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峥点头,他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黄推官:“……” 那他还挺敢想的。 谢柏峥想了想,补充:“至于这位曹侍郎为官时是否有何不妥,就需要诸位大人去查,不过得快一些。否则只怕是敌在暗,我在明。” “不必忧心,此事顾佥事自会查明。”霍靖川与谢柏峥介绍道:“这位是顾子俨,任北镇抚司佥事,查这些事是他的老本行,你只管放心。” 谢柏峥自然听说过锦衣卫,因此他也难免心生好奇,历史中真实的锦衣卫究竟是什么模样? 顾子俨客客气气:“听说谢郎君博闻强识天资过人,在下久居京中亦有所耳闻。” 谢柏峥受宠若惊:“顾佥事客气了。” 霍靖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十分不高兴,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冰窖。 至于另一位在场的当事人则是更为震惊,为何是庆王亲自给谢柏峥介绍,这难道不是他这个东道主的活计么?而且,为何王爷与谢郎君看起来很想熟的样子,莫非是一见如故? 于是在百转千回的混乱里,黄推官发出邀请: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议一议案情! 霍靖川在人前十分客套:“谢郎君,你方才说普智与‘王夫人’当同是曹琮后人,还请细说。” 谢柏峥沉吟道:“说起来,这其实是我的猜测——” 谢柏峥一直都很疑惑,既然那位曹侍郎在曹氏一族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为何他的后人却完全不见踪迹? 现在看来应当是双管齐下了——一边在慈恩寺做住持,做那些方外之事,另一边以“王夫人”的名号处理那些凡尘俗务,这样一来整个长安县便尽可掌握。先头那一家曹氏钱庄,想来也是这位“王夫人”的手笔了。 从这个线索入手,所有案件的调查就可以从两个方向展开: 其一,是慈恩寺涉及笔架岭上的三个案件,以及与白莲教的勾结,这其中还包括慈恩寺借白莲教教义□□民间妇女。 其二,是“王夫人”涉及的望鹤楼爆炸案,而最终将这些案件串联起来的,则是最开始的私卖度牒案。 这几个案子千头万绪,要彻底查清其背后关联恐怕要费一番功夫,谢柏峥说着看向霍靖川:“殿下认为呢?” 谢柏峥在讨论时很专注,因此没有意识到他在人前故意称呼的这一句“殿下”,其实多少有一些欲盖弥彰。 霍靖川默默品了品谢柏峥语气里的亲近,十分心猿意马地问:“谢郎君直说便是。” 谢柏峥几乎没有犹豫:“依我看,还是要从年富贵下手。”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导致叶小侯爷身陷火海的那一场塌方,以及致使年富贵之子丧命的塌方或许都不是单纯的意外。” “因此我前日请黄大人调取了年富贵的口供,据年富贵交待,他原是挑担的货郎,一次送货时他的儿子阿福不慎走失……被找到时才知道遇见了塌方,这才无意间发现了笔架岭有铜矿。” “不错!”黄推官道:“郎君那日在笔架岭上不也是这样推测的?” “那是我诓他的。”谢柏峥道:“我只是觉得他格外执着于阿福的死后的因果,此间必有隐情,因此猜测阿福的丧命多少与他有关。” “可看了笔录才发现,他竟全然按照我的猜测说故事,这就有疑点了。” “其一,挑货郎送货从未听说过要带一个五岁的孩子上山,即便他不嫌累赘,就不怕累着孩子?” “其二,五岁的小孩子满山乱转,刚好就碰到塌方,又发现了铜矿,这可能吗?更令人信服的说法,会不会是有大人带着他进山呢?” “而这个人,就是年富贵。他常在慈恩寺行走,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非不可能。” 谢柏峥说到这里默了默,才接着道:“一个对父亲全身心信任的孩子,独自一人等在满是疮痍的山岭,或许会遇到野兽,或许会遇到歹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拿命去替全家博一个富贵机会。” “可怜的孩子遇到了禽兽不如的父亲,命丧黄泉还不够,他的父亲还要怨恨他的死挡了别的的子女缘分,这才是年富贵非要为阿福定下冥婚的原因。” “时日长了,他也就忘了是谁的命为他换来了命中的富贵。” “黄大人身为推官,见过的悍匪歹徒不计其数,这种格外狠毒的想必也见过。”谢柏峥问:“您认为,学生的这个猜测是不是会更接近真相?” “所以说……”黄推官无意识地舔了舔他干燥的嘴唇,麻木地开口:“自那以后才穿出龙脉的说法,才有了富户们捐钱赎买,将笔架岭彻底给了慈恩寺。” “也正是那时开始,慈恩寺的在籍僧人的数量逐年增加,因为他们需要更多人守山?” “年富贵想必借他儿子阿福的死狠狠敲诈了慈恩寺一笔,”谢柏峥道:“聪明人是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不过成也在此,败也在此。慈恩寺大概也没预料到,僧人一多人心便不齐,为利益而来的假和尚怎么肯好好念经,结果不就是释家弟子改信了白莲教?” 霍靖川:“……” 这个笑话不是很好笑。 霍靖川仔细想了这番话,的确能说得通。他指腹轻碰了一下手边的茶杯,递过去给谢柏峥:“不烫,刚好能喝。” 谢柏峥点头,自然地低头喝茶。 另外两人想着案情,暂时都未发现霍靖川此举的不合常理之处。霍靖川有心让谢柏峥休息一会,便替他继续说:“这样说来,当初叶文彬那倒霉蛋被劫持,差点命丧火海,其实也是相同的理由。” “年富贵父子一事让当时的慈恩寺意识到,光靠一座和尚庙守不住泼天的富贵,他们需要与人合作。那些富户们捐的银子并不是白给的,自此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蚂蚱多了难免有几个蠢货,才能做出劫持钦差这种蠢事。” “原来如此。”顾子俨似有些恍然:“难怪京中已经议定了小惩大戒,却还要冒险下杀手,原来是山头林立,都不是一条心。” “顾佥事说得没错。”谢柏峥放下茶杯,“我在望鹤楼被炸,大约也是这个缘由。这其中或许还有普智与王夫人之间也同样不是一条心的原因。” “王夫人在长安县动作频繁,买下诸多商铺经营也就是近一年的时间。”谢柏峥思索道:“这未必不是他要与普智分庭而治,甚至取而代之的意思。” 黄大人一时不解:“郎君先前猜测他二人同为那礼部侍郎曹琮的后人,何至于此啊?” “大概是赚得实在太多了。”谢柏峥无奈道:“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更何况王夫人与普智的年纪不可能是兄弟,大约是叔侄。” “为何不是父子?”顾子俨问。 “因为光靠和尚做不成生意,必须有人同各方交际,在王夫人之前做这件事的人,极有可能是普智的亲兄弟。” 谢柏峥道:“一代人或许能紧密合作,到了下一辈就没那么深的情分了。” “设身处地想想,若是一人只需在山上吃斋念佛,而另一人却要同四方周旋。一人高居佛堂,另一人四处打点,赚来的钱却要一起分,任谁也不会痛快吧?他或许会想,念经的人换一个其实也一样。” 顾子俨:“……” 好有道理。 霍靖川却更深想一层:“照你这么说,从笔架岭到望鹤楼,这两次漏洞百出的意外,都是王夫人想趁机借刀杀人,解决了慈恩寺那帮秃驴?” “恐怕不止如此。”谢柏峥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殿下昨日查抄慈恩寺,恐怕也是正中王夫人的下怀。” 霍靖川:“……” 岂有此理!那他岂不是被那妖女摆了一道? 黄推官见霍靖川表情顿了顿,担心他迁怒谢柏峥,替他找补道:“王爷勿怪,谢郎君破案心切,言辞未曾好好斟酌,王爷与锦衣卫诸位大人扫除白莲教余孽自是大功一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谢柏峥意会了一番黄大人这话的意思,好整以暇地看向霍靖川。他表情像是在问:生我气了? 霍靖川简直千古奇冤,他哪里会因为谢柏峥一句话就生气,不过这个当下要解释反倒像是落实了似的,只能收下黄大人的这一番好意,只是略有些堵心。 “无妨。”庆王殿下状似无意,转头吩咐道:“子俨你亲自去审那秃驴,定要叫他知道与虎谋皮的下场!” 顾子俨领命去干活,黄推官也十分自觉:“那下官继续去审那假充的‘王夫人’?” “可。”霍靖川交代道:“她虽是个假的,但也未必什么也问不出,她应当知道真正的‘王夫人’都与哪些朝中官员有往来。” 黄推官连连点头,恭谨道:“多谢王爷提点,那下官这便去了。” 霍靖川“嗯”了一声,“本王与谢郎君还有话说,你自去忙就是。” 黄推官一愣,怎么他竟还真是一见如故见猎心喜么!实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第61章 不当老婆61 六十一章 “王爷要与我说什么?”谢柏峥笑吟吟地问。 霍靖川其实也没什么很重要的话想说,只是觉得自己有这样好的王妃,不整天黏在一起,不在人前好好显摆一下实在是非常忍不住。 虽然在别人眼中他们甚至还不认识,但是没关系,他可以主动把人找来认识认识。他是霍靖川,他做什么都很合理。 不过借口还是有的,庆王殿下一本正经地说:“你昨日不是问我在慈恩寺查抄出什么?” “来的路上听人提起,除了白莲教,还有不少女子受害。”谢柏峥问:“可查过这些女子,都是何来历?” “暂未查明。”霍靖川默了默道:“这些女子双眼不能视物,我已安排人好生照看,暂时没叫锦衣卫提审。” 谢柏峥似是不解:“盲女?” 他们才说到此处,便有锦衣卫进来回话:“王爷,有两名矿工在笔架岭上抓获的矿工交代了一点事,顾佥事说请您一起去听一听!” 谢柏峥自然也一同前往。 县衙到处在审犯人,又不能叫庆王殿下一起去大牢挤人。因此两位矿工被提到了院中,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审理。 霍靖川坐定后,锦衣卫递上来一物证:“王爷,这是从矿工周大年身上搜出来的。” 霍靖川将这张纸展开一看,脸色微变,递给谢柏峥。谢柏峥同样很惊讶:“这是黄知府在时,叶小侯爷派人去慈恩寺捉拿印慧和尚的牌票?这样说来,他二人不会还是当初张挽舟与李三遇到的山匪吧?” 霍靖川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这两位山匪想来做矿工的时间还不长,还没养出满脸横肉,也没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难怪锦衣卫审犯人先从这俩兄弟下手。
89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