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溯端的是心平气和:“与你说了也是无用。” “……哦。”姬未湫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单独爬树然后睡着消失了几个小时已经让老母亲很崩溃了,更不提那会儿还有个绑匪叫嚣说要撕票,怪不得老母亲气成那样。“是我错怪母后了。” 姬溯轻轻笑了笑,姬未湫不知为何有些看得有些入神,陡然醒悟过来赶忙去捡了个点心来吃,掩去了那一点莫名的尴尬。 他心道亏得自己赶得巧,长得也不错,否则拎出来说他是姬溯的亲弟弟,估计谁看见了都得嘀咕两句是不是亲生的。 呃……这点心还蛮好吃的? 姬未湫嚼了嚼,喝了口茶水,又捡了一个来吃,姬溯见他吃得香甜,也不打扰他,静坐赏景。姬未湫吃了个半饱,没忍住蹦出来一句:“今日皇兄没有其他事了吗?” 不用去打工了吗?! 姬溯将目光收回,落在了他的身上:“稍坐一会儿,无妨。” 姬未湫想了想便问道:“方才皇兄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要是没事,他就回偏殿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去慈安宫吃了饭他就可以回自己的快乐老家了。 姬溯沉吟一瞬,道:“长宸宫已经收拾妥当,你今日便住进去吧。” “……”姬未湫眯了眯眼睛,抬首看向姬溯:“皇兄,长宸宫乃是东宫所在,臣弟常住恐怕招人非议。” “皇兄不如安排其他地方给臣弟住吧。”姬未湫道:“宫中大半殿宇空置,选个风景秀美、出入方便的可好?” 姬溯不是又在试探他吧? 不管是不是,反正他无意皇位,这长宸宫哪怕是住惯了的,那也有几年没住过了,他没那么恋旧,没必要非要住回长宸宫。 “随你。”姬溯并未强求,“回府也可。” 姬未湫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眉开眼笑,他本以为能争取到其他宫殿就很好了,没想到还能出府,他笑道:“那我还是出宫回府吧,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次我一定好好管着府里,绝不再闹事。” 姬溯颔首,他放下了茶盏,示意姬未湫可以告退了,姬未湫三步并做两步出去了,庆喜公公进来伺候,一边服侍姬溯更衣洗漱,一边道:“圣上方才与殿下说了什么?小殿下那高兴得都要飞起来了。” “能出宫,他自然高兴。”姬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庆喜公公几不可见地顿了顿,接道:“可不是么?这一出宫,又没人能管着小殿下了。” 姬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庆喜公公低下头,恭敬极了。 姬溯更完了衣,便去外头批阅折子,他又道:“请瑞王去文渊阁上值。” 庆喜公公:“……是。” 兄弟两也不知道又闹什么别扭了。庆喜公公憋着笑去了偏殿,没一会儿就姬溯就听见隔壁传来了隐隐的哀嚎之声,又过了好一会儿,又听外头有些许响动,应当是姬未湫去了。 姬溯一手执笔,慢条斯理地在折子上写了个‘阅’字。 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想动,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也该让姬未湫知道,要他交心,便要承担起责任来。即入了内阁,就不能只是一句空话,断断不可能再如往日一般,放他斗鸡走狗,观花赏景。 姬未湫这头差不多是被押送到文渊阁的,一进正殿,就看见殿中忙碌非凡,三位阁老各据一方,面前皆是如山一般的奏折,十数侍读、典籍抱着各色的奏本来来去去,见姬未湫满身从容而来,三人眼神都有些奇怪。 姬未湫打了个招呼,三人也算是颔首回过了礼,继续伏案而作,姬未湫只觉得背上发毛——要是现在门外路过两个鬼差,看见这三位的怨气都要觉得害怕。 侍读学士叶恩光早已在殿中等候,见状便躬身行礼道:“王爷,请往此处。” 上午来的时候就已经收拾了姬未湫的工位出来,姬未湫只能坐了下去,刚想让叶恩光给他寻点话本子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却听顾相抬首,道:“这一本,三位也看看?” 话音还没落下呢,就见之前给他安排的典籍卫锦炎已经上前去接了,而中书则是抱着一大摞奏章过来,在姬未湫的桌上也摞出了一座小山。 几个眨眼间,姬未湫就一手持奏折,一手茶盏,跟着三位阁老一同看起奏折来。 姬未湫:“……” 好浓重的班味!
第39章 "阿湫, 看你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皇兄的内阁里都是老虎呢!"太后指着姬未湫直笑:“怎么累成这副模样?” 姬未湫的魂儿都快飘出去了,他萎靡不振地坐着, 到底没敢趴在桌上——无他,姬溯在一旁坐着呢, 他今天要是敢趴到桌上去, 姬溯就敢让他明天都爬不起来。 “母后你是不知道。”姬未湫哀叹道:“内阁那几位,不似老虎, 胜似老虎……要不您替我向皇兄求求情, 我明天不去了成不成?” 太后娘娘凤眸微动,温温柔柔地问道:“听说今日阿湫要出宫?” 姬溯颔首,太后娘娘便接着与姬未湫道:“阿湫今日早些睡。” 姬未湫想也不想就说:“我都困死了,回去肯定倒头就睡……” “那便好。”太后含笑道:“如今你皇兄重用你,可不能再如往前一般, 撒娇耍泼, 今日云因跟着你回去,盯着你明日去上朝, 莫要误了时辰。” 姬未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满脸震惊地看向了目光慈蔼的太后, 紧接着又看向不动如山的姬溯, “上朝……?!” 他掐指一算,瑞王府距离皇宫比较近, 骑马一盏茶就能到宫门口,但宫门距离上朝的太和宫少说要两盏茶, 他起来洗漱再快也得一盏茶, 还不算吃早饭的时间……他确实还是早三,但是是三点一到就得起, 总不能掐着时间点来吧? ……要命了。 姬未湫悲从中来,喃喃自语道:“……我可以不上早朝吗?” 姬溯气定神闲地说:“不行。” 太后:“你皇兄说得在理,你如今入了阁,怎能不上早朝?阿湫,莫要胡闹。” 在这一点上,太后坚定地和姬溯站在同一条线上。 她也不是看不惯姬未湫荒唐胡闹一辈子的,俗话说得好,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姬未湫天然就是公卿,不掺手朝政,已经是极好的了。可他能叫姬溯重用,难道不是更好吗? 姬溯与姬未湫都是她的儿子,她疼爱幼子,却也疼爱长子。都说为帝者孤,若能有弟弟在一旁,兄弟两同心协力,遇事能互帮互助,她心中也算是有所宽慰。 所以如今姬溯松口叫姬未湫入阁,是指着叫姬未湫好,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一味溺爱幼子?她就是打,也要把人打得去上朝。 姬未湫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以在清宁殿等皇兄……也是一样的……” 太后直接被气笑了,阁老不上朝,不入文渊阁,那不就是个摆着好看的东西?她抬眼看向姬溯,姬溯眉宇一派从容,恍若未闻一般,显然是懒得理会姬未湫耍赖卖痴,太后拍板:“罢了,你今日不许出宫,还住在你皇兄的偏殿里,庆喜!明日你盯着他去上朝!架也架着他去!” 庆喜公公凑趣道:“奴才遵旨~娘娘,殿下也就是嘴上说一说,明日必会准时上朝的,娘娘就放心吧!” 太后听了怒意渐收,轻哼了一声,横了姬未湫一眼,那样子与姬溯何其相似。 姬未湫还想再挣扎一下,就听小卓在旁低声宽慰道:“殿下,宿在宫中,明日您也可多睡一会儿……寅时三刻再起也是来得及的。” 姬未湫早已不是真正的少年郎了,没那种宁折不弯的心气,他一听只觉得有道理,去哪睡觉不是睡?偏殿和瑞王府有什么区别?等吃完饭他再回家,连洗个澡的时间都不够。 他在多睡半小时和回家睡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多睡半小时,回家什么的不重要。 姬溯见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宿宫中,兀地感觉有些好笑,他漫漫道:“此前也与他说了,将长宸宫拨给他宿着,他偏不要。” 太后道:“长宸宫虽说是你们住惯了的,现下给阿湫住却不太好,君臣有别,还是叫他跟着你这个当皇兄的住着吧,你若嫌他闹腾,在太极宫寻一处空置的殿宇与他也好,我看,就叫他住到文渊阁去,明日上朝也方便。” 姬未湫:“……???” 文渊阁本就有给阁臣留宿的偏殿,毕竟阁老们大清早的就得上朝,上完朝还得看公文,再者阁老年岁偏大,没有个休息的地方哪里吃得消?但终究是留作偶尔小憩之用,并不算宽阔——用姬未湫的话来说,和清宁殿的碧纱橱差不多大,就一间屋子,一眼都能望到头。 况且其他三位阁老已是有住惯了的偏殿,剩下的那一间今日才粗粗打扫出来,他老母亲居然让他去住?这是亲生的吗?! 姬溯道:“不必,就在清宁殿吧。” 庆喜公公适时道:“回禀娘娘,奴才斗胆,文渊阁旁只剩英华殿空置,然英华殿空置许久,冷清荒僻,本就是留给外臣用的,殿下哪里能住到那地方去?” 云宫令在旁帮腔:“是这个道理呢,娘娘,奴婢今日奉命整修英华殿,那地方留给殿下小憩一时也就罢了,若叫殿下宿在那里,难免委屈。” 太后没有去过文渊阁,闻言有些入神,庆喜与云因都说英华殿又小又荒僻,她便不再怀疑,她皱眉道:“竟是如此?罢了……既然你皇兄不嫌弃你闹腾,你就跟着你皇兄住吧!” 太后心中,没必要的苦是不必吃的,她儿本就是皇亲贵胄,母亲在慈安宫坐着,亲哥哥在太极宫坐着,何必做什么清高姿态!他本就是比旁人来得金尊玉贵! 姬未湫有气无力地应下了,他也不想去住鸽子笼:“多谢母后,多谢皇兄。” 这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太后痛快放了他们走,还让他们没事不必来请安,免得瞎折腾。姬未湫跟着姬溯回宫,路上姬未湫也没想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只捡了点今天菜好不好吃之类的话题来说,姬溯听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也算是愉快。 不多时清宁殿就到了,姬溯要去沐浴,姬未湫在大池子和浴桶之间直接选大池子,等兄弟两都泡下去,就都不吭声了。 无他,累的。 姬未湫趴在池边,微烫的泉水包裹着他,让他直叹气。他今天少说走了两万步,也就中午在碧纱橱睡着了一会儿,严格来说还真没休息到什么。 毕竟他平时什么都不干,中午还睡会儿呢。 泡了约莫一刻钟,他才喘上气来,侧脸一看发现姬溯居然倚在泉中慢吞吞地喝酒,顿时有些嫉妒了——论享受,还是姬溯会啊! 他也想喝! 姬溯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视线,姬未湫与他一对视,下意识找了一个话题:“皇兄,你每天都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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