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不霁眸光涌动,最终还是没能将质问范卿洲的话说出口——他想问范卿洲对祁憬笙难道也是如此么? 只不过他想了想,觉得祁憬笙配不上同自己比较。 他从范卿洲出生开始便与范卿洲相识,而祁憬笙不过是一个中途横插一脚的无关紧要的配角。 思及此,余不霁凑在一起的眉头又松了下来,唇角又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他不知从哪弄出了两杯酒,又用了一根红绳将它们连接起来。 随后,他将一杯酒递到范卿洲唇间,轻声说:“合卺酒,我记得成婚时都是要喝的。” 范卿洲微微偏头,避开了那杯所谓的合卺酒:“逢场作戏,做不得真。” “婚书已定,你我注定假戏成真。”余不霁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同祁憬笙一样偏执又执拗的目光,但范卿洲并不打算就此妥协。 他抬手,余不霁一怔,便不设防备的将酒递给了他,只是在推杯换盏的瞬间,范卿洲忽然松了手。 清脆的响声以及他淡漠疏离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夜里:“你若想要我的灵脉,趁我虚弱时直接来取便是,何必这般虚情假意。” “还是说,你寻到了传说中的“杀道侣证道”飞升的法子,准备同我一试?” “…没有。” 他没说是没有虚情假意,还是没有寻到杀道侣飞升的法子,不过范卿洲也不打算追问,他只是突然忆起阿俞说余不霁没死,但按照余不霁的记忆,他当时是寿元将近才被逼无奈引祁憬笙入魔的,可为何百年之后,他不但没死,还活的比他们都好。 说不厌恶他是假的,只不过兴许是气愤或是什么别的情绪太过消耗体力,以至于范卿洲如今只是平淡的问他:“你不是寿元将近么,为何前世过了百年,你未成仙,也未…” 他停顿了片刻,没将后话说出来,毕竟这话不大中听,即便他知道余不霁留着他的命是有些用处的,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说完这话后余不霁会不会觉得其实不用他也能解决那个问题,然后干脆趁他灵力全无时杀了他。 为了保命,他决定委婉一点,毕竟他还有点想喝紫苏酒,这回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他就能多喝几次了。 哦对,还有梅花烙,他也有点想吃梅花烙了。 余不霁闻言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关心自己,片刻,他如实道:“临近成仙,但雷劫迟迟不落,便不能成仙。” 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范卿洲的兴趣,他有些稀奇的问:“修为到了,不就该飞升了么?” 余不霁默了默,才道:“我也以为是该这样的,但前世我的雷劫不曾出现过。” 范卿洲“哦”了一声,默默思考了一下雷劫不落下来的原因。 总不能是老天爷看余不霁作恶多端所以不给他落雷劫不让他成仙吧? 范卿洲想到这竟觉得有些道理,但他又想到了书中记载过一位屠城的天师阴差阳错的飞升成仙了,若是作孽便不能成仙,那位天师又怎么可能独树一帜,被老天爷偏爱的那么明显。 “…我想过去救你。”余不霁忽然开口,“但我不能确保,在带你走的同时能全身而退。” 范卿洲不甚在意:“无妨。” 左右救不救,他那时也修不了仙了,说不准他走了之后,祁憬笙还会因为无人管束而大开杀戒,故而,即便当时真的有人要带他出去,他也不会走的。 余不霁又说:“我也想过,同你坦白。” “但我不知要从何说起,也不知要怎么同你解释…还有…师尊的死。” 范卿洲难得又有了一次情绪波动,但这波动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提到了“师尊”二字,范卿洲义正辞严的说:“你叛出师门,我父亲早就不是你师尊了。” “离丞仙尊慎言。” 余不霁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平静,他以为范卿洲至少会歇斯底里的质问他,只是范卿洲好像什么都清楚一般,那么平静的接受了他的解释。 余不霁有些无措,他从来没跟范卿洲吵过架,自然也摸不透范卿洲这副模样是在生气还是原谅了他。 “…对不住。” 范卿洲“嗯”了一声,说:“前尘往事,离丞仙尊不必挂怀。” 范卿洲停顿片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抬眸,与他对视:“将祁憬笙托付给我时,你是不是便算好了,若有意外,我一定会将他亲手镇压,再不济,有我挡在前面,他也不至于伤人太深?” 余不霁默了默,他当时想的是不能让范卿洲发现沐栀青有入魔的迹象,所以他把祁憬笙托付给范卿洲,让范卿洲看顾着祁憬笙,这样他便没什么精力去管沐栀青了。 “…不是。” 范卿洲猜错了,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我以为你算好了一切,只等我入局。” 面对如此云淡风轻的谈论自己前世死因的范卿洲,余不霁到底是有些心慌的。 他知范卿洲的性子好,但即便是性子再好,又会有谁在面对自己的仇人时,能够如此平静又有来有回的同仇人问答? 范卿洲这会儿还在思量自己的灵力按照如今恢复的速度何时才能绕开余不霁,给沐栀青他们传信。 而在他身侧的余不霁却骤然攥住他的手腕,他茫然抬眼,试图扯出自己的手,却依旧被那人死死攥着,于是,他只能就此作罢,干脆由着他攥着自己。 半晌,余不霁才有些迟疑的说:“…为何不怨我?” 范卿洲真假参半道:“等我灵力回来再怨不迟。” 余不霁抿了抿唇,依旧觉得范卿洲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的问题,只是觉得,范卿洲离他愈来愈远。 即便他现在强行将范卿洲囚在自己身边,逼着他同自己同舟共济,范卿洲似乎也能随时抽身而去。
第72章 范卿洲被关的几日, 试过诸多法子,想像外界传递些许讯息,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而余不霁则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如同往日他们未撕破脸皮时静静看着他, 不做阻拦。 范卿洲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干脆任由他跟着自己,左右自己跑了, 余不霁也一定会知道。 最后一日,范卿洲精疲力尽, 虽然他早就辟谷了,但不知怎的,竟也觉得饿了起来,肚子咕噜噜的叫着,余不霁在一旁听到,目光一顿,范卿洲身子僵了一瞬后恢复如常。 几声树叶碎裂的声音过后, 范卿洲回头,难得没有看见余不霁的身影。 范卿洲有些不适, 故而他缓慢的弯下身, 以此缓解这阵难以忽视的不适,灵丹滚烫的灼烧着,一股不属于他、又沾着些妖气的灵力正强硬的钻入他的灵丹里,拼命的为他填补空缺的灵丹—— 范卿洲对于这股灵力再熟悉不过,前世他无数次被这股灵力逼得求生不能, 求死不得,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它? 可祁憬笙分明攥着他的手, 亲手将灵丹搅碎,这股灵力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流窜到他的体内? 更何况祁憬笙如今定然也是昏迷不醒,那么重的伤,兴许是紫玉长老来,恐怕也只能将那些穿插进祁憬笙身体里的怨气或灵力硬生生的塞进祁憬笙的妖丹内。 可祁憬笙的妖丹又怎么可能承载的了那么多不属于他的力量? 无论是人的灵丹又或是妖的妖丹都会因承载过多而使拥有者短暂的陷入昏迷或是直接走火入魔。 他觉得无论是谁来,都不会让祁憬笙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那么留给祁憬笙的便只有一条昏迷的路,兴许即便祁憬笙快要苏醒,也会有人设法让祁憬笙继续昏迷下去。 毕竟一旦祁憬笙醒了,要么就是他的妖丹已经吸收好了灵力与怨气,足以掌控它们,要么依旧是走火入魔。 但无论祁憬笙属于哪一种,都会让人陷入被动。 祁憬笙是妖,还是一个被济州城内仙门百家折辱过的妖,且不说檀贺宫是否会怕他走火入魔,故而干脆不让他清醒,就连济州城内存活下来的仙门百家都不会答应要祁憬笙醒来。 如果祁憬笙醒了,谁都无法保证祁憬笙不会突然报复他们。 到那时,祁憬笙修为高深,又有不死之身,几乎是所有人都会害怕的存在。 所以此刻,祁憬笙定然是昏迷不醒的。 那他身上的灵力又是从哪来的呢? 灵力暖洋洋的将他原本虚空的灵丹填满,范卿洲有种久违的…心悸。 原本平淡的情绪像是被这一阵灵力带动,连带着,心脏也重重的跳了两下。 他闭上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祁憬笙朝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日后就不会缠着他了,是什么意思。 是指从此往后他们一别两宽,还是指,他要…赴死? 祁憬笙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说过要和他纠缠,就一定会纠缠到死。 按照祁憬笙的性子,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 可祁憬笙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不似假的。 耳旁骤然惊起一阵疾风,他抬眼,只见一只通体银白色的鸾鸟从他耳侧飞过,有一瞬间,范卿洲以为是某个此刻该按部就班陷入沉睡的人,又一次穿破诸多束缚,只是定睛一看时,那鸾鸟早就飞的无影无踪。 范卿洲眼睫微颤。 灵丹内温热的气息与他纠缠不清。 他并非是什么在关键时刻还要纠结救自己的人是否同自己有仇的别扭之人,因此,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在余不霁端着一碗温热的鲜肉粥时,他唤出了吞云—— “嘭——” 余不霁被突如其来的一剑惊的一时失手,那碗温热的鲜肉粥还未端到范卿洲面前便碎的彻底。 “…我再去盛一碗,很好吃。”余不霁想要弯下身,将碎裂的瓷片拾起,抵在他颈间的剑刃便毫不犹豫的割开了他的脖颈。 丝丝痛意逐渐漫延。 余不霁缓慢的直起了身子,眼神中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的看着范卿洲,但在感受到吞云剑上的那抹不大熟悉的灵力时眸光微动。 半晌,他问:“…你借了祁憬笙的灵力?” 范卿洲不置可否。 余不霁指尖深陷入掌心之中,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今生会对范卿洲待谁好如此执着。 兴许是前世阴差阳错失去过,又兴许是想弥补曾经的错。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是要跟范卿洲在一起的。 余不霁毫无征兆的凑近范卿洲,只是没等他走过几步,原本悬在他脖颈上的剑就直直刺穿了他的肩膀—— 与祁憬笙刺得地方别无二致。 只是他依旧恍若未觉般,在疼痛加剧的那一瞬间,任由着剑刃深入,血水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去。 范卿洲攥着吞云剑柄的手紧了紧,济州城内的琐事叫他再难分心同余不霁牵扯纠葛些情感问题。 “范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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