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两人径直朝面前的庙宇走去。 这庙很小,香火不算旺盛,但也有不少百姓正跪在神像前虔诚参拜。 薛镜辞干脆利落地擡手,瞬间放出一道淩厉的剑气,叫那神像当场碎在原地。 可没想到,这里面却没有其他的塑像。 看来,只有那些香火极为鼎盛的庙里,才藏着他的像。 百姓们被这道剑气吓得不轻,纷纷跪地磕头,直磕到鲜血直流。 “天麓娘娘恕罪,天麓娘娘恕罪啊……” 温淩云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尹道友虽说医术精湛,却对蛊毒束手无策,杭城中蛊之人越来越多。 然而祸不单行,苏城这边的府衙也传来消息,说一夜之间天麓娘娘显灵,不少百姓开始私下祭拜。 林肃无暇抽身,温淩云便自告奋勇地过来查探情况。 他先是去看了薛镜辞,却不见人。 没想到这两人默不作声,竟做出这般出格举止! 但要他说,砸得好! 温淩云郁结的心终于畅快起来,林肃背后是皇城,行事多有顾忌,他背后是温家,作为世家也与萧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然不可能如此行事。 见薛镜辞二人朝外走,温淩云赶紧追上去,说明自己的来意。 得知薛镜辞是打算砸神像直接将萧寻引出来,他嘴巴张大,喃喃说不出话。 “这太危险了!”温淩云急声道:“你怕是还不知道,他如今早就今非昔比了,只用了三年就成为萧家的家主……” 薛镜辞自然知道萧寻这人有多危险,但他毕竟有系统傍身,倒是并不畏惧。 他淡淡道:“我有办法脱身。” 温淩云劝不动他,从怀中掏出件护身的灵器递过去:“那你可千万要小心。” 说罢,他又紧紧跟着两人,显然是想要贴身保护。 他年纪小,性子又活泼,说起话来嘴巴就关不上,很快就与两人熟悉起来。 薛镜辞以前住在渝城时就听说过温家,知道他们修红尘剑道,常与凡人共居,便忍不住问道:“你既是温家人,为何不去上界,反倒是与皇室走得如此之近。” 温淩云道:“凡界的皇族有条祖训,凡是皇室子弟皆不能修仙。因为若是他们动了修仙的念头,便会受不住长生的诱惑,会四处寻找修炼的天才地宝,劳民又伤财。况且若是皇室子弟都飞升上界了,谁来管凡界之事呢?” “我们温家也因此立下规矩,弟子在红尘修行,守卫皇族。” “自打十年前天门阵法加固之后,上界灵气越发充盈,下界浊气弥漫,除了我和姐姐留在皇城外,大部分温家子弟都去了不同的地方。” 薛镜辞若有所思,回想刚回到此方世界时见到的精怪。 凡界的阴气,确实太重了。 谈话间,三人赶到下一处寺庙,这个寺庙规模宏伟,香火也异常鼎盛。 薛镜辞依旧是干脆利落地打碎了神像,只见泥石溅落,里面真的藏了另外一尊男子像。 那男子像双目微垂,带着悲悯之色,乍一看与薛镜辞的容貌足足有九分相似。 虽然之前已经从温淩云口中听说此事,但亲眼目睹,薛镜辞还是心里一惊。 几个离得近的百姓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连香火烧到指尖都未曾察觉。 薛镜辞很快回神,没有理会地上破碎的男子像,示意裴荒和温淩云继续跟着自己去砸神像。 苏城里天麓娘娘的神像不算多,到了入夜之时,他们已经全数砸完,甚至引来官府。 幸好温淩云随身带着皇城令牌,这才没让薛镜辞被官府的人抓走。 然而,黑夜之中,却有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三人。 “今夜便是家主行招魂仪式的日子,万一就差了这点香火,我们怕是性命不保……” 三人对视一眼,面上闪过狠厉之色,其中一人擡起手,只见地上黄沙漫起,竟凝出几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来。 那人擡手操纵,几个怪物瞬息间将薛镜辞三人团团围住。 薛镜辞只觉得眼前黄沙飞舞,遮天蔽日,下意识去握住裴荒的手。 等回过神时,三人已置身于一处阴冷诡谲的密室之中。 四周跪坐着无数的泥人,面上雕刻出惊惧神情,乍一看像是真人一般。 这里极为昏暗,只有四角点了红烛,明明没有风,那红烛却剧烈晃动着,仿佛有什麽东西在触碰着火焰。 裴荒擡手掐了个法诀,右眼隐隐发烫,冷声道:“此地有怨灵气息。” 温淩云没见过这样奇异的术法,看向薛镜辞轻声问:“这是你教他的?” 薛镜辞自然没教过这些,心中也有些疑惑,但此刻不是问的好时候。 他比了个手势,让温淩云不要说话,正要伸手触碰地上的泥人,便察觉身后有动静。 黄沙漫过,先前暗中窥伺三人的人露出身形,眼中透出冷厉的光芒。 为首之人冷声道:“他们不敬畏神,影响香火,是罪人,所以要一辈子跪在这里。” 温淩云擡起头,脱口而出道:“先前有不少百姓失蹤,莫非就是被你们抓去,做成了泥人?” 另一人恨声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今夜家主要……” 他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止住,用眼神示意另外两人一起上前,将三人彻底擒住。 神像已毁,这三个罪人必须跪在此地谢罪。 但他们能不能活,全看今夜家主招魂是否顺利。听闻那三皇子一身龙气,要被秘术抽离,用以为肉身傀儡塑命格。 想来,只是打碎几个神像,应该不会影响家主的大计。 薛镜辞听了这半截话,心中一凛,知道今夜极为关键。 他不再迟疑,催动剑气朝三人攻去。 迫人的威压自他身上散逸出来,令周遭的泥人都隐隐碎裂,露出被封存其中的人来。 温淩云见到那些人,犹自保持着死前惊恐之状,直觉的浑身血液都沖上了头顶,也拔剑朝三人攻去。 裴荒隐隐护着薛镜辞,神识散开查探周围的环境,很快就发现一条密道。 他见薛镜辞和温淩云已经破开那三人的护体灵气,便擡手放出几道暗箭,彻底断了他们性命。 “走,去这边。” 裴荒在前引路,薛镜辞和温淩云紧跟其后,很快就顺着甬道来到一处灯火明亮的密室。 与先前那间密室的昏暗恐怖截然不同,这密室明明密不透风,却充斥着温暖清雅的气息。 层层纱幔包裹着床榻,旁边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几本修炼功法。 墙角放着一个石盆,上面插着青竹,此刻泉水自内流下,发出叮咚轻响。 床上隐约躺着个人。 薛镜辞没有动,眉心微蹙,觉得这屋子十分熟悉——似乎是他在淩虚宗时所住的那一间。 他抽出剑,挑开软纱,终于看清了躺在床榻上的人。 说是人,却并无生机,此刻双目紧闭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这……这是什麽东西……” 温淩云颤声问道。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这人与薛镜辞面容一模一样,然而薛镜辞就在他身边,这自然不会是人。 裴荒伸出手,轻轻触碰了那人交叠的手。 与那些泥石的塑像不同,入手的触感竟是柔软的。 他冷声道:“这是传闻中最高级的一种傀儡——肉身傀儡。” 薛镜辞一直静默地站在一旁,闻言才微微擡眼,嫌恶地看向床榻上的傀儡。 他虽然喜爱研究功法,曾经也钻研过魔修法术,却本能厌恶这些阴毒的东西。 手中的剑嗡嗡作响,薛镜辞擡手一挥,直接将那肉身傀儡劈作两半。 空气中,骤然压来可怕的威压。 温淩云险些跪坐下去,想要说话,却无法再开口。 萧寻神色癫狂地站在门口,视线掠过三人,落在被劈成两半的肉身傀儡之上。 鲜血从他唇边滴落,他的眼睛也隐隐露出血色。 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要唤回师尊的魂魄,却被人毁去了这世间仅有的肉身傀儡…… 是谁……是谁! 萧寻握剑的手颤抖起来,却没第一时间出手。 他要将这闯入之人碎尸万段,连灵魂都彻底磨灭。 薛镜辞转过头。 早在毁去肉身傀儡的那一刻,他就卸去了易容。 薛镜辞平静地望向萧寻。 萧寻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切都化为空白,连手中的剑也掉落到地上。 “……师尊?”
第66章 回应他的是一道极为冰冷的剑气。 薛镜辞冷冷看向萧寻,脑中浮出先前萧寻手下无意中说漏的话语。 裴荒说过,若是有人横遭祸事死去,那麽只要让他受香火,再向大气运之人借运,就有可能令这人複生。 显然,萧寻本打算选在今夜行动,而三皇子就是那所谓的“大气运之人”。 “三皇子在何处?” 萧寻一动不动,任凭薛镜辞的剑气落到自己身上。他的双眼再无往日的算计与冷静,只余一片失措,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无意间被薛镜辞救下的孩童。 他一直以为薛镜辞夺走了他的命格,直到六年前,他终于又找到了那位曾经替他批命的高僧。 当年他察觉有人动了自己命格,本想立即去找曾经的僧人批命。 谁知那僧人早年便开始四处云游,行蹤不定,直到六年前,萧寻终于又在寺庙里见到那人。 许是见他神色不对,那僧人道了声“阿弥陀佛”,主动放下木桶过来问道:“我观施主神色,似乎已陷入迷障中,可是遇到什麽难以开解之事?” 萧寻看向他,说起与前世一般无二的话:“我自幼命格有异,总是经历困苦之事……” 僧人转动了一下掌心的檀木珠,示意萧寻伸出手来。 时间缓缓流逝,萧寻的心也彻底提了起来,就在他忍不住开口询问之际,那僧人却摇头道:“施主怕是说笑了,你的命格尊贵非凡,一生都会顺风顺水。” 萧寻嗓音艰涩地问道:“我并非说笑,是曾有人动过我的命格。” 僧人想了想,说道:“世间确有改动命格的方法,只是施主命格极贵,竟无半点厄运,几乎是与天道伦常相悖。那改运之人,想必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恐怕一辈子,都要厄运缠身了。” 听到这话,萧寻只觉得脑子嗡鸣,一头乌发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化为苍白。 难怪薛镜辞会选择在他睡着时改命,又从不提起这事。他以为薛镜辞是心虚才百般遮掩,却不知道,那人从未想过要害他,甚至只是出于师徒的情谊,就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而他却一错再错,先是被自己多疑敏感的心思所蒙蔽,接着又自私地将薛镜辞囚禁,自以为这样就可以避过他前世坠崖的时间,最终一切再也不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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