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你做什么?”范卿洲伸手,想将情绪失控的人扯回来,却几次三番,与他的衣袖交错而过。 疾风吹得祁憬笙眼睛生疼。 昏昏沉沉间,他看着范卿洲又一次朝他奔来。 他蜷缩着,将原本将探灵殿笼罩的密不透风的银丝骤然吸附过来—— 银丝穿透他的身体,妖丹被生生拉扯着,即将要四分五裂。 祁憬笙猛的吐出一口污血,意识逐渐消散,他将双手捂在胸膛前,一只手死死的攥着衣襟下方的、有些褶皱的帕子。 那是范卿洲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一丝念想。 他要以身献祭—— 准确来说,是将这无法中断的阵法彻底吞噬。 他清楚即便自己不以身犯险,范卿洲也会找到将所有人救下来的法子,只不过可能会让范卿洲自己受些伤。 他不想要范卿洲受伤,更不想看着范卿洲劳心伤神。 如果所有人都要范卿洲去救的话,谁又能去救范卿洲呢。 他思前想去,觉得似乎拿自己这么个令范卿洲厌恶的人的性命来抵押,于范卿洲而言,是最划算的。 不过范卿洲肯定不会麻烦他的。 但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动手,只要范卿洲能在他死的时候,记住他,知道他是喜欢范卿洲的就好。 不过他也有些发怵,毕竟按道理来说,他是死不掉的,那么他在将阵法吸食后也不会爆体而亡。 如果他不会死,那他会不会变成一个又丑又恶心的怪物?小师叔会不会更讨厌他了? 到那时,他还是清醒的么? 诸多疑问,他都未曾想通,最后,他只是想,就算神志不清也好,若能被范卿洲亲手镇压,一直看顾着,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不是? 虽说,与他想的日日相伴有些差别,但那样的话,范卿洲总归也是要时时刻刻记挂着他的。 不然万一他哪天神志不清的伤了人,范卿洲还要为他善后。 后来他问范卿洲能不能不讨厌他,范卿洲没答话,他便又想,讨厌也没关系,只要范卿洲没有亲口说出来,他便权当做不知道。 他也可以欺骗自己,假装范卿洲是喜欢自己的—— “祁凌!!!”范卿洲的指尖鲜血淋漓,他死死扣住将祁憬笙围住的、最后一缕银丝,勉强扳住了它,才叫祁憬笙能从那密不透风的蛛网里探到一丝光亮。 只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祁憬笙彻底失了生气,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被这蛛丝刺穿,其中心脏以及腹部的妖丹处被刺的最多。 多到密密麻麻的蛛丝让人瞧不见他本来的模样。 禁锢着余不霁的灵力波动了一瞬,余不霁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这阵波动,刺眼的白光无限放大,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沉舟蓄力,顷刻便冲开了那结界的束缚。 巨大的灵力波动引得诸多弟子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地。 就连徐万臻都被这股极强的威压逼得弯下了腰,只是他抱着曲南徵的手又紧了紧,不动声色的将曲南徵的尸身护在其中。 余不霁见事不妙,自然不打算留下来,只是他看着范卿洲焦急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一丝没由来的愠怒。 为什么祁憬笙同他一样做了错事,范卿洲还是像先前那般,会护他周全,而到了自己这里,便只是利用。 明明他和范卿洲才是最先认识的,甚至连祁憬笙,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系带,因为祁憬笙是他的徒弟,所以范卿洲才会护着他。 可为何如今,范卿洲全然不顾他的安危,甚至亲手将他禁锢在原地,仙门百家皆在此处,他根本没想过若是自己逃不了,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兴许在范卿洲眼里,自己如今连那个濒临入魔的徐万臻都比不过… 几乎是刹那间,他以沉舟为引,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后,攥着范卿洲的手,生生将他扯出重围—— 耳边夹杂着许多人的怒骂,但余不霁不想听,他只是死死的扣住范卿洲的手,最后,他似乎有些气恼的看向范卿洲,十分别扭的问了范卿洲一句:“为何。” 范卿洲此刻灵力几乎用尽,他只能用力的甩开余不霁的手,虽然无济于事,但他依旧甩了两次,最终拗不过他,冷冷的抬起眼,看向他。 余不霁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眸光闪烁了一下,只听他又问:“为何救他,不救我。” 他想不通,为什么范卿洲对谁都可以放下芥蒂,偏偏对他如此的…绝情。 曾占了他躯壳的阿俞、前世一剑刺穿他心脏的祁憬笙,就连今生,同他一样做过诸多恶心之事,甚至是亲手杀了自己的侄子的徐万臻都可以博得范卿洲短暂的信任和原谅,为什么偏偏他不行。 范卿洲听到他这毫无意义的话明显愣了一瞬,他拧起眉,良好的涵养告诉他,他不应该对曾经的师兄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他实在忍无可忍的对上了余不霁那双淡漠的双眸:“松手。” 范卿洲实在不能理解余不霁在说什么疯话。 且不说这阵法是余不霁自己下的,除他之外,无人知晓能够全身而退的办法,就算这阵法不是他下的,以他的灵力,自然不需要自己去护着他。 更何况,余不霁早就叛出师门了,他们相见,本就该是不死不休的。 像是如今这样有些平静的对话反倒是显得格外诡异。 “你喜欢过离丞仙尊,对么?”余不霁似乎是知道方才的话得不到答案,便忽然转移了话题,目光直直的落到范卿洲略显疲惫的面颊之上,像是要将他的情绪洞穿,只是范卿洲却出乎意料的失笑了一声,再一抬眼,那双与他四目相对的瞳仁多了些不解,又掺杂了些许看不清的情绪。 “余不霁。”范卿洲的声音不大,甚至算得上是极轻的,但因为此刻四处寂静,便显得他清冽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看我像是脑子有病么?” “成婚时,你亲口说过,你愿意…” 范卿洲不等他说完便又笑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我以为“离丞仙尊”的耳朵应当是正常的。” 两道交错的呼吸声衬得此刻更是剑拔弩张。
第71章 片刻, 余不霁唇角微勾,他没再攥着范卿洲的手,随后向后退了一步。 “无妨, 你我如今,同气连枝, 即便你回去, 他们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范卿洲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深陷进掌心, 一字一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余不霁没吭声,眸光落到了下垂的红色耳坠, 片刻,他平静如常的说:“你只有我了。” 范卿洲觉得自己兴许是被祁憬笙气习惯了,如今听到余不霁这话只觉好笑:“我同你并非同道中人,又何谈此言?” 余不霁并没有被他这般疏离的话激怒,只是继续平淡道:“早在你劫了地牢那天,便只有我会跟你站在一起。” 范卿洲默了默,他好像知道祁憬笙不要脸的功夫是师承何人了:“如今的局面是你强求来的, 亦是你一手造成,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恶心么?” “怀矜。”余不霁忽然抬眸, 在即将触碰到范卿洲的耳垂时被范卿洲扣住手腕, 甩向一旁,“我会成仙,也会助你成仙。” 范卿洲被他气的发笑。 他怀疑余不霁脑子有病,听余不霁这意思,还是要他感恩戴德的跟余不霁重修旧好了? “你成仙便成仙, 与我何干?”范卿洲一边同他虚与委蛇,一边探查此处的地界。 这地方僻静的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有几棵巨大的银杏树,时不时往下飘落些泛黄的叶子。 他又探了一遍自己的灵力,破阵消耗的太多,加之先前为了牵制余不霁时将最后一抹灵力榨干,他要恢复,怎么说也要待上个十天半个月。 可他在此处待的时间越长,他那位小舅舅便会危险几分。 即便徐万臻当初大发慈悲救了他,但如今事情败露,他不能确保徐万臻不会忽然变卦反水,将小舅舅推出去保全自己。 余不霁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担忧,便淡声开口道:“结界早就破了。” “沐栀青他们也该赶来了。” 范卿洲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不打算跟他说话,便干脆避开他,仔细寻了一处灵力充沛之地。 如今出不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恢复灵力,等到恢复以后,试着看看能不能传出些音讯,若是传不出便只能继续与余不霁周旋,再寻其他法子逃出生天。 “…怀矜。”余不霁又一次凑上前,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他道,“我会助你成仙。” 范卿洲就地坐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事太过繁琐逼得他有些疲倦,还是他自己有点心累,他静静的坐在银杏树下,半晌,他忽然开口,问道:“徐之言是怎么死的?” 他想,余不霁应当清楚徐之言的死因,毕竟徐之言在余不霁的计谋中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若是没有徐之言的死,他恐怕还要再查上许久,总归不会像如今这般,如此之快的揭开这桩旧案。 余不霁显然没想到他会询问徐之言的死,他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但还是如实回答了范卿洲的话:“徐万臻杀了他。” 范卿洲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他还是问道:“为何杀他?” 余不霁眸光一顿,摇了摇头:“不清楚。” 范卿洲抬眸,总算是给了余不霁一个眼神,只是语气中竟罕见的夹杂了些许讥讽的意味:“还有离丞仙尊不知道的事么?我以为凡事尽在仙尊的掌控之中。” 余不霁微微皱眉,不太满意范卿洲的反应,但最终他也只是唤了一声范卿洲的字,范卿洲不理他,他便坐在范卿洲身旁。 过了不知多久,范卿洲睁眼时便已然是深夜,明月高挂,月光穿透银杏树叶倾洒在地上。 他愣了一瞬,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平静的赏月了。 如今这样无人管束的日子,与他而言竟是恍如隔世。 他晃了晃脑袋,昏昏沉沉的想,好像的确是隔了一世。 再一抬眼,余不霁竟又换上了“离丞仙尊”的那张脸。 范卿洲嘴角一抽,觉得他有病。 故而,他又闭上了双眼。 余不霁思考了一会,才疑惑的开口问道:“你不喜欢“离丞”么?” 范卿洲眼皮一跳,问他:“我何时说过我喜欢“离丞”?” 余不霁恍然大悟,换回了自己本来的脸,有些满意的开口:“喜欢我本来的脸,也很好。” 范卿洲被他无耻的言论气笑:“我何时说我喜欢你的脸了?” 余不霁又沉默了一会,才道:“别人的脸也可以。” 范卿洲:“?” 余不霁又退了一步:“身形我也可以模拟出来。” 范卿洲无话可说:“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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