闻达皱眉问:“我还没杀掉那些苗贼呢,怎么算完成?” 叶羁怀这时挺直腰板,一手负于身后,惋惜道:“若兄长执意要杀掉那些苗兵,则此次出征任务,必败!” 李闻达听了这话,立刻慌了:“这……这什么意思?哎呀我的好弟弟,我就是个粗人,你别跟我玩你们文臣那一套咬文嚼字!” 叶羁怀微笑道:“兄长息怒。其实羁怀的意思很简单。如今该教训的已经教训了,苗兵主力都已经在咱们手上,捏着这样的筹码,想跟苗疆换什么条件都可以。但若是残忍坑杀,不仅会激发苗疆怒气,叫战火重燃,而且苗王面子丢尽,定不会与我大魏罢休。且如今已经入秋,再往后拖天气将更加恶劣,我军不熟悉苗地气候,后方冬衣与粮草供应都成问题,作战条件于我方只会越来越不利,所以不如趁此次战胜机会,争取最大的利益。” 李闻达问:“你的意思,是叫我带着战俘去谈判?” 叶羁怀答:“兄长聪明,正是这个意思。更重要的是,我大魏如今边疆战乱不止苗疆一处,若我军虐杀战俘的名声传出去,那今后其他地方更不会有人主动投诚,再想不费一兵一卒平定战乱,难矣。但若此战,我军将战俘悉数送还,让北蛮、西域、东海都看到我大魏泱泱大国的气度,今后若再起战乱,才能为我军留出谈判余地。” 听了叶羁怀这番话,李闻达倒抽一口凉气,很快眼底便放出光来:“这……多读书就是不一样哈,哈哈,怪不得干爹总叫我读书。” 李闻达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片刻后又苦恼道,“可是……谁去谈判合适呢?” 叶羁怀答:“若兄长信任羁怀,羁怀想推荐一人。” “信!我当然信我弟弟!”李闻达忙道。 叶羁怀答:“羁怀推荐徐千。” 叶羁怀上一世与徐千并无交集。 他昨夜之所以找到徐千,是因为上一世他死前,听闻有个武将在同柔然作战时善用谋略,是大魏唯一一支战胜过的军队。 这个武将,就是徐千。 但是上一世,徐千最后战死沙场,朝中也无一人赞其才能。 可是叶羁怀记住了这个名字。 * 从李闻达帐中出来后,叶羁怀迎面就撞上满脸委屈的简太医。 简图看见叶羁怀后忙不迭诉苦:“叶大人,那小孩不肯上药,还……还……” 简图说着就搂起袖子,给叶羁怀看他胳膊上的淤青,“那家伙,力气比牛还大!” 叶羁怀从大夫端着的药盘里挑了两瓶药:“辛苦了。” 简图见叶羁怀转身要走,忙道:“这还剩一瓶呐。” 叶羁怀笑答:“简太医辛苦了,这瓶是留给您的。” 简图听到这句话,不知该感动还是该难过,独自在风中凌乱好一阵。 叶羁怀握着药瓶,走进帐中。 只看到小野狗趴在床上,脑袋还蒙在枕头里。 “我说了我不用药!” 叶羁怀轻轻走过去,将药瓶在桌案上放下。 听到声音,叶羁怀把枕头移开,一脸怒气地抬起头来。 然而小野狗那双瞪得老大的明亮眼睛里,倒映出的却是一个气定神闲的身影。 叶羁怀坐下后,先在床头的水盆里洗了个手,然后用布子慢慢将手上的水珠蘸干。 路石峋爬起来,却下意识往墙壁那侧挪了挪身子。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叶羁怀开口道。 他声线慵懒,但音质如铃铛般清澈。 路石峋闻言眼底警铃大作,深深皱起眉。 叶羁怀并不看小野狗,只一边擦手一边慢悠悠道,“一个小孩子,在土里挖蚯蚓,碰到了牛粪,又不小心弄破手,死了。” 路石峋听到这淡定悠然的一句话后,眼睛瞪得更大了。 到底是什么妖孽,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叶羁怀眉眼带笑,继续吓唬小孩,“我也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我的将士,所以他们的刀跟箭在使用前,都会拿到牛粪里搅一搅。” 路石峋闻言,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腹部那道刀伤。 叶羁怀慢悠悠道,“你们苗疆有蛊毒,但我们中原人有智慧,所以小屁孩、” 叶羁怀终于看向小野狗,收起所有笑容,目光也收敛成一条锋利的线,“不想死,就给我乖乖过来。” 温柔若是也能成刀,那便是叶羁怀此刻的模样。 叶羁怀刚才说的话,路石峋一个字也不愿信,可身子却鬼使神差地朝叶羁怀一点点靠近,直到,叶羁怀忽然伸手,将人抓到怀里紧紧箍住。 路石峋这才想起来挣扎。 “别动。”叶羁怀启唇淡淡说了两个字。 接着解开小野狗的腰带,指腹无意间碰上了小野狗的腰。 这一刻,原本怀里还激烈想要逃脱的人,忽然抖了一下,然后立刻定成了一尊石雕。 路石峋再一次体会到厚厚的指茧贴上肌肤的触感。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这般轻易落入敌人掌心。 可他……竟然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贪恋。 叶羁怀趁小崽子消停的时光,快速拆了他前日仓促包扎的几处绷带,将药膏倒在新的干净纱布上,重新给小野狗缠上。 小野狗腹部那道刀伤很深,纱布黏在伤口上,撕开的时候能听见不小的声音,那伤口也还裂着,显出一长道深红。 可无论是前日还是今日,无论叶羁怀手法如何笨拙,在给小崽子上药的时候,小崽子都一声也没吭,就好像那些伤口根本不是剌在他的肉上似的。 路石峋此时后脑勺就搁在叶羁怀胸膛上。 这副胸膛又硬又单,搁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然而叶羁怀身上不断缓缓飘出来的那股清香,直钻进路石峋的鼻腔,与那时而碰到他身体的厚茧一起,叫他心颤,叫他窒息。 他一面希冀时光就此不再流逝。 一面却恨极了那个屈服的自己。 最后,他只得把这股恨意转移到叶羁怀身上。 狡猾的中原人! 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叫他进退维谷,叫他欲罢不能…… 叶羁怀给小崽子换好药后,一刻也没多待,收了瓶瓶罐罐便离开了。 第二天差不多在同样的时候,叶羁怀又来了。 这一次,路石峋架着一只膝盖坐在床中间,下巴搁在膝头,在叶羁怀走进来的时候,抬了下眸子。 叶羁怀原本只当是来完成任务,可在看见小崽子眼神的那一刻,又该死地心软一瞬。 虽然叶羁怀总把路石峋看成小野狗,但这小子的眉眼却生得极为明媚,尤其那双眼睛,可以想见,等长大了必然是双祸害小姑娘的多情眼。 此刻被这么赤.裸.裸地盯着,却也赏心悦目。 叶羁怀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看到叶羁怀的笑容,路石峋立刻垂下眼帘。 喉咙里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呜咽。 就在刚刚,他的内心竟然在盼望,盼望叶羁怀能再来。 叶羁怀在床边坐下后,路石峋往床边移动了很短的一段距离。 但也足够叶羁怀直接伸手拆了路石峋的纱布。 叶羁怀从没给人当过大夫,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换起药来已经十分熟练。 路石峋见叶羁怀就要这么把药给换了,竟又主动往床边挪了挪。 他已经能闻见叶羁怀身上清香的气味,叶羁怀粗糙的指腹又一下下撩拨着他的皮肤,搅得他心烦意乱。 然后,他竟又毫无意识地往床边挪了挪。 他不愿承认,自己竟在可耻地等待着什么。 比如,叶羁怀会再抱抱他、再摸摸他。 但叶羁怀一换完药,就转身走了。 路石峋猛然抬起头,但却只能看着那道背影风一般飘走。 后头叶羁怀又连着来了三日,几乎每日都在固定时间来,拆布、换药、包扎。 但除了第一天他为了小崽子听话将人捞进怀里,后头几日他都坐得老远,反倒见小崽子跟个蚯蚓似的,往他身边拱一寸,再拱一寸。 第六日,同样的时间,路石峋坐在床边,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老实地搁在身体两侧,小短腿在床边垂着,安安静静等着叶羁怀。 路石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奢望。 如今这样,每天见一面,便是他一天中最开心的事。 但他也告诉自己,只是习惯而已。 然而这一回,他等来的却只有一个将士。 将士端进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摆着一套干净衣物,放下就准备走。 路石峋叫住将士:“叶羁怀人呢?” 将士没答话,照旧离开了军帐。 路石峋气得从床上跳下来,将那送来的白色衣衫狠狠捏进手心,口中反复嗫嚅的只有三个字。 “坏东西……” 拿捏。 我们阿怀是懂欲擒故纵的(bushi
第8章 有刺客 自从那一夜伏击战胜后,魏军又在边境驻扎了半月。 这半月,徐千代表魏军多次与苗军方面交涉、谈判,最终谈定一纸和平约定,并送去京城,得到了天子的同意。 合约明确了两方以牛角峡为边境线,双方都承诺绝不越线。 苗疆继续当大魏的属地,可自行决定国内事务,但涉及君主更换,必须征求大魏天子同意。 大魏原数奉还所有战俘。 苗疆为此次主动挑衅之举赔偿银钱,可以用等价布匹、蛊药或银饰替代。 …… 李闻达也很高兴,他告诉叶羁怀圣上对此战结果大悦,说回京后必定会予以重赏。 大军在签订合约后第三日,便启程返回。 启程这日,已是十月底。 李闻达让家丁去接叶羁怀上马车。 叶羁怀坐上马车后,问:“石头呢?” 李闻达的家丁都已经知道叶羁怀收了个村民的孤儿当养子,但既然是普通村民的孩子,亲爹亲妈还都死了,自然不能与叶羁怀这种尊贵的人儿同乘一辆马车。 家丁立刻答道:“回禀叶大人,那孩子跟着我们这些下人就行。” 叶羁怀这些日子忙着跟苗疆和谈的事,把小野狗给忘到了脑后。 但见这些家丁的模样,应该都是看人下碟的主,小野狗落到他们手里,不会有好果子吃。 叶羁怀发了一次善心,心想晾了那小子快十天,是时候尽一尽干爹的职责了。 于是他对那家丁道:“把他带到我这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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