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把水壶塞给廖如山,“给你,你家小主子也该醒了,尽你的孝心去吧!” 廖如山:“那你呢?” 黄推官指了指这一整片山的狼藉,崩溃尖叫:“这不都是我的事?” - 谢柏峥总算有力气挪动,在一旁的石块上坐下。 霍靖川被他吓到了,已经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一直怀疑他受伤。谢柏峥为了让他消停点,抬手撩开袖子露出伤口。 他道:“只是擦伤,没事。” 霍靖川仍旧不太放心,毕竟谢柏峥看起来是个柔弱得过分的书生,一点擦伤对于庆王殿下来说不算什么,但放在谢柏峥身上总觉得很叫人心疼。 他这样的文弱书生,不该在这种荒山野林救火救人,就应该在富贵温柔乡里好好养起来,哪怕只是擦破一点皮,也要好生哄几句,再叫太医来把脉。 可现在…… 却只能在没有完全扑灭的大火中,在山风呼啸之下,坐在一块破石头上。 霍靖川无助地坐了下来,忍不住骂:“叶文彬简直是个废物点心,就这地势还敢一头钻进来找人,上门给人送菜啊?” “他不是会告状吗?怎么不知道先搬救兵啊!” 谢柏峥失笑:“嗯,我同意你说的。” 霍靖川:“啊?” 谢柏峥:“多骂几句,我爱听,骂狠点。” 霍靖川:“……” 他的王妃别是被叶文彬气出好歹来了吧? 霍靖川想了想说:“叶文彬有不少好东西,古玩字画玻璃摆件这些就不说了,他在京郊有一个庄子,等回京了要来给你!” 山风飘过,吹散了一些烧焦的味道,凉意迎风送来。谢柏峥疲惫地闭了闭眼,在这一篇废墟中问:“那个庄子里有什么?有梨树吗?” 霍靖川想也不想:“可以有!” 谢柏峥闻言低声笑起来,这时候才堪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霍靖川只想知道这个人怎么连坐在破石头上都这么好看,念头转了又转,又问:“为什么是梨树?” 谢柏峥睁眼,那一点泪痣在忽明忽暗的光亮里熠熠生辉。 这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人说:“因为梨花衬你。” 霍靖川原本因为猝然的对视而漏了一拍的气息,瞬间乱得不成样子。他兵荒马乱地想,什么意思,他想和我一起赏花? 谢柏峥注视着霍靖川故作镇定的神情,无声地笑起来:“小王爷会舞剑吗?改日梨花树下,舞剑给我看好不好?” 霍靖川:“只有我们两个?” 谢柏峥没有回答,在这个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距离里反问:“你在山顶的时候,是想牵我的手吗?” 霍靖川试探地点了点头。 谢柏峥低低地笑了声:“怎么想的,说给我听听?” 霍靖川:“……” 他伸出手,毫无知觉地碰了碰谢柏峥的指尖,而后缠绕在一处。他用的力道很轻,像是真的会触碰到皮肉那样,甚至在动作间还有细微的颤抖。 他轻声问:“可以吗?” 谢柏峥柔和地笑了笑,接着问:“只牵手?” 霍靖川:“!” 霍靖川喟叹似的,有一种气急败坏的咬牙切齿:“你这是仗着我不能……等等,你方才的意思是不是答应陪我去京城?” 谢柏峥依旧笑着,抬头:“这还要看叶小侯爷的意思。” 霍靖川皱眉:“跟他有什么相干?” 谢柏峥无奈:“自然是要请叶小侯爷带我一起去京城啊,你说他会同意吗?” 霍靖川:“……” 叶文彬同意了,那就要一起回京。他自己一个人还能忍一忍,可万一叶文彬天天来找谢柏峥说话怎么办? 要是叶文彬不同意的话……但他凭什么不同意? 霍靖川想到刚才谢柏峥在火场救人,还觉得有些后怕,叶文彬这个祸害真是好有福气!便宜死他了! - 他们这边闲话,另一头却又闹了起来。 廖如山带来的兵还没血刃,立即警觉。他刚拔出刀来,正好与察觉不对的慈恩寺僧人面面相觑。 廖如山:“……”! 这山里怎么真有武僧啊!! 黄推官才从焦头烂额里把这满地狼藉收拾好。他叫人将矿工们全部捉拿候审,再将火场里救出来的女人和孩子也全都一起带走。 好不容易收拾出一个章程,抬眼一看怎么又来一群人…… 不过任是谁一晚上经历这么多事,也麻木了。黄推官甚至找来谢柏峥一起观战,中途又指着廖如山的一个手下说:“谢小郎君,你看那个怎么样?” 谢柏峥:“嗯?” 黄梁山:“今晚就让他背你下山吧。” 谢柏峥默默无语,推官大人大概也是被刺激大发了,这话说得跟“今天就砍这颗头”似的,有一种尘埃落尽的破罐破摔感。 谢柏峥婉拒:“不必了,我可以自己下山。” 黄梁山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谢柏峥面露困惑,今日的头一桩要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叶小侯爷虽说还昏迷着但是据他的属下推测,这会还没醒来多半是因为靠窗边太近中迷药太深的缘故,应当没事了。 可黄推官这脸色,怎么活像叶小侯爷救不活了一样? 谢柏峥问道:“叶小侯爷,有什么不好么?” 黄推官愣了愣,他都差点忘记今晚这一出原本只是为了解救钦差。可看着眼前满目疮痍,这大火、这私矿,还有涉嫌劫持钦差的矿工…… 黄梁山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眼看着前方战局稳定,他也该去忙后勤工作了。 谢柏峥倒是能猜出一些黄推官的为难,这案子太大了,他这个通州府的小小推官,一个没搞好可能仕途身家性命都交代在这了。 谢柏峥想了想,叶文彬不能再继续昏迷下去了! 谢柏峥起身,走向了临时为叶小侯爷搭的草棚。 他还没靠近就听到一阵嘹亮的哭声,叶英勇在叶文彬左边哭,叶森在右边皱眉捂耳朵。 叶英勇看见他来,抽着气说:“谢小郎君来了?可是我家小侯爷他,还没有醒……” 谢柏峥面露担忧,配合地点了点头。 谢柏峥道:“我听闻黄推官已经将劫持你们的矿工抓住了,要不你二位去审一审,万一这迷药有什么不好,也好早做准备?” 谢柏峥补充:“小侯爷这里,我替你们看着。” 两人一听有理,干净利落地就走了。 谢柏峥捡起一个小凳坐下,心中很是疑惑这小侯爷到底为什么没醒,可别是受了什么不好发现的内伤? 谢柏峥刚点起一个火折子,正要靠近细看时—— 叶小侯爷猝不及防地睁眼了。 叶文彬经典一问:“我在哪?” 谢柏峥:“慈恩寺后山。” 叶文彬经典二问:“你怎么在这?” 谢柏峥灭了火折子,“自然是来救你的,小侯爷没问发生何事,那就是还记得?……外头还有千乘卫指挥同知廖如山——也就是你祖父的旧部,以及通州府推官黄梁山,现暂时代为主持长安县政务。” 叶文彬意识到不对,对付普通流民悍匪不需要这么多人,外头少说有几百人的动静。叶文彬问:“此处……” 谢柏峥直截了当:“私矿,约有十多年了。小侯爷,此事背后牵连恐怕比前两桩官司更广,黄推官一人恐难主持大局。” 叶文彬头疼得做起来,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你是来叫我去干活的?” 谢柏峥表情有片刻僵硬:“小侯爷若是不方便,尽管吩咐我就是,学生愿为小侯爷鞍前马后。” 叶文彬:“……我看你是想狐假虎威。” 谢柏峥:“小侯爷这就狭隘了,您为国为民之心即便天下人不知,皇上也知道啊,要不怎么派您做钦差呢。” 叶文彬:“……” 叶文彬:“那这样说,你不是为国为民,又是为的什么?” 谢柏峥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小侯爷见笑,学生听说京城很大,所以想去看看。您放心,只是去看看。” 叶文彬:“……” 他最好是! 霍靖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十分钦佩地说:“我怎么感觉你在威胁他?” 谢柏峥悄无声息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会是威胁,定然不是啊! 他只是感佩小侯爷的为国为民之心,所以愿为小侯爷驱使罢了! 谢柏峥轻轻拍了拍叶文彬的肩膀,体贴道:“小侯爷,那我去替你将廖同知与黄大人叫来商议要事,请您在此稍候!” 叶文彬额头跳了跳:“……等等。” 谢柏峥转身:“小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叶文彬开口前顿了顿,像是做了一些心理准备:“我的人,他们……” “这个啊。”谢柏峥道:“您放心,叶家军二十人一个不少都从火场里救出来了,受伤的也都不重,托您的福现在活蹦乱跳的。不过就是您几位骑的马一时还找不回来,听说还在林子里乱窜呢。” 叶文彬糟心地挥手:“……你去吧。” 那些马就不用提了! 叶小侯爷醒转的消息从千乘卫所到长安县衙无人不知,廖同知与黄推官争先恐后地来给小侯爷请安。 叶小侯爷遭受了一波热烈问候,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在廖如山诉说叶老将军是如何对他恩重如山的时候,走神瞥了谢柏峥一眼,他十分确定此人现在的眼神实在看他笑话。 叶小侯爷怒从心起,廖如山话音一转说起了他是如何焦急地冲到县衙拿人,谢柏峥又是如何算出匪首所在位置,如何英勇无畏冲进火中救人的。 叶文彬:“……” 怒火熄灭。 黄推官见到了叶文彬,便如同有了主心骨。虽然叶文彬年轻资历浅,但是他身份够高,有他在才能镇住这案子背后的魑魅魍魉。 黄推官听廖如山说半天也没讲全乎,立刻加入战局,补充细节。总而言之,要叫小侯爷知道一句话,这些事都是那群狂徒干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有过一些办案经验的推官,小侯爷指哪,他就打哪儿! 叶文彬被这两人念得头疼,但也能听出黄推官微言之下的艰辛无奈,原本以为只是有人劫钦差——虽然已经是大罪,谁能想到还有挖私矿?而且是已经经营了十几年的私矿!而且这里头怎么又有慈恩寺? 叶文彬沉吟片刻:“如此说来,这私矿的来龙去脉如今全然不知?” “这,这个……”黄推官想说这当然不知啊,他到这长安县一共不到两日,过得是水深火热,他上哪里知道去?不过眼前这个是钦差,他也只能一边看了谢柏峥好几眼,一边支支吾吾:“下官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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