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肃望向薛镜辞,说道:“所谓神迹,是萧寻在背后捣鬼,故意让人中蛊,再以天麓娘娘之名解蛊,如此便可坐享无数香火……” 裴荒眼中闪过複杂之色,偏头看向薛镜辞道:“我以前了解过一种秘术。若是一个人横遭祸事死去,那麽只要让他受香火,再向大气运之人借运,就有可能令这人複生。” 他顿了顿,直言道:“萧寻善蛊术,手下势力也不小。他如此疯狂行事,应该是想要複活你。” 这一点其实林肃也隐隐猜到,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当年萧寻公然在拜师大典上背叛薛镜辞,却又在他死后与谢争大打出手,行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薛镜辞想了想,看向林肃问道:“淩虚宗也不管这事?” 在他记忆里,若是凡界出了什麽大变故,上界必定会派长老下来解决。可五年过去,只有林肃这个弟子在下界奔走,还与府衙的人混在一处,实在有些奇怪。 林肃盯着薛镜辞,斟酌着开口道:“宗主修为有突破之象,六年前便闭关修炼不见外人。闭关之前,他将宗门事务尽数交予谢争处理。” “如今上界并不太平,击退魔族之后,散修势力竟也试图破开天门阵法。谢争绝不容许有人去动天门阵法,手腕狠绝至极,杀了不少散修,根本无暇去管凡界之事。” 一日之内接连听见两个徒弟的名字,且都行事疯狂,薛镜辞也不知道要说什麽。 说到底,还是他没能教好徒弟。 想到此处,薛镜辞偏头看向裴荒,这人资质好,品性也端正,越看越是满意。 林肃追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裴荒,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声问道:“对了,不知这解蛊之法,可否告知一二……” 裴荒倒是不介意帮忙,只是小莓果胃口有限,一日内吃不了太多的蛊虫。而如今,单是杭城里中蛊的百姓,就有几百人,每日还在继续增加。 他摇头道:“并非我医术高明,而是手头有件异宝恰好可以解蛊。但每日可以动用的次数有限,想要彻底治好那些中蛊的百姓,怕是要另想办法了。” 林肃面上闪过失望之色,温淩云此刻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看向他说道:“不是还有尹道友嘛,她医术精湛,定会有办法!” 听到这名字,薛镜辞问道:“是尹心药师姐?” 林肃沉凝的面色总算浮起一丝笑意:“是她。不如你和我一起去苏城,正好也让她给你看看。” 他说这话,其实是打算寻个借口让薛镜辞离开杭城,从这场风波中抽离出去。 毕竟萧寻这人太过偏执疯狂,面上却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当年在宗门时连他也没有察出端倪。 若是他知晓薛镜辞没死,还不知道会对薛镜辞做出什麽事来。 裴荒最为忧心薛镜辞的身体,听说尹心药也在下界,立即看向薛镜辞轻声道:“我们去一趟吧。” 薛镜辞倒是没什麽寻医问药的想法,他的身体衰败与封印两个世界有关,并非寻常医术可以解决。 但裴荒想去,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温淩云早在他们谈话之时,就已经备好了车马,一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直奔苏城而去。 抵达苏城的时候恰好是卯时,城里的铺子开得早,裴荒给薛镜辞买了一袋包子,顺便打听了那苏记药铺的位置。 如今薛镜辞又恢複了先前的僞装,看起来像是个久病的小郎君,惹得卖包子大娘怜爱不已,又多给他夹了两个。 林肃也忍不住朝他看去。 僞装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薛镜辞这一身病气难以遮掩,所以才会顺势易容成这副模样。 想到当年薛镜辞曾因修複天门阵法而坠落云海,林肃忍不住说道:“你的身体……等见了师姐,让她好好给你看看。”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这些年,大家都很想你。” 薛镜辞咽下包子,却不明白为什麽大家都在想他。 十年时间过去,他还以为周围的人早就已经将他淡忘了。 走出长街后,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苏记药铺。他们的运气不错,尹心药此刻就站在药铺中,和掌柜的谈买卖。 薛镜辞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十年过去,尹师姐的变化不小,如今她身上没有再穿着曾经的华贵法袍,而是穿了件最普通的粗布麻衣。 宋珏站在他身边,小时候小心地护着她的肚子。那衣衫虽宽大,却也能看出她如今怀了身孕。 薛镜辞眼中闪过惊异之色,他与尹峰主打交道并不多,却也知道他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如今尹心药怀了身孕,那位峰主竟放心她独自留在下界? 略略一想,薛镜辞便又明白过来。 林肃说过,如今淩虚宗里是谢争在掌事,他这人向来黑白分明,手腕也强硬,想来尹心药是不想去屠戮散修,才会选择下界。 衆人朝小铺走去,等走近了之后,薛镜辞眼中的诧异更甚。 他记忆里的尹心药本是个温婉的女子,如今却扯着嗓门和那掌柜的争执:“上次这药明明只要三文一株,为何今日却变成了四文?” 掌柜的摇摇头道:“不过是一文钱罢了,您是会法术的修士,何必与我这做小本生意之人斤斤计较呢。” 尹心药扬了扬眉,虽说穿着朴素的衣裳,眉眼却显得更加明豔:“我们是修士不假,可这药是要给城中百姓用的,自然是越便宜越好。若能买到更多的药,不就能救更多的人?” 宋珏护着她朝外走,高声道:“附近还有好几家药铺,不如我们去别处看看。” 见这二人竟真的因为一文钱的价差要走,掌柜的顿时急了眼,连忙改口道:“三文,还是给你算三文一棵!” 尹心药却没回头,似是打定主意,宁愿多走些路,也要再货比三家。 她心里想着事情,并未注意到林肃一行人的存在,直到快要走出铺子,才听到有人喊她。 “尹师姐,请留步。” 尹心药上次见林肃还是三年前,闻言愣了愣,但很快就停下脚步,笑着问道:“林师弟,你不是一直待在皇城吗?怎麽有空来苏城。” 林肃道:“此事说来话长。师姐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宋珏走过来,拍了拍林肃的肩膀笑道:“安静的地方自然是有的,但可没有好酒好菜招待你。” 说罢两人在前面引路,竟是直接将林肃一行人带回了他们的家里。 院子不大,却打理得干净整洁,除了晾晒好的草药之外,竟还开出了几片菜畦,边上用小篱笆圈着,几只鸡正在里面踱步,时不时低头去捉虫。 宋珏让尹心药坐下休息,自己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端出了几碟卤菜。 几人围着圆桌,耳边传来隐约的鸡鸣。尹心药不知想起了什麽,叹气道:“上一次我们这样围着一起吃饭,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如今尚在孕中,情绪比往日要更敏感些,一时间就想起了淩虚宗里薛镜辞的那个小院。 薛镜辞死后,她又路过那个院子,却见舒默在扫地上的落叶,把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净。 而罐子则用封条封了大门。 曾经的热闹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时候他们意气风发,说起在下界里的见闻,想着将来修炼得道,便可除魔卫道,镇压妖邪。 可一转眼,仿佛一切都随着落叶消散干净。 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变了。 魔修被击退之后,散修中竟冒出个名为“和光会”的势力,认为这些年因为阵法存在,下界连光都难以拥有,阴气弥漫民不聊生。 他们偷偷谋划着要破天门阵,却有散修主动投诚,走漏了消息。 正道宗派和世家自然不会答应,双方交手数次,胜负难分。 直到谢争从淩虚宗宗主手中接过执掌宗门的大权,一手斩魔刀,一手判官笔,将无数要破天门阵的散修无情斩杀,沾着他们的鲜血写判词,才将这股势力彻底打散了。 不少人追随他,但尹心药却受不了他这般残忍行事,最终选择下界行医。 临行前,她曾与谢争起过争执。 那时,她从父亲手中要来通行下界的令牌,却在天门阵外撞见了孤身一人的谢争。 他似乎刚杀过散修,那只判官笔的锋尖上还滴着血。 然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伸手去触碰阵法,感应着阵石的存在。 尹心药忍不住开口劝他,那些散修毕竟是同道,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若是这样日日陷入杀戮之中,只怕会影响道心。 然而谢争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叫她骨血都冷透了。 “我会护住这道阵法,谁也不能破开它。” 尹心药望着谢争腰间的判官笔,想起世人都夸赞谢争行事公正,便是他做出如此疯狂的杀戮行径,也只是为了正道大义。 她忍不住说道:“你当真就没有半分私心?” 这话却仿佛触碰到谢争的逆鳞,他微微俯身,面容冷淡,气势却危险至极,磅礴的灵气自身后展开,连云海都被搅动起来。 尹心药险些被云气灼伤,幸好阵法若有感应,放出道温和气劲。 感受到这股气劲,谢争身上的兇厉之气忽然散去,尹心药不敢耽搁,直接用令牌下了界。 而在下界呆得越久,她心中的天平便动摇得越厉害。 或许“和光会”的散修说的是对的,天门阵法虽说镇压了妖邪,却也遮掩了下界的生机。 只是,她却再也没有胆气去与谢争争论这事了。 林肃替薛镜辞倒了杯热茶,又替裴荒倒了杯酒,才缓缓道出此行的目的。 尹心药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这些年她和宋珏一直在苏城附近的山林间做行脚医生,杭城虽与苏城相隔不远,但他们两三个月才会过去一次采买东西,还真不知道如今那里竟蛊毒盛行,民不聊生。 “我对蛊术的了解不深,只能尽力一试。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跟你们回杭城。” 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转头就要去屋里搬东西,宋珏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说:“你好不容易才和林师弟见面,再多聊聊吧,东西我去收拾就好。” 林肃也道:“师姐你就坐着休息吧,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这事重大,你听了之后可要稳住心绪,千万别动了胎气!” 尹心药秀眉一横,摇头道:“你师姐我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这事比蛊毒盛行还要惊人?” 听了这话,林肃看向薛镜辞,示意他卸去脸上的易容。 裴荒侧身靠近薛镜辞,手指轻点几下,就令他原本的容貌直接展露了出来。 尹心药深吸一口气,险些打翻了面前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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