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苍木挑眉,原本他是为沈玉竹考虑,要是对方下来估计又要开始走鸭子步,这人脸皮薄,要是被人嘲笑说不定又会哭。 可惜沈玉竹不会读心,否则他要是知道拓跋苍木在心中是这样编排他的定会生气,他明明只在拓跋苍木面前被撞疼后流了点泪,怎么就成爱哭了。 “行。”拓跋苍木抬手就将沈玉竹拖着腰身抱下马背,此处距离拓跋苍木的主帐很近,里面突然蹿出个白色的身影,迅速地向拓跋苍木扑去。 拓跋苍木赶紧叫住它,“朔风!停下!” 那身影果然慢下,一只大白狗蹲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冲他们摇尾巴。 被吓了一跳的沈玉竹抚了抚胸口,他对上那白狗黑溜溜的眼睛,忍不住笑了笑,怎么拓跋苍木养的狗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拓跋苍木看到朔风安静下来后,才对它做出可以行动的手势,他转头对沈玉竹解释。 “朔风虽然平常很凶,不会亲近除我以外的人,但不用害怕,它不会伤害你。” 话音刚落,拓跋苍木就看到平日里见到族人就跑开的朔风,摇着尾巴走到沈玉竹的面前。 在沈玉竹僵硬的表情下好奇地绕着嗅闻一圈后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十分狗腿黏人的模样。 沈玉竹见状疑惑地抬眼看向拓跋苍木,像是在说,这很凶吗? 惨被打脸的拓跋苍木暗自磨牙,弯腰一把揪住朔风的脖子,将这傻狗往后拖,“朔风,回到帐篷里去。” 朔风恋恋不舍地从沈玉竹身边离开转头跑进帐篷里。 好在这个插曲沈玉竹也没放在心上,他的帐篷距离拓跋苍木的主帐不远。 到达后他掀开帐篷就看见里面的柳青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见到沈玉竹总算回来后,柳青连忙站起身走到沈玉竹面前上下打量,“殿下不是同我们一道出发的么?怎么会晚这么久?” 沈玉竹不愿意让柳青知道他的窘事,含糊过去,“我没事,只是走之前出了点意外,不过之后都解决了。” “那就好,都怪奴婢没有好好照看殿下。”柳青赶忙给他送上泡好的热茶润嗓子。 * 将沈玉竹送到后拓跋苍木就回到主帐,赛罕正在里面等他,拓跋苍木脱下风尘仆仆的外袍,“找我有什么事吗?” 赛罕神情凝重,“在首领离开部落后,东夷族的人袭击了其余分散的北狄人的驻扎地,得到消息后我们已经前往派人前去救下。” “好在除了部分受伤的族人外没有人死亡,只是物资被劫走不少,我们可能要安排些物资给他们送过去。” 拓跋苍木眉头紧皱,据他所知,这已经是东夷第二次派人袭击距离遥远的分散族群,之前也是因为他提前派人在周围定点巡逻,这才避免悲剧的发生。 那群分散的北狄人不愿意承认他的首领地位却享受着他部下的保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物资先不必,我看就是因为之前我对他们太过仁慈,才会让他们被袭击两次后还能如此安然自若,无非是知道我们不会不管不顾。” 拓跋苍木眼神阴翳,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听闻此事后隐忍的头疾发作,他用指腹揉捏着眉心,竭力遏制心底升腾的暴虐杀意。 赛罕担忧地看着他,“首领是头疾犯了吗?您先好好休息,我......” “赛罕,”拓跋苍木叫住他,语气不容置疑,“将巡逻士兵撤回,该让他们知道,北狄现在是谁在庇护。” 赛罕知道这个状态下的首领听不进去任何建议,他只能点头。 “还有一事,那位殿下刚来这里,对北狄还不算熟悉,首领也知道北狄向来是以物换物,可我也不能安排那位殿下干活换取物资,不如单独为他分配一部分。” 拓跋苍木太会伪装,就算是最了解他的赛罕也只以为他是心情不好,看不出他此时暴躁难忍、杀心肆意。 赛罕还未说完,拓跋苍木出声打断,此时他眼角已爬满红血丝。 他坐在主帐的椅子上,身影融进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语气阴沉不耐。 “为何不能,皇子又如何?北狄不养闲人,明日就安排他去干活,告诉他如果拒绝,就等着在北狄饿死。”
第5章 家人 “......你是说你们首领让我明天就开始干活,然后用来以物换物,获取日常所需的食物?” 沈玉竹在手心掐了一把后,才堪堪维持住正常的表情。 不是,拓跋苍木有病吧! 赛罕将话带到,他看着眼前病怏怏的沈玉竹,斟酌道,“殿下不用忧心,我会尽量为您安排一些简单的活。” 柳青忍不住问道,“我一个人不能干两份活吗?” 她家殿下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做什么活。 原本当然是可以,但赛罕看先前拓跋苍木那意思,至少近期是不会同意了。 “最好还是由殿下来做。”赛罕为难地看着他们。 沈玉竹算是看明白了,这拓跋苍木就是看他不顺眼,想给他个下马威,故意折腾他。 难道前世的时候,皇兄也是这么被折腾的吗?难怪后来对方会与拓跋苍木起冲突,这样的日子谁能受得了。 想到先前下定的完成任务的决心,沈玉竹握紧拳头,不就是干活吗?他忍,暂且不与拓跋苍木计较。 沈玉竹保持微笑,“好的,我明白了,可以问一下您打算给我安排什么活吗?” 关于这个问题,赛罕在来沈玉竹所在的帐篷之前就已经思虑周全。 北狄男子们平日干得气力活定是不能让沈玉竹做的,女子们的做的则都较为轻松,适合对方。 “殿下明日可早起前往东面的树林采摘野果,柳青姑娘也随同一道。” 赛罕安排好后向他们告辞。 柳青放下帐篷的门帘,转身看向沈玉竹,“殿下不必担心,明日我多采些分给殿下,这北狄还真是不懂尊卑礼数,殿下切勿放在心上。” 她知道沈玉竹心中不满,于是劝慰开解他。 沈玉竹轻叹口气,他端详着柳青,她已经不再如自己小时候那样年轻,笑起来时眼角依稀可见皱纹。 沈玉竹抿唇,一时间情绪复杂难言,“柳青,我执意要来北狄,你会不会怪我?是我让你受苦了。” 柳青闻言惊讶地抬头,眼神责备,“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婢怎么会怪您,殿下在哪,柳青就在哪。” 沈玉竹更觉愧疚,但他和柳青之间无需多言,他会在北狄保护好对方,就像小时候柳青保护他一样。 * 赛罕安排好后回到主帐复命,他刚走到帐篷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牧仁的声音。 “首领,我方才听说您让人将巡逻保护的士兵撤回。” 牧仁神色焦急,眼下北狄与皇室结亲,本就受到其余各部落的关注,正是树敌的时候,如若将士兵撤回,那些分散驻扎的族人岂不是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拓跋苍木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方才沐浴过,此时敞着衣袍,微卷的长发被一股发绳拢住垂在身侧。 但哪怕是洗了冷水澡,拓跋苍木心底的灼热郁气也没有被驱散半分。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眸比往日看上去更为阴沉黯然,再没了昨日赶路时的爽朗明亮。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牧仁时,哪怕是久经战场的牧仁也忍不住垂下眼。 牧仁知道,首领这是已经对他不耐烦了,但有些话他却不得不说,哪怕首领要砍了他,像对待前任首领的心腹那样。 “首领现在正是需要收服人心的时候,我们缺少人马,倘若分散的族人愿意归顺,这于首领而言是极大的好事。” 拓跋苍木哼笑一声,“牧仁,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不愿意归顺吗?” 帐篷外的赛罕听得心惊胆战,见势不妙连忙掀开帐篷走进,“牧仁,你回来后是不是还没去见你的妻子,方才娜兰索还在问我你在哪。” 牧仁一愣,转头看向他,是了,他还有妻子,他并不是独身一人。 满腔的热忱被迎面泼了盆现实的冷水,牧仁茫然地站在原地。 赛罕连忙推搡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快回去向娜兰索报个平安。” 直到将人推出帐篷看人离开后,赛罕才摸了摸他花白的胡须重新回到主帐。 拓跋苍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赛罕,你不用担心我会对牧仁做什么,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是非不分见人就杀的人么?” “首领多虑了,我怎么会担心这种莫须有的事。” 赛罕特意将门帘拉下,这位慈祥的老者转身后严肃地看着他。 “但是首领,你今日确实不该下那样的命令。”赛罕直言道。 如果在北狄部落里,有谁能不顾及拓跋苍木的身份与他交流,这个人也只有对拓跋苍木有着养育之恩的赛罕。 拓跋苍木是中年时的赛罕在草原上的狼群中捡到的一个野孩子。 不过赛罕自认为只是个普通人,当年的野孩子如今成长为出色的首领完全是凭借着拓跋苍木自身惊人的天赋。 拓跋苍木面容沉郁,“你也觉得我不该。”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质疑他的判断? “首领您先听我说,”赛罕踱步给他到了杯茶,“如您所说,您也知道那些族人为何不愿意归顺于您,正因如此,首领才要表现的宽容大度。” “您越宽容,就会将他们衬托的越不知好歹,收服人心非一日之计,首领切不可急,您非但不该撤回巡逻士兵,还要加派人手保护,赠送他们物资,收服当以攻心为上。” 赛罕说话很是中听,拓跋苍木的脸色和缓,他未必不知怎样才是最好,只是濒临的怒火中烧下无法冷静地做出判断。 赛罕看到拓跋苍木沉默着开始思索后放下心来,每当这个时候,首领差不多就是心绪平复,好说话的时候了。 这时,帐篷的门帘猛地被人掀开,去而复返的牧仁一脸正气凛然,大声道。 “首领,还请您马上收回命令!否则会让已经归顺的族人寒心啊!您要知道,您本就不是北狄人,是北狄给了您家!” 赛罕目瞪口呆,这家伙不是才被他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果然方才的心还是放早了。 “放肆!”拓跋苍木怒喝。 赛罕眼睁睁地看着拓跋苍木伸手,绷起青筋的手臂就快要握住桌案上长刀的刀柄。 完了,首领最讨厌别人提及他的过往。 “首领!等等......” 赛罕心中焦急,看着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的牧仁,估摸着他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挡上一挡。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蹿进帐篷,朔风一下子就扑进拓跋苍木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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