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为这荒凉开阔的草原上增添了另一抹颜色。 “停车,我想下去看看。”沈玉竹的眼眸也被这暖色浸染。 他走下马车,切实地站在草原上,深深野草可以将他的长靴藏匿,肆无忌惮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沈玉竹抬眼眺望,远山的影汲取了最后一点火红的余晖。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冬日,到现在,也快是春天了。 沈玉竹披风上的兜帽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地紧贴着他的脸颊。 这是前世他在深宫不曾见过的景色。 沈玉竹轻吸口气,空气中也弥漫着青草的气息,他转身,“继续出发吧。” 话音刚落。 “哒哒哒......”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势浩大,惊动了天边的鸟雀。 很快,沈玉竹就看到了来人的身影,前面是策马而来的北狄人,他们的衣摆随着马背的起伏在空中飘拂。 打头的马背上隐约可见一道身姿挺阔的人影,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进。 那人身背长刀,长发编成小辫垂在脸颊两边,古铜色的肌肤,身着藏蓝色衣袍,赤着一条臂膀,手上扬起马鞭。 哪怕即将冲撞到人群,那马背上的身影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沈玉竹脚步不动,他看着逐渐逼近的枣色骏马,思绪游离,这人都快要和他的马一样黑了。 “吁——!”拓跋苍木勒紧缰绳,马蹄扬起,乍停的劲风掀开了沈玉竹青色的兜帽。 沈玉竹侧头避开,脸颊旁的发丝拂过耳畔,他被风吹得咳嗽了几声。 拓跋苍木坐在马背上,没有下马的意思,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瘦弱的身影。 “你就是那位来和亲的皇子?” 沈玉竹抬眼,离得近了,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年轻的北狄部落首领。 二人一俯一仰相望。 他的眉眼阴鸷深邃,鼻梁高挺,锐利的眼眸泛着幽蓝的光,身上带着久经战场的血气和杀气。 沈玉竹提起唇角,见到本尊,反倒没那么害怕了,他不避不让地仰头看着对方,“我是,请问阁下是谁?” 他姣好的面容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凝神专注地看向对方。 沈玉竹虽常年带着病容脸色苍白,但是他的唇色却意外的红,就像是落雪上的一点红梅,对视间会不自觉地吸引旁人的注意。 说来奇怪,沈玉竹见到来人的那一刻,心底深处的一根弦就像是被拨动,带来颤栗般的痒意,他想到系统曾说,他的灵魂已经与气运之子绑定在了一起。 难道来人就是拓跋苍木么?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丑陋,只是衣冠不整实在上不得台面,长得也很凶。 而后,沈玉竹看着眼前人翻身下马,随行的护卫警惕上前试图阻拦,他抬手示意护卫退下。 拓跋苍木站定,他的相貌与气质都实在过于锋利,多看一眼就仿佛会被他割伤。 沈玉竹瞥到他背后的长刀,垂下视线,还真是野蛮人。 拓跋苍木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沈玉竹,兴味地打量,一只被迫进入草原的孱弱羊羔。 柔弱、温顺、多余。 他对这门皇帝赐下的婚事不感兴趣,也对中原人没什么好感。 皇帝想用莫须有的和亲或者说妻子束缚住他,还真是天真的想法。 比起这个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的病弱皇子,他对中原的医术和工具更感兴趣。 拓跋苍木眼神幽暗,指腹摩挲马鞭,草原不需要弱者,他也不需要伴侣。 他懒得应付眼前这个病怏子,随便编个身份好了。 对方最好听话些,否则他不介意用一些手段让对方安静呆着,比如废掉双腿、拔掉舌头...... 说得好听是来和亲的皇子,其实就是枚交易完后的弃子罢了。没人会在乎弃子的生死。 拓跋苍木收起马鞭,他不擅长撒谎或者说不屑于,说话间目光肆意又语气倨傲,“我是北狄部落派来接殿下的护卫。” 闻言,沈玉竹面上的假笑僵硬了一瞬,配合地点头,“有劳了。” 长得不讨喜也就罢了,还想要骗他。 沈玉竹想到系统所说的命数相连,垂下的眼眸中暗含幽怨。 为什么是他被选中?真是倒霉,还不如前世在皇宫混吃等死,好歹死了也是个舒服鬼。
第2章 骑马 确认来人没有威胁后,站在沈玉竹身后的柳青才算勉强放下心来,而这时,其余骑马的北狄人也赶了上来。 还不等他们开口,沈玉竹就看到拓跋苍木侧头给他们递了个眼神,“既然已经按照首领的命令将殿下接到,那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沈玉竹心觉好笑,他脚步微动想要转身回到马车上,谁知面前的男人突然走近。 他的身材实在高大,身影几乎可以将沈玉竹完全笼罩。 “马车速度太慢,殿下会骑马吗?” 拓跋苍木嫌弃地看了眼那辆做工精致的马车,如果按照这群中原人的进程,可能五日后也无法到达草原深处的北狄部落。 沈玉竹抿唇看了眼北狄的战马,他自小身体不好,骑马什么的从未学过,他看着拓跋苍木,老实地摇头,“不会。” 拓跋苍木挑眉,在北狄,哪怕是几岁的孩童也能骑马独自出行。 不过这人是养在深宫的皇子,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也早料到他不会。 “马车在平地上尚可,但途径沼泽河流无法通过,而绕路需要月余时日。” 拓跋苍木话语一顿,看着眼前人的眉心紧蹙,像是在思考这该怎么办。 身后的几个北狄勇士听到首领这么说,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一路分明只有浅溪,即使是马车也可以轻易渡过。 首领为什么要说谎? * 沈玉竹垂眸思索片刻后,抬头看向他,“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问题是拓跋苍木提出的,这人应当有解决之法。 “殿下与同行人都骑马前行,没有马匹的人由我们带着,殿下想要坐谁的马?” 拓跋苍木眼神戏谑,他发现这人为难时就会不自觉抿唇。 眼见着那唇色越抿越红,他正想大发慈悲说他可以带着对方骑马时,就见沈玉竹抬手一指,掠过他的身侧,指向他身后的牧仁,“他可以带我吗?” 拓跋苍木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牧仁也是一愣,他听不懂中原话,只看到那位漂亮的殿下突然抬手指向他,他用北狄话问道,“首领,你们在说什么?” 拓跋苍木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什么,你们摇头就行了。” 触及到拓跋苍木眼神的牧仁胆战心惊,首领方才的心情不是还不错吗?怎么突然就像是生气了? 牧仁不敢耽搁,连忙依言摇头,幅度过大让脑后的小辫子都飞了起来。 * 沈玉竹自然是不想和拓跋苍木共乘一匹马,若是这一路上他不慎将这人惹恼,说不定很快就会身首异处。 然后,他就看到他挑中的面相最为老实的那个人坚定地对他摇头。 沈玉竹默然无语,他看起来难道很招人烦吗? 沈玉竹又看向其他人,其余人也是连忙摇头,有一个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沈玉竹:...... 他自认为自己绝不会如此可怕,那就只能是拓跋苍木同他们说了什么。 沈玉竹抬眼看向双手抱胸正在看好戏的拓跋苍木,神情沮丧,语气低落,“他们似乎都不愿意带我骑马,可以麻烦阁下吗?” 拓跋苍木不为所动,眼神似笑非笑,“殿下为何不一开始就问我?” 天色逐渐暗下,夜风微凉,沈玉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低咳嗽几声,“你的马看起来最为勇猛,我有些害怕。” 胆子真是小。 拓跋苍木勉为其难地应道,“那就请殿下上马吧,我们即刻出发。” 上马......沈玉竹自然也是不会的。 但他看出了拓跋苍木的恶趣味,这人不知为何对他有恶意,就喜欢看他为难的模样。 沈玉竹更加确信,他永远都不可能和拓跋苍木成为挚友,趁早放弃这个念头为好。 人各有命,拓跋苍木还是自己努力度过什么劫难吧。 不想遂了对方捉弄意味的沈玉竹自觉上马没什么好难,他走向拓跋苍木的马,犹豫着抬脚踩上马镫。 没等他踩实,他就感觉后腰揽上一条有力的臂膀,轻轻一举,回神时沈玉竹已经稳坐在马背上,他连忙抓住缰绳。 沈玉竹偏头后只看到拓跋苍木的一片衣角,很快,他的身后就贴上一具散发着热意的身躯。 沈玉竹默默地向前挪了挪,他可不想与这煞神靠得这么近。 * 唯二没有马匹的柳青不放心地收回看向沈玉竹的视线后,她为难地站在原地,也许北狄没有那么多忌讳,但在中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突然,柳青看到队伍最末的一个骑着白马的北狄人踱步到她面前,一道爽朗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你要坐我的马吗?” 身着火红衣袍的女子低头,向她伸出手。 柳青被她额间所带的红玛瑙发饰晃了眼,没有犹豫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翻身上马。 一行人向着草原深处出发。 沈玉竹坐在马背上被颠簸得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坐都不舒服。 在他第五次悄悄调整坐姿的时候,头顶的兜帽突然被一只手按住。 拓跋苍木看够了好戏,总算出声提醒,“让你的身体跟着马背起伏,还有别再往前挪了,殿下都快要坐到马脖子上了。” 说的容易,沈玉竹忍气吞声,对于从未骑过马的人来说,他能不被颠得吐出来就不错了。 兴许是看出他不会,原本围在沈玉竹身侧的两条胳膊突然有一只手松开了缰绳。 手心覆在他的腰腹,轻巧地将他的身子往后一带,紧密地和拓跋苍木的胸膛贴在一起。 沈玉竹浑身不适,挣扎着想要往前坐,身后的拓跋苍木低声呵斥,“别动,跟着我的身体感受节奏起伏。” 想到拓跋苍木背后的那把长刀,沈玉竹不敢再动。 他沉下心,听从拓跋苍木的话,强忍着不适感受对方的身体起伏,慢慢的,沈玉竹找到了会让他坐得更舒服的节奏。 心神从马背上离开后,沈玉竹也有了心情欣赏夜晚草原的美景。 今晚的月亮很圆,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山川大地,静谧而又广袤。 沈玉竹逐渐放松下来,前行时的风吹落了他的兜帽,发丝飞扬,他闭上眼,能闻见空气中传来的花香与青草的香气。 是轻盈自由的气息。 * 被风吹起的发梢挠过拓跋苍木的脖颈,带来痒意。 沈玉竹的头发也与他的不一样,柔软顺滑,这人从发丝到脚跟无一处不精细,还真是金尊玉贵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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