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峥:“……?” 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上头的! 谢柏峥正哭笑不得,便听到外头有人唤小药童。小药童生性活泼,拔腿便往外头去了,与人热热闹闹说了一会子话,回来时给谢柏峥带了一封信。 谢柏峥意外道:“我的信?” “没错,正是郎君的!”小药童点着头,与他解释道:“听说这封信几日前便送到了,只是先前连着朝廷的邸报错送到县学去了,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咱们这里!不知是郎君哪位友人送来的信,信封上的字写得还怪潇洒的!” 谢柏峥纳闷地接过信封,正想着这信或许是寄给原主的——结果看见信封上那一笔少年意气的行楷时,他的心跳倏然快起来,连带着语调也很快地问:“这信是京城寄来的?” 小药童点头:“正是京城!……郎君,这是怎么了?” 谢柏峥表情逐渐变得难以形容,连呼吸都是悄然重了好几斤。 他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眼泪已悄然落到了信封上,晕开了一点点墨迹。这一定是霍靖川的字,谢柏峥一眼就猜出来了。 ——那个人,他还活着? 谢柏峥甚至想不起来计较“为何他直到今天才收到信”这件事,他屏气凝神地拆开信封,还没看清写了什么,便被迎面扑来的香味熏了一脸。可见庆王殿下在京中独领风骚那些年也并非浪得虚名,世家公子那些惯常的风流韵事和小花招,他是每一样都手到擒来。 情急之下的这一封信,竟然还特地找来了京中几年前风行一时的落花笺,信中还附带一截被压干的梨花。信纸抽出来,梨花恰巧落到了谢柏峥手上。 谢柏峥微微一愣,三月的确已是梨花的时节。 信封整得花里胡哨,写起信来也是絮絮叨叨地写满了三页纸。通篇写的都是些琐事,什么太后赐下的几十个宫人在他的庆王府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他都昏迷在床了哪里需要有这么多人照顾。 又说他摔伤的腿得过几日才能好,虽然他也试图叫人把他搬到马车里上路,结果被太医院的原判大人当场抓获,一状告到了太后宫中,因此他不得不先安分养伤,等能骑马了就没人能拦得住他。 讲到这里,又洋洋洒洒地说了好几句国师的坏话,这老道士狡猾得很,竟然在这种时候闭关了,否则定要叫他再开坛做一次法。 信纸都已经快被他这一笔写出潇洒的行楷塞满了,谢柏峥还当霍靖川就这样笃定他能从那一场爆炸中全身而退。 结果到末尾时才笔锋一转,手书变得端肃起来,落笔时也似有停顿。从信中看不出霍靖川那时想了什么,总之涂掉了好长一句话,最终只在落款处留下了他的私印,和一个霍字。 谢柏峥怅然若失地放下信,没有去辨认涂掉的是什么字,大概是霍靖川写完又担心猜错了他的伤势,徒增烦恼罢。 谢柏峥将信纸和那一小截压干的梨花重新塞回信封,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石头总算烟消云散,连误闯入院中的惊飞的鸟在他眼里都变得笨拙可爱。 小药童在院中将笨鸟捡起来,叫人拿来了梯子,放回了树杈上的鸟巢。倦鸟要归巢,算算时间,霍靖川也该回来了吧? 谢柏峥思及此处,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夜里他见到的那个人,细想起来似乎鲜活得有违常理了,难不成真的是……他?
第57章 不当老婆57【结尾新增200字】 五十七章 如果那真的是霍靖川本人的话—— 谢柏峥想,那他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呢?他抱着人不肯撒手,又翻脸无情地把人赶走,还要求对方穿回原来的那套骑装? 谢柏峥忽然觉得手里这封信多少有一些烫手。 小药童看着谢柏峥一会要哭一会要笑,现在甚至连表情都凝滞了。他担心地问:“郎君,怎么了?” 莫非这封信是来自什么负心人么? 谢柏峥默默把信夹进扉页中,压在手心里说:“今日,长安县中没出什么大事么?” 霍靖川一整日没出现,肯定不是在什么地方安静呆着,必定有所动作。 - 官道旁。 霍靖川骑着马,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骑装,正百无聊赖地等着什么人。太阳快落山,顾子俨才姗姗来迟。 二人会和,直奔慈恩寺。 ——这是他们在京城时便商量好的,到了长安县并不必着急表明钦差的身份,先查抄了慈恩寺,打一个措手不及再说!霍靖川先前说叶文彬瞻前顾后并非是他对姓叶的有什么偏见,而既然有钦差皇命在手,不当机立断地斩了这地头蛇,难不成还等着人积蓄力量反击? 直奔慈恩寺的路上,庆王殿下还有些不满意:“子俨,这回带的人也太少了,怎么才两百人。你们锦衣卫指挥使,也忒小气!” “而且,你怎么来这么慢?” 霍靖川自己从京城一走了之,只剩下顾子俨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带着上百锦衣卫长途奔袭,结果人还嫌他来得慢。 顾子俨十分无语:“嫌我慢,庆王殿下不如直接调遣本地驻军?” “本地驻军?”霍靖川翻了个白眼:“你嫌命长还是想造反?” 霍靖川纵马向前,直入丛林高处。顾子俨带整队人马随后,身穿盔甲的锦衣卫训练有素,整肃的马蹄声游荡而上。 山峰之上的慈恩寺,禅钟一撞,如号角一般响起。远近的香客们三三两两下山,刚好就撞见了锦衣卫们这“山匪”一般的行径。 守山的小沙弥们跌跌撞撞地去报信,可哪里快得过马蹄声。 今日可没有县中的富户拿县丞的百姓作人质,霍靖川也不是什么瞻前顾后的人,直接下令将整个寺庙的僧人一并拿下,仔细搜查。 锦衣卫可不是那些软脚虾的本地驻军,他们出发前就奉命整肃过行装,即便没有飞鱼服也要穿统一的黑色曳撒,刀剑不必出鞘,便能吓趴下一大群。 报信的小沙弥从山脚爬上来时,整个慈恩寺都已经被包围了。念经的僧人们四散逃窜,佛珠更是满地滚。 霍靖川马上的功夫技绝京城并非浪得虚名,他手上有一把特制的弓箭,表面看来和他那一把玉制的扇子一样,是世家公子徒有其表的消遣。可事实上这一把长弓几十斤重,离弦的箭如同灵巧的猛兽直扑向前。 庆王殿下这轻松的一箭,射下了慈恩寺的金漆招牌! 匾额落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之下,庆王殿下也只来得及装完这一次大尾巴狼,直接从兵荒马乱中呼啸而过,风卷云残里也没吹乱他一根头发丝,依旧是那一副精心打扮的模样。 顾子俨手中的绣春刀出鞘,将武僧的木棍挑到一边,再拿刀柄把人敲晕。顾佥事的圣贤书当真是读到了肚子里,到这时候也没忘记佛门不杀生。 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劳碌命,自小进宫给庆王当伴读的日子就没一天安分的,结果他在锦衣卫摸爬滚打了一个遍,还是被人当伴读使唤。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有功夫心疼自己,一转身又是几个武僧夹枪带棒地冲他来,这寺庙到底是念经的,还是练兵的,一个个怎么还都是硬骨头! 庆王殿下砸了招牌,便径直打马越过慈恩寺大门,将哭天抢地的秃驴们甩在身后,直接登堂入室了。 霍靖川煞有介事地在住持的议事堂转了一圈,顾子俨把外头的僧人们都搞定了,再派出人手挨个禅房搜查,才来找他。 顾佥事还没开口禀报,庆王殿下又给他下了一令:“你叫他们把后厨的人放了,把今晚的斋饭端来尝尝,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顾子俨心累地吩咐了属下,又回到议事堂。有些话他憋了一路,不劝几句也实在是不像话,他十分忧心道:“你连个理由也不给就直接把这寺庙给一锅端了,不怕回京不好交代么?我观朝中诸君,其实都是不愿意搜检寺庙的。” “你连人锅里的斋饭都不放过,现在想起来担心了?”庆王殿下大放厥词:“你就别操这种没用的心了,全天下也就只有我能这么无法无天。我不这么放肆一回,亏不亏?再说了,你不是还给我带来尚方宝剑了?” 顾子俨一听他说话,就觉得耳朵疼。他继续苦口婆心:“可我听说这慈恩寺历来都是很受百姓敬仰的,多出来的田地也都还回去了,你抓了这一帮僧人,就不怕明日一早就被参一本?” “僧人?”霍靖川冷笑一声:“你没听说慈恩寺的僧人度牒是假的么?没有度牒就在这念经,就是一群秃驴!” 顾子俨:“……” 他还没来得及说——皇帝在大朝会上把这件事交给僧录司清查了,估计这会僧官们都已经启程了。不过看现在这刀光剑影的样子,也不必再说了,还是想想怎么收拾这一个烂摊子吧。 顾子俨想到此处,没忍住瞥了庆王一眼,他仗着亲王身份倒是没人敢说什么,这事传出去又得给锦衣卫本来就不大和善的名声添油加醋。 “你看我做什么?”霍靖川摸着下巴:“我特意换得这一身骑装好看吗?你一会抓到了人,得让那些秃驴离我远一点,可别沾上了香灰。” 顾子俨实在不懂这位的趣味,十分谦虚地问:“王爷,您上寺庙里拿人,居然还要梳妆打扮?” 霍靖川满脸高深莫测,觉得跟这个在光棍堆里混迹的老光棍没什么好说的,十分顾影自怜地叹了一口气,他特意打扮自然是为了见心上人,跟这群秃驴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会,锦衣卫佥事顾某人已经被气得心肝脾肺挨个痛了一遍,他恨不得抓着人脖子问,他到底有没有正经! “再者说,本王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来清查寺庙。”霍靖川忽而一笑,“证据,补上就是了。” 顾子俨原地起火:“你的意思是等今晚搜查出来?那万一没查出来呢,你这身份本来就招蜂引蝶……” 顾子俨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锦衣卫来报:“顾佥事,有一位县中村民听闻王爷在此,要状告慈恩寺!” 霍靖川微笑道:“子俨你看,这不就来了?” 霍靖川说着站起来,十分严肃正经道:“我等奉天子之命南下,正是为了为民请命!你将人请进来吧。” 顾子俨抱起绣春刀,不理解这人在唱什么戏。 锦衣卫从外头带进来一个布衣村民,一进议事堂便扑通跪了下来:“王爷明鉴,草民要状告慈恩寺敛财诓骗,借教义之名□□妇女!” “竟有此事?”庆王殿下义正言辞道:“本王只听说这慈恩寺格外富贵,却没听说过竟然敢勾搭民间妇女?” “你所说,”霍靖川问道:“可都当真?” 告状的村民闻言猛地抬起头——正是李妹儿的兄长李三,他看见“王爷”的真容时没忍住卡了一下壳,而后才道:“千真万确!草民的亲妹子便是被这寺中的和尚所害!可那和尚犯下如此大错,却已经从县衙的大牢里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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