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优越感,碎了一地。 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的平平无奇,害怕自己从此泯然于雌虫之中。 恐惧一点点蔓延上来时,拉斐尔一个瑟缩,突然看到眼前的雄虫眼睛明显一亮,视线越过他,压抑着什么似的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眼睛里的光亮却压抑不住。 ——他看到什么了? 拉斐尔突然感到茫然。 言息抬步便要走,他忍不住伸手一挡,向他抓去,“殿下……” 一只手毫不留情扭住他的手腕。 副官尤因表情冷漠,扭住拉斐尔往旁边一让。 萨尔伊斯上前温和接过言息递来的右手,弯腰自然而然在手背印上一吻,冷峻眉眼半阖着,“雄主,拍卖快要开始了,我来接您。” “那走吧。”言息蜷了蜷手指,严肃脸抿起唇,流畅完成了顺其自然反手牵住对方往前走的流程,一点也不突兀。 萨尔伊斯非常贴心,没有询问他和前婚约对象聊过什么。 在拍卖会场视野最好的包厢落座时,萨尔伊斯亲自为言息斟了杯红茶,又端来小殿下爱吃的甜点,这才像聊天气一样随口请示:“莱柯西家族还纠缠着您不放的话,是否需要我吩咐底下的,警告他们一下?” 言息搂着抱枕,咬着勺子看他一眼。 那绝对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警告”。就算是字面意义上的,能得到日理万机的元帅阁下一句亲口吩咐,那句“警告”层层放大下去会变成什么,连他都无法预想。 而萨尔伊斯却那么轻飘飘地说了,就好像和他聊天随口提到一样。 他是真的不在乎,言息看得出来。在自己面前做戏也好美人计也罢,至少在对贵族毫无好感的萨尔伊斯眼里,给出这颗“糖果”的代价几近于无,甚至于刻意邀功都没必要。 ——如果说皇太子是最大的“名”,那么萨尔伊斯便是这个军制国家最大的“权”。 “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言息不怎么在意地说。 心里却哼哼,怕你以后会后悔呢。 萨尔伊斯却以为他确实对拉斐尔感情未变,暗暗算了算年龄,发现拉斐尔实在谈不上小殿下的“哥哥”,心里更添疑惑,面上仍不显。 在这对“名”与“权”上最尊贵的夫夫轻松闲聊时,现场已经拍出了好几项拍品。慈善晚宴的最终收入会悉数捐赠给偏远星系,为当地的幼年雄虫提供福利,大家都乐得在这种事上充大善人。 言息吃光了那碟焦糖布蕾,觉得有些腻味,一直观察着他的萨尔伊斯便递来果盘,顺便把叠得整齐的餐巾奉上。 言息没有接餐巾,侧了侧脸颊,那双漂亮的墨色眼睛看不出情绪地撇他。 福至心灵般,萨尔伊斯抬手,显得有些敬畏地,用餐巾擦了擦沾上糖渍和碎点心的嘴角。没有多余的肌肤接触,反而让言息觉得心里痒痒的。 擦干净了。 萨尔伊斯却停顿在那里,半晌,收回餐巾,叠好放在桌角。 言息心里痒痒,想说些什么。想想上个世界他可直接多了,想亲就亲,想抱就抱,结果这个世界明明连名分都有了,反而束手束脚。 想到这里,突然有阵恍然。 他向包厢外看看,拍卖场上一锤定音,下一个拍品推了出来。心底的恍然似乎因那声敲击震了震。 在乎一个人,珍惜一个人时,才会因此束手束脚。所以那时哥哥是多么无可奈何?爱上一个没有付出太多真心实意、只顾自己心情的人。 他想回去,抱抱那个哥哥,说我再也不当一个胆小鬼了。 但还有机会吗? 底下稍稍有些骚动,一对脚腕戴着智能镣铐的双胞胎雌虫从笼中推出,言息回过神来。奴隶在帝国是没有自由与尊严权的,奴隶主给他恩赐便跪地谢恩,给他鞭子同样只能甘之如饴。 这对双胞胎雌虫肤色偏黑,眸灿如金,身材高大健美。即使身着几不蔽体的“衣裳”,身上各处的“小玩具”若隐若现,但因为是奴隶主赐予,也只能跪地承受。 言息其实不太理解底下那些雌虫看向双胞胎时眼中的鄙夷。 某种意义上说,现行帝国的婚姻便是另一种奴隶制。 在家庭中,无论何种出身、何种身份,雌虫都是独属于他们雄主的“奴隶”。就连帝国元帅——这个军制国家最大的权力本身,面对自己的雄主时也只能跪地认罚。没有一个步入婚姻的雌虫能逃脱这一“奴隶制”。 在家庭以外,雌虫拥有了体面的尊严和看似公平的权利,而永远处于帝国最底层的奴隶,成了他们践踏的对象。 根据《帝国雌奴法案》,除特别赦恩外,奴隶出身者世代为奴,可作为雌虫陪嫁的“财产”,成为雄虫的雌奴,生命权与健康权归于雄主。 萨尔伊斯看着言息,他的雄主一改刚才的散漫,直起身来,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底下那对双胞胎雌虫。 他目光掠至拍卖台上。 所以,这就是出席慈善晚宴,参加拍卖的最终目标吗?
第40章 我会为您善后 直播镜头紧跟着殿下的脸, 恰巧捕捉到这一幕——他们的殿下忽然坐直上身,托着下颌,紧盯拍卖台上的那对双胞胎奴隶, 眼底蕴有一丝饶有兴致的狡黠。 【不会吧不会吧?殿下不会看上这对拍卖品了吧?】 【元帅您快阻止殿下!】 【嗯……他们关系本来就很微妙来着, 元帅应该不会多说什么吧。】 【我恨——为什么看上的不是我?】 【大概率身为一个合格的雌君,元帅反而会主动为殿下拍下吧?】 ——萨尔伊斯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的雄主已经展露出足够程度的兴趣, 一个知情识趣的雌君应当如此“贤惠大度”。 在拍卖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 萨尔伊斯侧过身, 副官尤因即刻欠身低头, 等待他的吩咐。便见这位年轻俊美的帝国元帅薄唇开合,尤因有些没听清, 上半身愈发伏低,“上将?” 萨尔伊斯终于顿在原地。 良久, 淡漠眼底无声沉入阴翳。 半月以前, 面对拉斐尔的问题时他尚且能理智地判断,这位雌侍倘若嫁给殿下, 对他的婚姻而言有利而无害。短短半月后的现在,他居然已经无法中立地,以旁观者姿态看待殿下再娶这件事。 那种清明的绝对理性状态,蒙上了一层名为情感的混沌阴翳。 真正的嫉妒,反而是最无声的隐忍。 萨尔伊斯不动声色叹气, 停下动作, 若无其事向言息恭敬征询:“殿下,是否需要我出面,为您拍下这对拍卖品?” 雌君为他的雄主出面购下雌奴, 既给了雄主好名声,也是雌君的体面。 食指搭在言息脸颊一侧。 他淡淡转了眼, 掠过萨尔伊斯平静恭顺的脸。言息已经发现,萨尔伊斯真的若无其事时反而能自然称呼“雄主”,一旦心有波澜时倒很容易一板一眼地唤“殿下”。 仿佛思考了一下,他语调跟着轻快地上扬:“好啊。” 砰—— 萨尔伊斯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心原尘土飞扬的那刹那,他竟然感到一阵庆幸与得救。 萨尔伊斯眼神深邃无澜,沉默示意尤因。 拍卖叫到了最高价,主持人即将落锤,忽然发现包厢AA01亮出了又一个惊人的最高价。 能够因此得到更大一笔分红的主持人惊喜抬头——等等,那间包厢,不是、不是埃希尔殿下和元帅阁下的吗?! 直播弹幕一片哗然。 酸话居多,也有阴阳怪气元帅有多“贤惠大度”的。 【……我就说吧,元帅反而是主动的那一个!】 场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再没有谁敢公开与那个包厢叫价。 拍卖锤落下,那对双胞胎奴隶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双眼顺从而温驯,却从灵魂里透出漠然。当整场拍卖会结束后,他们会被转交给新的主人,身份变更为雌奴。 接下来的拍卖,言息都兴致缺缺,底下权贵们中断的热情因为殿下再没有出手的意图重新高涨起来。 “亲爱的,”言息歪了歪头,撑着下巴朝向萨尔伊斯,语带调侃,“你说安排他们住在哪里比较好?” “殿下想把他们安置在宫里还是宫外?”萨尔伊斯声线沉稳,面色平和。 “我记得,军部名下好像有个福利机构?”不知道为什么言息忽然提起这件事,“过去是为了资助退伍军雌的?” “是的。”萨尔伊斯尽管不解,仍旧点头。 言息瞥到他点头时,脑后用发带高高系起的马尾跟着上下晃了晃,停下时,银白色的发尖犹自荡了荡,仿佛漾开在言息心里。 萨尔伊斯便注意到殿下忽然低眉一笑,静悄悄的,但于无声处惊艳——那一笑,恰似烟火那瞬间最无常的绽放,再寻觅时就失去踪迹了。 “既然如此,”言息摆正神色,说回正事,“我打算把那个机构职权范围再扩大一些,专门负责雌奴后续就业及融入社会的帮扶工作。” 萨尔伊斯一时没有听明白,殿下打算——专门组建一个帮扶雌奴的机构? 就连一旁静静旁听的尤因也面露疑惑。那个机构,绝不仅仅是为这两个双胞胎雌虫组建的。 为了其他雌奴?雌奴根本没有人身自由权,机构职权再大,也不可能介入到每个家庭中去。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拍卖接近尾声,主办方艾德里安公爵亲自前来邀请,希望殿下最后上台说几句场面话,升华一下本次慈善拍卖宴的主题。 言息没有推拒,上台前与后台铁笼里囚禁的那对双胞胎奴隶对上视线。 两个雌虫怯怯避开了他直白的目光,似乎明白这位高贵的殿下将成为自己的新主人,温驯俯身跪地,额头虔诚地磕在手背上。 言息没有停留,移开视线。 原著里,这场慈善晚宴没有他的参与,这对双胞胎奴隶会被一个子爵拍下。三个月后帝都星掀起的革命,导火索便是以他们为受害者的雌奴残杀案。 被报案者发现时,他们散落的子宫碎块被检测出尚且孕育有四个月的幼虫。正是由于触及了虫族的红线——子嗣繁衍,这种往日屡见不鲜、见怪不怪的案子才得以掀起滔天骇浪,成为点燃那个将要自燃的冰山一角的火花。 话筒被恭敬安置在言息面前,现场贵族与直播间的观众均是屏气静声。 今夜的殿下一身纯白晚礼服,黑色丝绸缎带系成了领结,最为简单流利的剪裁依旧从细节处透着浮华繁复。艳红色毛质披肩由纯金绶带扣在肩前,他抬手扶住话筒时,露出袖口的红宝石纽扣。 当然,当殿下散散漫漫面向观众抬起脸时,一切外物遇上那张堪称皇冠上的明珠一样的脸时,尽皆沦为陪衬。 殿下先是表达了对东道主艾德里安公爵的感谢,再赞扬了几句晚宴在慈善方面的号召力,最后拐到今晚自己见到铁笼里的奴隶时产生的感想。尽管话语简单,略显敷衍,但大家全然沉浸于殿下的美色当中,一副无论殿下说什么都“对对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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