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琴音奏的时间可不短了! 这可真是……恐怕阿溯也是故意要叫她看一看,免得她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哪日自己好端端的小儿子就那么没了。 太后思及此处又忍不住在心中笑骂了两句那两个孽障。 *** 太后走后不久,姬未湫便自睡梦中醒来,抬眼便见姬溯依旧在奏琴,他支起身道:“我睡了多久?” 姬溯恰好奏完最后一个琴音,一双如冰似玉的手按在琴弦上,尾音微颤,颇有绕梁三日之感,慢慢道:“不久。” 姬未湫却不信他的话,他看了看天色,就知道自己至少也睡了半个多时辰。 他伸了个懒腰,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下了罗汉床三两步到了姬溯旁边就去抓他的手来看,姬溯五指并不见红肿,他先松了一口气,又仔细摸了摸,见指腹温度不比往日温凉,明显有些灼热之感,当即有些心疼,不禁埋怨道:“皇兄你是不是傻的?我睡着了你还弹什么?不知道疼吗?” 姬溯眉宇淡然:“不疼。” 姬未湫低咒了两声,唤人取药,摸着姬溯的手指都觉得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点埋怨近侍的意思,姬溯不停,他们就不能劝着些吗?可他又知道,姬溯不想停,谁又能劝得动? 姬溯的手自他手中抽出,反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温和地说:“我无恙。” 姬未湫气得伸手打了他一下,姬溯眼中有些诧异,却见姬未湫神色微冷:“日后不许这般!” 姬溯扬眉,方要说话,却听姬未湫接着道:“我就是这么说了,以后不许这般!再敢这样,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 ……得寸进尺。 姬溯本该觉得恼怒,此时却生不出半点怒气来,他一手揽住了姬未湫的腰,叫他坐下。姬未湫却不坐,他冷冷地注视着他,怒气在眼中跳动,姬溯看了他许久,终究还是道:“……以后不会了。” 姬未湫这才冷着脸坐下了。 姬未湫以往觉得什么‘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之类的话除了对爹妈外,对其他任何人说都矫情到了恶心的地步,不想今日方知其中真意。 姬溯见他还在生气,与他道:“不过是见你睡得好。” 姬溯竟然升起了一些后悔的心思……本不过是存了些叫他欢喜的意思罢了,哪知道小孩儿为了这么件小事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姬未湫侧脸喊道:“人呢?药怎么还不拿来?!” 宫人快步从里间出来,将玉露膏呈送了上去:“殿下。” 姬未湫接了玉露膏,没好气地与姬溯道:“除了你不让我睡,我哪日睡不好?” 此言一出,宫人的腰弯得更低了,行了一礼后连忙退了下去。 姬溯有些讶异,姬未湫一向很忌讳在宫人面前表现出两人的关系,哪怕众所周知,有人时也不大爱亲近他,昨日叫暗卫听去了几句戏言,尚且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今日怎么当众说这些? 大概是被气着了吧。 姬未湫确实是气都要给姬溯气死了,哪有心思管这些?他接了木匣,急急地打开药盒给姬溯敷药,低垂着眼帘,抿着嘴唇不说话。 碧绿的药膏厚厚的敷在了姬溯的指尖,姬未湫没有用玉签,一点一点的给他涂着,见拇指上泛出一道深深的红印来,更是生气,恨不得再姬溯他一下让他涨涨记性。 直到十根手指都敷上了药,姬未湫细细地替他吹干,一眼都不看姬溯,仿佛他眼中只有这双手一般。 药也上完了,姬未湫仍未说话,姬溯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唇线,与他道:“还在气?” 姬未湫冷哼了一声说:“对!” “若做出此事的是我,皇兄如何想?” 姬溯本就是极聪慧的人,早知姬未湫为何生气,可闻言却还是不由笑了起来——小孩儿这般生气,不过是心疼他罢了。 他一笑,当真如月下昙花盛开一瞬。 换了平时姬未湫可能就被勾得七荤八素什么都不计较了,今日他见了,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皇兄该不会是故意弹这么久,就为了让我心疼的吧?” 姬未湫想了想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姬溯也不是什么不爱惜自己的人,姬溯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从不轻易损耗己身。今日弹了大半个时辰,他为了什么? 姬未湫忽地想到了方才睡着的时候似乎听见了脚步声,他睡着了,姬溯显然没有换过地方,那脚步声是谁的?他没有去问,反而摸着姬溯的脸道:“我的后院只有皇兄一人,用不上皇兄费心争宠。” 姬溯见他眸光变幻,就知道他是猜到了,此事亦无必要隐瞒,他本不欲说,却自然而然地告诉他:“……却不是作假的。” 虽然有叫母后安心的意思,想要叫他愉悦的这份心意却也不是作假的。 “我知道。”姬未湫笑了起来,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记,不在乎说点实话叫他开心开心:“我费尽心思,连命都不要了,才把你弄到手,哪里舍得叫你伤着碰着?” 姬未湫的下巴抵在姬溯肩头,拥抱姬溯,仿佛拥抱无上珍宝。 他喃喃道:“……以后切莫再伤着自己了。” 姬溯垂眸看着怀中人,温和地应了一声:“好。” 他如此,他难道不是如此? 窗外的雪簌簌地落下,姬溯用目光描摹着窗外万里江山。 何人敢说未来? 可姬溯却敢。 即使未来难测,可终有结果,亦不会是絮果,他们将会有漫长的一生,足够去印证这一切。 他侧脸吻了吻姬未湫的脸颊。 …… 生活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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