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求…求老师救救他…” 我发了慌,膝行几步,想要重新抓他的手。 可到头来,只能拉住拂过的衣袖一角。 我实在说不出我同许桑衡之间的关系。 我们做尽了这世间每一对寻常爱侣间才会做的事,可我们偏偏都是男子。 而更为紧要的是,时至今日,许桑衡从未开口对我说过一句,“喜欢”。 他并不喜欢我。 其实我也明白,所有的亲密厮磨,不过是我为了留住他,让他多在意些我的一厢情愿。 我鼻间酸楚,强压住哭腔,涩声求道,“求求老师…救救许桑衡…” “兄弟情深?” 梅若笙竟轻弯薄唇,“依我看,是兄弟相-奸罢?” 我怔然看向他,不敢相信风光霁月,清冷如明雪,不沾俗尘事的梅若笙会说出此等粗语。 可他却竟俯下身,缓缓地抚摸过我的脸,脖颈,和锁骨,最后,他修长的指节,轻挑开我的衣襟。 他不准我扣起衣裳,而是转身坐定,执起桌上清茶,浅酌一口。 “把你同许桑衡所做过的,描述给我听。” “记住,是每一次。” 33、 “我和许桑衡第一次接吻是在我十七岁那一年夏末…在王府的梨树塘边…” “许桑衡第一次上-我,是在马厩,我被他去下裳,双手绑悬于横梁之上…” “…” “…我外祖宅院的卧房中,我跪在桌案上为他…” 我僵直着身体,跪在地上,麻木地张口,闭合,再张口,再闭合,一桩一件地,去陈述我和许桑衡的每一次口口。 每说一句,我的心便揪紧一分,钝钝作痛,我不敢去看梅若笙是以何种表情在看我,那里头又究竟藏了几分探寻亦或者还有… 痛心… 那时候的我,只知我不能违抗梅若笙。 他是唯一能救许桑衡的人了。 “最后一次,是三个月前…在去华文殿的轿辇中…他放了一枚沾有他的事在我身中…”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只剩气音,“那日老师讲课时,问我,何故我的脸…会那般…那般的红…便是因为,因为这个…” “许清妙!我没想到,你原是如此自甘下贱!肮脏不堪!” 恍惚间,我听到茶盏被人掷下摔碎的声音,好像有一枚瓷片飞迸而来,生生划破了我的眉角。 可那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因为很快,我就被一股外力揪起了长发,我仰起头,苍白染血的脸也不知到底有多难看。 可便是这般难看,梅若笙还是看了许久。 我听到梅若笙叫我三日后,自己去他的梅林故居侍奉好他,以后便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禁脔。 若侍奉得好,他便替我出面解救许桑衡。 我重重打了个激灵,随后,竟扯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道,“多谢…多谢老师。” “我一定…一定会…竭尽全力…侍奉好老师…” 我并非女子,又何苦作那三贞九烈之态,更何况我早已是烂如泥尘,再被人踩上几脚,又有什么分别?这具残败的身子,若能在将死之前,救人一命,倒也算…物尽其用了… 我虽是在笑,可鲜血和着热泪早已浸满了我的脸,我强撑着站起身,也顾不得去扣大开的衣襟,只踉踉跄跄,如若孤魂野鬼一般狼狈窜逃出他的书房。 可我背过身子的一刹,还是吐出一大口鲜血,赫然染红了洁白的胸膛。 我不意外梅若笙会喂我热药。 因清冷孤傲如他,是不可能会降尊纡贵地去“宠幸”我的,他要的,是我的主动侍奉。 所以,在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梅若笙失了耐性,端来一碗热药命我喝下。 我那时也确实啜泣着求了他一句。 “可不可以不喝这个。” “我…我的身子…好难受…” 他“啧”了一声,冷睨向我,“你现在倒是会装清高了?被许桑衡烂了的时候怎么不会拒绝?” “许清妙。” “晚了。” 他掰开我的嘴,将整整一碗腥苦的热药全灌入我的口中。 我确实比方才口口了一些了,因为我好热,身体中好像有一簇火正在燃烧,我只能拼命地拥住他,才能稍稍好受一些,可这种状况持续了不到片刻,我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我的口鼻都开始冒血。 止不住地冒血。 我耳边好像响起了梅若笙的叫喊声。 可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因为,我已经死了。 34、 我沉沉噩噩…许是思及前世之事,心生委屈,加之之前咳得实在太厉害,胸腔现下闷痛难当,直到一股温意从我心脉处慢慢散开,我才好像舒服了一些,肩上也传来了有些熟悉的碰触感,我微微拱了下身子,索性赖在了这人怀中。
第021章 深宫质(七) 35、 “梅若笙,你这般私带暗卫进宫,真当这皇城的禁卫军是摆设么?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容望的声音,又吵又急,含着满腔憋闷的怒火。 “我乃皇子少师,四殿下你该尊我一句老师,或是,梅大人。” 梅若笙淡淡应声,语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全然不在意容望的责难。 “呵,梅若笙,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心思,自你接管武德司后,便借由这些暗卫专权行事,大宣的稗官朝臣,遭你毒手者,不计其数!我父皇能容得下你,不代表我也能忍你,你最好别被我抓住什么把柄,否则…” 容望那向来玩世不恭的语气中,此时此刻竟透出一丝狠戾,“我绝不饶你!” “武德司乃圣上成立,长使之位亦由圣上亲封,四殿下不服,大可去向圣上陈诉,何苦同我置喙不休。” 梅若笙古井无波的话腔中,终于带上了些薄怒,却不是为容望… 而是… “黑羽,你既已为他输送完了内力,还抱着他不放作甚?!” 武德司… 这是什么? 话本中从未提及过这个,但听容望所言,这应是…应是皇帝设立的某处监督朝臣的秘密机构罢…梅若笙…梅若笙同武德司又有何联系? 我头疼欲裂,企图从他和容望的对话中拼凑出一些信息,但却是徒劳无功,因为我实在虚弱,就连眼皮都好沉好重,我用尽了力气,才勉强掀开半边眼皮,后知后觉地瞧见自己现在正被一个男人半搂在怀中。 他宽大的手掌正抵在我的心口,从中源源不断地为我输送内力。 这内力很是奇怪。 不像那些游侠杂说的话本子当中常描述的那种,刚强雄浑之力,反而极阴极柔,恰能压制住我体内的热意。 我好似舒服了些,嘤咛一声,将眼皮睁大了,想要看清楚抱着我的男人。 36、 可惜,这个人戴了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 男人脸上的黑铁面具极大,漆如石墨,堪能覆盖住男人的整张脸,口鼻处却又镂空了一些,连接在脖口的铁管则尖尖凸起,煞为骇人。 只不过,男人露在面具外的那双乌黑瞳仁,却极是清亮温润。 我尚还未来得及思考,那名叫黑羽的黑衣人便松开了我。 他好似不会说话,只冲梅若笙点了点头,就兀自退隐到一旁。 我这时方才看清周遭一切和帐顶花纹。 竟然是回到了兰华苑内殿的卧房当中。 只这小小的的卧房里,现下竟挤满了人,有低头不语的几位太医,有跟随容望前来伺候接应的春喜和几位旁的太监宫娥,还有,虽与我相隔颇远,却一直在默默注视于我的梅若笙。 我侧头向外看了一眼,那黑衣人已经不在了。 想来,应该是某种暗卫之类,只在主人有需要时才会出现,说不定正是他们刚才所提的……武德司之人…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想来也只是我昏厥不清时所犯的错觉… 我揉了揉眼睛,讶异发现自己受伤的手指也被人上过药了。 元灵元熙也正在一旁躬身伺候。 而容望见我醒了,立时飞奔至我床侧,拉住我的手,切切问我道,“妙妙,你到底怎么了?何故会忽然晕倒?你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舒服都不告诉我!” 大概是太医跟他说了什么,容望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同我赌气了,眸子里全是说不出的担忧。 我懒得理会,无非还是那些个陈词滥调,短命之兆的车轱辘话,我听都听腻了,可不知是不是我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容望眼中的担忧居然一点一点化作心疼,几息后,他竟揽我入怀中,轻抚着我本就不剩多少肉骨的脊背,宽慰我道,“别怕,妙妙,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无论你生了什么病,都会好起来的。” 我低垂眼睫,默而不语,任他抱着。 “还有,你以后别总抠弄自己的手,今日都流出血了,太医说给你敷过药了,让我瞧瞧,血可止住了?” 容望拉住我的手要看。 我这时才动了动身子,不想让他碰我,容望哪里肯依,将我的手攥得更紧,挣动间,袖口飞起一角,堪堪露出右腕腕骨那块鲜红的烫疤。 落在胎记的那块斑痕之中,犹如红梅印血,生生扎眼。 容望呆了一呆。 他目光有些发直地盯着那块烫疤,好半晌才开口问我,“许清妙,这块烫疤…是如何来的?” “我记得,当初我寄居于北燕王府时,你手腕上还没有这块疤痕的。” 37、 这块烫疤是对我年少痴心一场的惩罚。 不仅在手。 亦留在心。 其实,我并不喜欢身上留疤,但我天生便是疤痕体质,极易受伤留疤,所以我十分爱惜自己的身子,平日里只要是伤了磕了,都会立即用药细细涂抹,连死皮痂印也会用特质的软膏祛得干净,除了腕间的那块烫疤,整个身子上都未曾留下过何伤痕,因我总觉得好好的身体若留了疤,便是如同白璧蒙尘,看着十分的不舒爽,若像许桑衡那般浑身是伤则更是丑陋。 只这块烫疤因着时间太久消不去了,且每每想到自己是因何留下了这烫疤,又想到自己那些一厢情愿的天真情意,我便只觉发耻,因此,我鲜少会将这疤痕轻易示人,无论严寒酷暑,纵我再是畏热,也都会将袖口拉好,遮得严严实实。 现在,容望扯住我的袖口,不准我拉上,将我这块烫疤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就好像是将我曾经那颗雀跃年少的心剜出,捧在手上向其他人炫耀,“你们看啊,我就说许清妙蠢笨吧!这个小痨病鬼,我不过随口夸他几句,他就巴巴地往我身边凑,还不是想要攀图富贵权势,和上京里那些接近我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当真是又贱又无趣!”
114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