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知道不是祁小友动的手,只不过, 若不把他关起来,恐怕难以给旁人交代。” 范卿洲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只听徐万臻继续说:“你见过那个艳妖了对么?” 范卿洲并不意外,毕竟徐万臻明面上是只派了曲南徵一人跟着他们,但以徐万臻的谨慎,绝不可能轻信于曲南徵这么个一点就炸的急性子。 很大可能是他又在暗处派了数人跟踪他们的行迹。 “离丞仙尊带你去看的?”徐万臻一语道破,也不管范卿洲有没有回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他是不是还同你说, 他打算同你一起“为民除害”?” 范卿洲指尖一顿,他知道徐万臻会跟踪他们, 但他没想到徐万臻就连他们说的话也一清二楚。 “你不必忧心, 本尊若想伤你,便不会叫曲…本尊唯一的弟子去照看你们了。” 范卿洲眉心一跳。 合着曲南徵当真是来照看他们的啊?若是徐万臻不说,他还以为是徐万臻派曲南徵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 但即便如此,良好的教养也让范卿洲保持了微笑:“徐掌门所言何意?” 他明知故问。 徐万臻自然知道范卿洲的顾虑——他以为自己是在诈他。 “如离丞所愿。” 范卿洲瞳孔微缩。 “他想做之事,亦是本尊想为。” “那只艳妖, 是本尊救下的,他本该在全族被灭时同他的族人一道灰飞烟灭, 但当时他太过羸弱,不比别的艳妖,故而杀了他也与那些人无益,本尊便出言,保下了他。” 范卿洲依旧没吭声,徐万臻微微抬眸,半晌,笃定的说:“你不信我。” 范卿洲自然不会如此轻信于他。 若离丞仙尊是因为一腔热血孤身一人敢闯龙潭虎穴,同他一起为民除害不难理解,但徐万臻呢? 徐万臻的掌门之位坐的可一点也不稳固,前有同辈觊觎,他又不曾成婚,更没有一儿半女,就连座下弟子都只有曲南徵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后继无人。 若徐万臻在这时帮了他们,便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若是失败了,他们运气好还能全身而退回到家里搬救兵,但徐万臻呢?他的家就在济州,一身功法修为也都是本家所传,他又能跑到哪去? 即便是成功了,他门下也有不少同济州各家仙门成婚的弟子,甚至有不少同辈的仙尊也同旁家成了婚。 而他就这么“大义凛然”的将旁家送至险境,即便真落了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也必然无法在本家混迹下去。 到那时他依旧孑然一身,除了一头空名外,什么也留不下,无论成功或是失败,对徐万臻而言都无任何益处。 故而,范卿洲实在无法信任他的话。 “倒也无妨。”徐万臻似乎是在释然,“既如此,你便自己查下去。” “但若有需要,尽管来寻本尊。”徐万臻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起身,不再同范卿洲多言。 范卿洲黑漆漆的瞳孔夹杂着些复杂的情绪,看着徐万臻那抹愈来愈远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堪堪低下头,仔细探查了徐之言的尸身。 他探到徐之言的灵脉时眸光一顿。 按照常理来说,人死后的灵力并非是顷刻消散,至少还能留存几个时辰,就像他娘当年主动献祭一般,气息撑到了范鸢回来。 而徐之言出事不过半个时辰,他的灵力就已经全然消逝,此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刻意吸走了他的灵力。 范卿洲眉心微蹙。 若是提前设下食人灵力魂魄的阵法的确会叫人的灵力在死后以最快的速度消逝,但他记得这种阵法曾是强行渡化入魔以后无可救药之徒的。 一般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有人使用此法来渡化入魔之人的。 因为这阵法全然不会辨认敌我,只会在濒死之人入阵的刹那间锁住,锁住之后,它便会自动以天地为引,把阵中的魂魄及灵力吸入其中,最后这股灵力便会残留在阵中,作为下次开阵时的养料—— 而一般情况下,能将入魔之人打成重伤的,也不会好到哪去,故而此法便是在以命换命。 用此法的人,几乎没有全身而退。 要么是早就修道成仙,故而才能在自身不受重伤的情况下将入魔之人打的濒死,但若那人当真这么厉害便不会启用此法来多此一举了。 要么是众人围剿,但这种情况下,死伤也定然不在少数。 围剿… 莫非是二十年前的那场万鬼昭引出的千生阵? 除了那场万鬼昭外,他不记得这济州还出现过什么需要如此大动干戈,启用这千生阵的事迹。 可距离启用千生阵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若不是有人在短期内再次启用它,它绝不会像如今这般,迅速的将灵力吸入阵内。 也就是说,济州在半年内绝对有人重新启用过它。 但启用它的人,会是谁呢? 范卿洲正出神的想着,脚下忽然多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蹭着他的脚踝,他垂眼,就见一只浑身是腥红的小鸟摇摇晃晃的咬住了自己的尾羽。 那根尾羽即便不咬,恐怕也是要断掉了。 范卿洲第一时间将这只被血沾了一身的小鸟抱在了怀里,他拧着眉,为这小鸟打了个止痛咒,在灵力探入这小鸟体内时他瞳孔骤然放大:“憬笙?!” 小鸟听到了他的话,又摇摇晃晃的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范卿洲想伸手将他抱回来,就见他费力的在地上写了一句。 “没杀人。” 他咬着自己的尾羽,又摇摇晃晃的缓了半天,才继续在地上写:“不是我,小师叔。” 范卿洲看着快要昏死过去的“血”球,伸手要去抱他,却又见这“血”球在地上写道:“脏。” 范卿洲竟第一次衍生出气极反笑的情绪,不等他再说些什么,便将他捞进了怀里,他的声音隐约浮现出一股怒意:“他们便是如此待你的?” 祁憬笙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没把他怎么样,只是他一刻没有把真相告诉范卿洲,他便心如刀绞。 故而,他死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每次死时,他都会把自己的一个胳膊或是脚踝处卸力。 他便是如此逃了那锁妖链的。 只不过生生卸掉自己胳膊实在是有些疼,他还控制不好力度,引得他一个不小心便出了血,不小心的次数多了,他就成了如今这幅脏兮兮的模样。 “…困了吗?”范卿洲夹杂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想说是有点,但又舍不得闭上眼,错过了范卿洲现在的模样,于是强撑着瞌睡,违心的摇了摇头。 他听着范卿洲的心跳声,总觉得安心了不少。 只是他如此行事,恐怕说给范卿洲热了麻烦了。 他想到这,又从范卿洲怀里跳了出来,范卿洲深吸了一口气,要将他再抱回自己的怀里,却被他躲开了。 他咬着自己的尾羽,一字一句的写道:“我不回去会惹出麻烦的。” 范卿洲难得强硬的开口说:“不会,我在。” 祁憬笙却只是往前走上几步,用脑袋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随后又退了一步,继续写道:“我知道小师叔厉害,但若我走了,如今便是畏罪潜逃了,我才不背这莫须有的罪名。” 范卿洲想说他不是畏罪潜逃,他们如今连他杀人都证据都没有,就算怀疑他,他也该是疑罪从无。 只是祁憬笙又摇摇晃晃的在地上写道。 “小师叔,我等你光明正大的把接我回来。” 范卿洲薄唇紧抿,沾了脏污的手微微蜷缩起来,最后祁憬笙又钻进了他的手心里,蹭了两下。 “…对不住。” 范卿洲知道此事是他之过,若不是他当时未曾料想到会有人刻意栽赃陷害祁憬笙,祁憬笙如今也不会伤势如此之重。 祁憬笙见他情绪低落,又像是在同他说无事一样,在他跟前蹦跳了两下,疼自然是疼的,不过大概是祁憬笙死的次数多了早就习惯这般痛意,便也就没有那么疼了。 范卿洲眼前似乎起了一层雾气一般,祁憬笙见他似乎是要哭,又慌慌张张的用自己的尾羽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师叔,我没事。” 他写完,抬头看向范卿洲,那人依旧眼眶发红,将灵力输送到他体内,见状,他又避开了范卿洲输送过来的灵力。 在范卿洲准备继续输送时,他一笔一划的写道:“小师叔,我不会死的。” “你不必耗费灵力为我续命。” 祁憬笙思量了一下,怕他觉得自己是在夸大其词,便想也没想的用自己的尾羽刺向心脏—— 让范卿洲这个还涉世未深的少年亲眼见证了他血溅当场又原地复活的情形。
第52章 范卿洲一阵愣神, 但很快便将他抱在怀里,他思量了半天,最后朝这个当着他面自戕的漂亮小鸟说:“不会死也不能如此待自己。” 他深呼了一口气, 眼睫微垂:“会疼的。” 祁憬笙闻言,身子一顿, 若是范卿洲不说, 他忘记了自己的确是会疼的。 或者说,那些疼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偏偏范卿洲提起了这件于他自己而言都无足轻重的事情, 范卿洲还在乎他是否会疼。 温和的灵力轻缓的灌输到四肢百骸,范卿洲又用帕子将他身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了个干净。 他仰着头, 看着范卿洲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脏又骤然杂乱的跳动了起来。 “我信你。”范卿洲将最后一点血污擦干后轻声开口,“我知你不会伤人,是他们拿你当了幌子。” 范卿洲将他身上的最后一处伤口处理好后,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我会还你一个清白。” 祁憬笙愣愣的看着他,眉眼下意识弯起,半晌, 又用尾羽在地上写道:“好。” 不过他到底还是被祁憬笙说服,没有强行留住祁憬笙, 只是有眼前的前车之鉴, 他很难不担心祁憬笙再次受伤,故而他在祁憬笙身上留下了保命的符纸——若是祁憬笙再性命垂危,他就会第一个察觉到。 当然,祁憬笙也同他保证了不会再以命涉险。 虽然他觉得祁憬笙只是在诓骗自己,但也他的话在, 总比什么承诺都没有要好。 他给祁憬笙疗伤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甚至因为祁憬笙一直躲避他, 导致他们直到最后也只是在徐之言尸身旁的灌木丛中藏身疗伤,始终未曾离徐之言的尸身过远,故而此刻他只走了几步便又回到了徐之言的尸身旁。 范卿洲半蹲下身,又将徐之言的尸身探查了一遍,就在他以为在徐之言的尸身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时,他探到了一缕即将消散的怨气—— 覆盖在他的灵力之下,若不仔细探查,或是再等个一时半刻,这抹微弱的怨气定然会被不断涌出的灵力冲的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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