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范卿洲颇为懊悔。 他怎么就忘了阿俞现如今被安排在了朝露殿中。 方才他应该先走的,这样即便是撞上也只会是他从朝露殿中出来,同祁憬笙撞到一次,不至于去时也要撞到祁憬笙。 他在原地犹豫了一番,思量着若是此时查探春敕阁的魂魄是否会引起旁人注意… 只是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心口便骤然发闷,同时阵阵刺痛袭来,他刚在灵泉中缓和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他浑身无力,被迫跪坐在灵泉旁,只是这次并未出现五感消退的情况,范卿洲隐约觉得这次并非是魂魄与身体互斥的原因,而是被这妖气所引。 因为他在前世临近入魔时感受到的气息与现如今的气息相差不大。 但这春敕阁的妖气并不足以叫人被引入歪门邪道,不然范鸢也不可能会允许弟子来春敕阁疗伤了。 那他又是何故会被这丁点儿的妖气所影响? 若说是他魂魄受损容易被妖邪所侵,那受伤之人分明更容易被妖邪找上门,但无论伤的多重的人都不曾在春敕阁走火入魔,故而,他绝不是因为魂魄受损而受此处妖气所影响的。 但若不是因为他… 那便只可能是因为余不霁的身体对于妖气格外敏感,故而被妖气影响的概率也会越大。 可若是如此,以余不霁的修为和身体的本能,上一世绝不可能没察觉到那邪祟一路跟着他们,若是余不霁察觉到了,又怎会一路隐瞒直到他濒临入魔时再以命救他? 他图什么? 更何况余不霁若真对妖气敏感,又怎会经常来春敕阁受罪?即便是他不管不顾,范鸢也绝不可能放任他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去春敕阁待着,更不可能次次议事都挑在春敕阁中。 体内灵脉蹿动,兴许是被这春敕阁内那点儿微不可查的妖气所影响。 他脑袋昏沉,下一刻,便彻底失去意识,咚的一声倒在灵泉旁—— 朝露殿内。 祁憬笙将剥好的葡萄递到惊秋唇边儿,笑盈盈的同他道:“小师叔,这葡萄可甜啦,你尝尝。” 惊秋微微偏过头,没吃他的葡萄:“你同师兄干什么去了?” 祁憬笙拿着葡萄的手一顿,转而收了回来,自个儿把葡萄吃了个精光:“没,没干嘛。” 惊秋自然不信,紧接着,祁憬笙又往他身侧凑了凑:“我就是去卖艺了,小师叔,我跟你说,我赚了足足…” 祁憬笙的手在腰间摸了半天,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最后又变的痛苦:“坏了,我钱没了。” 惊秋茫然的看着他:“什么钱?” 祁憬笙在内心狂吼:什么钱?当然是讨你欢心的钱啊!好不容易赚了点窝囊费怎么就没了呢?!不行,我得原路去寻,我要看看我的钱到底丢哪了! 当然,他想的原路返回是指在檀贺宫内,因为若是太远倒还不如他什么时候再重整旗鼓再卖一次艺来的快了。 “小师叔我有急事,去去就回!”祁憬笙从贵妃榻上蹦了起来,只留下一句话后便着急忙慌的从朝露殿跑了出去。 惊秋犹豫了一番,还是拖着没好利索的伤跟在了他后头。 祁憬笙没注意到自个儿身后还跟了个人,只自顾自的低着头,一处都不放过。 我的钱呐,你在哪?!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跟小师叔交代啊?!我刚刚还跟他吹牛,说我卖艺赚了钱,你怎么就这么不给我面子,掉了呢?! 祁憬笙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痛!实在是太痛了!!! 他一边儿心疼一边儿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掉了他那仨瓜俩枣的地方。 祁憬笙因为在寻东西,故而走的并不快,惊秋也在后头逐渐跟了上来。 直到他身侧出现了个人影,他才有些僵硬的转头。 在转头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说辞为自己辩解,辩解自己真的没有在偷鸡摸狗,自己只是在寻一个重要的东西。 但在他看见惊秋的那一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不用找借口了。 但下一刻,他又停住了步子。 不对,好什么好?他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被小师叔瞧见了那还得了?!他这一世在小师叔面前从来都是英俊潇洒一面,怎么能在今天破功?! 祁憬笙默默直起身子,有些惆怅但勉强撑起一抹假笑:“好巧。” 惊秋不解,但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缘分。” 祁憬笙沉默不语。 这是什么诡异的打招呼方式? 不是问好,是跟对方说好巧。 他觉得自己有病。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只能试图把惊秋这尊大佛请回去,这样才能方便他继续扒着地找自己的仨瓜俩枣。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小师叔要不替我照看一下阿俞?” 只是说完他就后悔了,哪有人叫自己的心上人去照顾“情敌”的,哪怕是上一世的情敌,没真发生过什么,这也显得他很像是那种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啊! 但惊秋却没拒绝,只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掺杂着些惊喜,只是一眨眼,便又消失不见。 祁憬笙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于是又绞尽脑汁的想到了为自己找补的话:“正好可以叫紫玉长老为小师叔也看上一看。” 但是这么找补之后,似乎更不对劲了。 这话说的像是惊秋才是顺带的,他关心的其实是阿俞。 不过惊秋并没有在意这个插曲,只是笑着回绝了他:“阿俞自有紫玉照看不必担忧,我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话都到这了,祁憬笙再想在惊秋面前保持形象也想不出什么借口将他遣回去了,于是,祁憬笙只能干瘪的“哦”了一声,默默直起身子,十分收敛的慢慢用眼睛将每一寸土地都看的清清楚楚,生怕错漏了什么。 只可惜他们一路上都一无所获,若非要说他们收获了什么,那大概就是路上的同窗们跟他俩问好。 祁憬笙十分气馁的看着最后一处未搜寻的春敕阁。 他在春敕阁门前停留了许久。 他在犹豫,万一又撞见师尊在灵泉中他岂不是要尴尬死了,这回还是带着小师叔一起来的,双份尴尬。 但若是不进去,他的窝囊费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总归是他第一次亲手赚回来的钱,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弄丢了。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由衷希望师尊别在里头。 他如临大敌的踏入了春敕阁,同时给自己下了一剂定心丸。 他被师尊遣走时水声那么大,肯定是师尊修养好了起身回寝殿了。 他这么想着,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向灵泉内—— “师尊!!!”祁憬笙瞳孔骤缩,只见范卿洲穿戴整齐的蜷缩在灵泉角落,脸色惨白如纸,不带一丝生气。 祁憬笙几乎是立刻跑到了他身前,将他扶了起来,在他之后进来的惊秋当机立断道:“我去叫人过来。” 范卿洲的呼吸微弱,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干涩泛白的唇瓣几次开合,祁憬笙凑上前去听,只是这一听,他便身子微僵,视线几经辗转,最后落到了靠在他肩上的范卿洲身上。
第24章 意识模糊间, 范卿洲瞧见了个人影正费力的挪动着自个儿的身体。 扑通—— 半边儿身子浸入水中,祁憬笙搀扶着他,也跟着泡进了灵泉中。 体内躁动的灵力与妖气相撞, 他终于彻底昏厥过去—— 前世,朝露殿内。 范卿洲大病了一场, 此刻正面色憔悴的蜷缩在床榻之上, 浑身发凉,但若有人上去探一探, 定然会被他这滚烫的体温烫的吓一大跳。 脸颊上黏连着被汗水洇湿的鬓发,他盖着被子, 微微蹙眉,双颊也隐约透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张嘴。”他意识恍惚着,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强硬的朝他吩咐,不等他反应,那人冷冰冰的指骨就按在了他的脸颊上,疼的他想挣脱,但眼皮死死下坠, 甭说是挣脱开钳着他的这只手,就连睁眼看看这只手的主人都做不到。 他勉强抿着唇, 那人几次往他嘴里喂药都如数洒了出来。 “…唔!”那人猝不及防的将原本钳在他脸颊上冰冷的手指塞进了他滚烫的双唇间, 两根手指撑着,药水被那人粗暴的灌了进来,呛得他一阵咳嗽,他发狠的咬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却骤然嗤笑一声,像是毫无察觉般用自个儿的手指压着他的舌头乱搅。 “怎么不咬了?”那人戏谑着问他, 他终于勉强睁开双眼,烧退了不少, 但他依旧有些头晕。 祁憬笙却不打算让他借此机会躲避自己,两个手指依旧压着他的舌头,拇指则是压着他的唇角,慢慢将他的脸挑起,逼着他看向自己。 “不是在寻死么?”祁憬笙的长相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顶好,如果他不入魔,顶着这张脸出门逛一圈估摸着都要被人芳心暗许,但他如今就是顶着这么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做着些心狠手辣之事。 范卿洲微微偏头,想让祁憬笙将手撤出去,但祁憬笙却丝毫没有将手撤出去的打算,甚至心情颇好的将他的脸移了回来。 范卿洲对他无计可施,只能与他错开视线,含着他冰凉的手指,声音含糊着说:“没有。” 范卿洲没脾气的模样让祁憬笙心上一颤,不知为何,他每次看见范卿洲这幅样子总会莫名的心烦意乱,这次亦然。 他冷哼一声,将手指抽了出来,用范卿洲的衣服把那两根手指擦了个干干净净:“你最好别想着寻死。” 范卿洲这会儿已经闭上了双眼,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祁憬笙坐在他床边儿,半天没有动弹,他倒是习以为常,祁憬笙对他做什么大概都是为了羞辱他一番,坐在他床边估摸着也只是怕他病死死的太简单了。 这么想着,他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人挪动了他一下,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把他吵醒,又像是想趴在他身上,只不过挪完了,那人就又坐了回去。 屋里没有烛火,祁憬笙的手攥着范卿洲的衣角同时摩挲着被范卿洲咬出印子的骨节,他想,除了范卿洲,大概没人愿意跟他如此不设防备的共处一室了。 “范怀矜。”他胆大包天的唤着范卿洲的字,身子也跟着蜷缩起来,卧在范卿洲身侧,“恨我吧。” 他执拗又缱绻说着。 只要你这辈子都不离我而去就好了。 祁憬笙昏沉着脑袋想着,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角,一抬头,就能看见范卿洲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 他不喜欢看范卿洲对别人那么温柔,准确的来说,他是不喜欢看范卿洲对自己这么冷淡,他好想让范卿洲回到以前的模样,可他又清楚的知道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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