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母亲对父亲的极致报复,与此同时,父亲脚下那座万丈叠起的商业帝国,也在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 他们会离婚吗?这是我从记事起,便总是自问自答的问题。 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以及两个家族的纠缠架构似乎并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况且,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我…… …… 2013年7月,时间不明。 四周漆黑一片,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窗户被锁死,屋子里更是静的可怕,从昨晚到现在我只喝了一口水,昏迷之前,我只听到父亲说要带我离开。 来不及反抗,就昏睡到现在。 我听到门外父亲在焦急的踱步,打电话时的愤怒咆哮从门缝漏进来,伴着,咬牙切齿的警告。 “除非你这辈子别想见儿子!”这是十分钟以内父亲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他不停的重复这句话,似乎在一场必输的牌局里握了张王牌,他将这张王牌高高举起,强迫对方妥协。 而制衡母亲不再疯狂报复他的筹码,就是我……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傍晚,我做了个梦。 梦到我站在附中空旷的操场上,抬手向你递上我的高考志愿单,上面的L大清晰可见,日记轻轻交到你手上,我虔诚又卑微,恍如匍匐在神龛下的信徒,我看着你的眼睛,把那些折磨了我无数个日夜的爱意娓娓道给你听…… 风吹乱了你的碎发,一如当年湖边初见时的那个逆光少年,明媚纯澈。 然后我听到你说,愿意…… 你说,愿意。 …… 顾燃眉头紧锁,呼吸随着嗓子里发出的气声抖动着。 他心焦的握紧了手里的日记本,他急于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可下面几页似乎被潮气黏住了,厚厚的一沓直接被囫囵个儿的一起翻过,映入眸底的,却是一个早已干涸了的半个鞋印。 这一页的文字几乎无法辨认,那鞋印像是泥水混着雪水踩上去的,洇湿的墨水糊成一团,可开头的时间却清晰可见。 ——2013年10月16日…… “!!……” 顾燃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他重生回来的那天。 他依稀记得从教室醒过来时,他抬眼瞄了一眼黑板旁边的电子挂钟——2013年10月16日…… 如果没记错的话,重生那晚的大火里,在楼下抱住自己的黑衣男人,似乎同样掉落了一个本子形状的东西! 可惜当时大火加上天黑,现场一片浑沌,并且只短短一瞬他就已经重生回来了,连人脸都没有看清楚,更别提注意到脚下落进雪地里的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会是这本日记吗? 顾燃抓着自己的头发,努力在干涸的大脑里搜集贫瘠的记忆。 那天实在太冷了,风很大,那东西掉下来时,好像哗啦啦的被翻开了! 对! 如果他的推测没有错,那半个脚印合该是那神秘男人接住自己时脚下一个不稳无意中踩到的! 那么那个紧紧抱住自己并且一起坠落后仰的男人难道就是…… 陆淮天!? “顾燃对不起,我来迟了……” 耳边响起异样的嗡鸣,那低磁的声音…… 会是,陆淮天吗? 顾燃胸口一紧,身体已经几不可察的开始痉挛了,来不及再多加揣测,他颤抖的手指用力的想要捻开黏在一起的纸张,可早已乱了章法的指节根本不听使唤,心急如焚没了耐心,下一秒,直接翻扯到日记的后半部分。 泛黄的日记带着潮湿的馥郁,轻微震颤的眼球在看到时间的那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停滞了。 顾燃屏住呼吸,一遍又一遍确认着上面明晃晃的的日期。 ——2019年12月25日。 那是六年后的,圣诞节…… 第55章回家 2019年12月25日圣诞节,暴雪 车后座放着的冰淇淋蛋糕,是椰浆牛乳味的。 我跑遍了大半个城市,最后加价到两千块,才找到愿意帮我做这个口味蛋糕的师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买它,也知道这蛋糕终究是送不出去的,可我还是买了,就像现在我明知道顾燃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上,可还是改变不了日复一日跟着他的习惯…… 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固执的像个偏执狂。 透过挡风玻璃,我看到他们又在吵架。 那个姓裴的男人对顾燃并不好,犯浑的时候甚至会对他破口大骂,我从未见他在任何一个节日给顾燃送过什么,哪怕一束鲜花,一块简单的蛋糕。 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顾燃喜欢什么,渴望得到什么,想要拥有什么,或许究其根本,是他觉得顾燃压根不配拥有得到美好事物的权力,在他眼里,顾燃可能只是他人生里一个偶尔无聊时才会拿起来用用的鸡肋配角。 甚至比不上他在外面招惹的那些妖艳贱货。 我紧紧盯着驾驶座里不停偏头朝顾燃吼叫的男人,压制不住的愤怒在身体里翻涌,突然,前车在应急车道停下了,没等我看清情况,男人已经暴躁的打开车门,一把将顾燃推了下来! 下一秒关上车门,直接头也不回的开走了。 顾燃怔愣着站在凌冽的寒风里,雪花不停的落进他结霜的泪痕上,来不及擦掉。 他似乎还没从刚刚男人的心狠举动里反应过来,他惊讶的张了张嘴,最后抬手捂住脸颊,耸动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他在哭……我的顾燃,在哭。 我全身僵直,视线瞬间模糊,霓虹的车尾灯越来越远,片刻后,我猛地挂了S档! 一头撞上裴子俊的后备箱时,我没有踩刹车,接着倒车,油门到底撞上第二下!不留余地的第三下!几乎把他连人带车从高架桥怼下去的第四下…… 周围所有路过的车辆都觉得我疯了,他们大声鸣笛企图制止我的暴行,可嗜血上脑的我根本无法停下来,疯狂的潜意识在短时间内甚至生出更多残暴血腥的想法…… 我承认,那一刻,我想杀了他。 可顾燃还在高速路上…… 风雪肆虐,夜深的如同鬼魅深渊,他自己一个人,该有多害怕…… 想到这,理智生生被现实短暂的解救,眼看着裴子俊狼狈的从已经快要侧翻的车子里爬出来,吓到缩成一团的怂样可笑又窝囊,我闭上了眼睛。 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顾燃为什么就……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想到顾燃,我硬是强行忍住把他碾成渣的冲动,立马掉转了车头! 回到顾燃被丢下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沿着路边的应急车道找了十分钟,终于看见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 脚下的鞋子掉了一只,另一只满满的全是泥浆,很明显,他已经摸索着在这高速公路上游荡很久了,他抱头瑟缩着,抬头惊恐万分的看了我一眼…… 只一眼,我觉得我的心脏已经被痛苦焚成了灰烬。 那双空洞的眸底里,只有无声的泪水淌下来,曾经明媚的,美好的,属于那个阳光少年的一切,好像都在日复一日的失落与折磨里,彻底消逝了…… 我跪在他面前,忍住喉间的酸楚,快速脱下外套紧紧裹住他的脚踝。 在一把抱起他之前,我压低了帽檐…… ………… …… “啪嗒!” 顾燃的眼泪落在日记本上,后面的内容被大片洇湿晕开,可即便不用再往下看,他忘不了在那个寒气刺骨的冬夜发生的一切…… 还有那个,用帽檐遮住脸的男人。 那天的雪太大了,路灯亦昏暗阴沉,男人苍白的脸隐匿在阴影里,并不能完全看清。 恍惚间只记得抱住自己的臂弯是多么有力,裹在脚踝上的外套,还带着暖暖的体温…… 车子里的暖风开到了最大,身上头上融化的雪水在后座淌成一小滩,顾燃缩了缩脚,窘迫又无助。 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小心翼翼对待,这已经足够让他紧张到无所适从,侧脸无意触碰到男人胸口时,听到的是不规律的心跳和焦急的喘息。 那时的顾燃并不能理解一个陌生人的善意竟能如此周到入微,他一向不怎么会说话,只能规规矩矩的躲在后座一角,不停的跟这位好心先生道歉并道谢。 “谢谢,谢谢您,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车子,等下我会收拾干净,对不起,谢谢,谢谢你……” “脚还冷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没?疼不疼……”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被泥水浸脏的真皮座椅,反倒俯身快速摘掉自己的围巾,然后囫囵着把顾燃的小脸整个包进去,随后一把抓起后座上的蛋糕,三两下便在顾燃面前打开了。 “送,送给你,刚做好的,椰浆牛乳的,尝尝,很甜,真的很甜。” 顾燃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手忙脚乱的男人,又看了眼那个精美绝伦的蛋糕,头摇的像拨浪鼓。 “谢谢你,可是我……唔!” 话音未落,香软甜腻的蛋糕就被塞进嘴里,男人修长的指节擦过他的唇角,满口的椰香从鼻腔钻出。 如今回想起那一幕,那短短几秒,几乎可以说是顾燃自失去父亲以来,浑浑噩噩的苦难人生里最治愈的一瞬。 折磨自己数年的痛苦与孤独,委屈与辛酸仿佛冰融般瞬间消散殆尽,压抑许久的酸涩涌上鼻尖,他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男人一下就慌了,沾满奶油的手指悬在半空抬起又放下,“对,对不起,我,我……哎!对不起,是不是蛋糕不好吃,还是……” “不,不是的。”顾燃突然上手抓了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撑的鼓鼓的,“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它是椰子味的,我从来没吃过椰子味的蛋糕……” 男人心头一凛,鼻尖一下就红了,“你喜欢,我以后就天天买给你,椰子草莓桃子换着样的给你送,喜欢穿什么想要用什么,统统告诉我,在我这,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只有你愿不愿意开口,我没有别的奢求,我……我只想,只想问你愿不愿意,让我,让我带你回家……从此再没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更不会有用冷暴力控制你的男人,你会重新开始你想要的生活,一切都来得及,都来得及的……我带你走,我们一起,一起回我家,好不好?……” 空气在安静中凝固了几秒钟,男人看到顾燃往后退了退,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他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害怕,我……对不起……” 车载广播里,周杰伦的颓废嗓音慵懒又悲伤,一首反方向的钟,唱的男人心口刀搅般刺痛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誓言太沉重泪被纵容,脸上汹涌,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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