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他需要沉心静气。 近日和宋溪亭交集过甚,不管陈争渡愿不愿意,对方都强行闯入他的世界,让原本一潭死水的情绪多了几分波澜。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但对于从小修无情道的他来说,这个征兆非常不妙。 师尊说的没错,凡人多愁善感,不应和他们牵扯过多。 “溪亭,你想什么呢?”方昊宁悄悄凑过来,“你可真不厚道的,我昨天才知道你的真名!还赵三,这么假的名字我居然相信了。” 陈争渡没说话。 方昊宁笑道:“你和你老相好在安清府住了这么久,感觉如何?是不是天天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怪不得见了我像不认识似的,难道害怕大师兄吃醋?” 陈争渡冷然蹙眉:“莫要胡言!” 方昊宁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坐了回去。 ……奇了怪了。 放在以前宋溪亭肯定口若悬河说出一长篇故事来,最近怎么独来独往,寡言少语的? 不仅如此,他在学宫课业成绩名列前茅,有时候甚至能给教习师兄在修炼瓶颈上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议。 这还是那个连山门考核都作弊,无耻得光明正大的宋溪亭吗? 无耻得光明正大的宋溪亭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不在意地用手揉了揉,晃晃悠悠逛到瑞泽学宫外。 这会儿外门弟子大半都在里面上课,外面寂静无声,没多少人走动,宋溪亭便不再端着,靠着宫门口的石狮子晒太阳。 其实等陈争渡回安清府再给他也一样,但宋溪亭偏偏人来疯,一定要让陈争渡第一时间吃上热腾腾的糖油酥饼。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道娇俏的女声:“大师兄?” 宋溪亭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少女从瑞泽学宫大门走出,云髻峨峨,娇媚可人。 这位女子他也是熟人了,当初二人在长水镇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来剑宗这么久,宋溪亭才知道任雪纯原来是南岳长老之女,身份特殊,怪不得性格骄纵恣意,连衣服都可以穿得花里胡哨。 宋溪亭装模作样颔首,唤了声“师妹”。 任雪纯赧然一笑:“大师兄怎么在这?” 宋溪亭看了眼她脸上的笑容,淡淡道:“等人。” “大师兄……在等谁啊?” 还有谁能让大师兄亲自在此等候?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始终不愿相信。 那无知凡人在见极山城门口大放厥词的事她还记忆犹新,本以为对方不可能通过考核,没想到最后竟然留下了,还搬去了大师兄住的安清府! 如今整个宗门都在传言,说大师兄有意亲授剑道给他。 可只有她和小七知道,那个凡人明明对大师兄抱着更加龌龊肮脏的想法! 怎能不让她生气?! 宋溪亭直言不讳:“宋溪亭现下住在我那,我来接他回去。” 任雪纯:“……” 她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大师兄手上拎的食盒,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呀?” “哦,他昨日与我撒娇,说要吃山下的零嘴,便带了些。” “……” “有多的,师妹要尝尝么?” “……” 任雪纯僵硬地牵了牵唇角,忙说不用。 宋溪亭成功营造出一种自己被陈争渡罩着的假象,觉得差不多了,才问道:“师妹可愿带我进学宫看看?” 任雪纯忙不迭点头。 宋溪亭默默记下路线,万一以后换回来也不至于连路都不认识。 但走着走着,他发现任雪纯并未带他去外门弟子上课的地方,而是拐去了人迹罕至的花园。 仿佛故意不让他遇见谁。 到底是个小姑娘,心思太明显,连他都撩不动,何况那块千年寒冰? 走到一处八角凉亭时,任雪纯好似下定了决心,霍然转身看着宋溪亭。 来了来了,不会这就要表白了吧? 那他是听还是不听? 不听的话会不会对小姑娘的身心造成影响,要是绝望之下她也去修无情道怎么办? 宋溪亭表面冷着脸,其实神思都快飞出见极山了。 “大师兄!”任雪纯鼓足勇气,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子,“我有一事,不吐不快,望大师兄原谅雪纯今日的冒犯。” 宋溪亭为难地皱起眉:“师妹三思。” “不,大师兄你听我说!” “……”好吧你说。 “其实宋溪亭喜欢你很久了!” 嘎?预料之中的告白又有点出乎意料。 宋溪亭愣在原地,心说这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还有替别人表白的吗? “大师兄,他对你心思不纯,你千万守住道心,不要被他诓骗了!” “……” 宋溪亭表情一言难尽。 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难道我攻略陈争渡,企图破他无情道心的事情败露了?!
第11章 可怜 宋溪亭吓得立刻抬起手臂。 还好还好,天机簿没有反噬,这可不算他泄露天机啊! 而且他攻略陈争渡是为了让他渡劫飞升,明明是做善事,他心虚个什么劲儿? 反应过来,宋溪亭轻咳一声:“师妹何出此言?我自小修炼无情道,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说完,他幽幽叹了口气。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要陈争渡动摇道心属实不是件轻松的事,难怪当时的剑宗弟子如此信誓旦旦。 他都这么近水楼台了,那月亮还是挂在天上,看得见摸不着。 任雪纯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其实她也知道大师兄不可能喜欢那个凡人,也许是妒忌心作祟,她总觉得大师兄和宋溪亭之间过分亲近。 现在好了,既然大师兄亲口说了,必然不会有假! 把整个学宫逛得差不多时天色已经渐晚,宋溪亭拿了一路的糖油酥饼还没送出去,已经北风吹得快变成石头了。 其实他想过干脆进殿堂找陈争渡,可又担心陈争渡当场把他轰出来。 加上任雪纯无意点破他的奸计,宋溪亭难免心虚,愣是逛到学宫下学才敢进前院。 外门弟子们从殿堂鱼贯而出。 宋溪亭打眼就望见了走在廊下的陈争渡,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方昊宁。 正要打招呼,忽听旁边的任雪纯从鼻腔发出极度不屑的冷哼。 宋溪亭:“……” 他默默放下手,决定暂时不在这姑娘面前作妖了,免得又被她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事情。 装作冷傲地站在庭院中间——这是出学宫的必经之路。 等陈争渡走近,宋溪亭以为他会礼貌行礼,没想到这人眼皮都没抬,从他旁边径直路过了。 倒是后面的方昊宁停下脚步,拱手行礼:“大师兄。”顿了顿,接着义正言辞道补充了句,“我与溪亭是好兄弟!” 宋溪亭:“……” 哦,所以呢? 方昊宁觑着对方面若冰霜的脸庞,心说这俩人莫非在闹别扭? 眼看陈争渡已经快出学宫府门,宋溪亭心里着急,打算敷衍一下就走,“师弟,今日课业修习如何?” 方昊宁受宠若惊,答道:“拜入宗门以来昊宁受益匪浅,如今已经成功步入筑基期了。” 宋溪亭倒吸一口冷气。 谁筑基了?? 他惊讶地打量方昊宁。 虽然那日在城门口起争端时觉得对方的剑意和陈争渡相差甚远,但要知道一个普通人,即便从小被天材地宝养着,也不可能在短短半月时间就步入筑基期! 甚至资质较差的修士,花上百年都未必能做到。 你小子,莫非也是个天才?! 宋溪亭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兄弟的成功更令人感到痛心疾首! “不错,后生可畏。” 得到大师兄的夸奖,方昊宁愈发斗志高昂:“其实这段时日溪亭也非常用功刻苦,经常独自学习至深夜方走,他虽灵根略差,但天资聪颖,连教习师兄都对他赞不绝口!” 宋溪亭默默听他说完,悟了。 他就说瑞泽学宫怎么可能亥时才下学,陈争渡根本就是在躲他! 难道他的计划真的暴露了? 魂不守舍告别方昊宁和任雪纯,宋溪亭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外走,等出了学宫脚步瞬间加快。 来时晃悠了半把个时辰,去时不到半柱香就到了。 陈争渡已经回了偏殿。 屋内掌灯,昏黄的烛光从门窗罅隙间泄出几缕,映着空中飘荡的浮尘,连风都是静的。 宋溪亭蹑手蹑脚凑过去。 耳朵贴上门框,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谁料“嘎吱”一声,门骤然向内打开。 宋溪亭没站稳,身体踉跄摔进了屋,陈争渡侧身站在旁边,岿然不动,满目冷然地睨着他。 刚巧外面小七提着盏灯路过,宋溪亭眼疾手快,在他转头看来的刹那一脚踹上了房门。 “哥哥,你不扶我起来吗?多亏我机灵,帮你维护了大师兄的颜面,否则叫师弟看见,你英明神武的形象就全毁啦!”宋溪亭笑嘻嘻坐在地上,小心护着怀里的食盒。 幸好没有洒了,都是他辛苦一下午才做出来的成果,绝对不能浪费。 陈争渡抿唇盯着他,一言不发回到床边盘腿坐下。 大有“你想在地上待多久就待多久”的意思。 宋溪亭见他不接茬,很好脾气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尘土。 “你这两日不对劲。”他委屈地嘟起嘴,十分厚脸皮地坐到陈争渡旁边,占了半个床位。 陈争渡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他,不管宋溪亭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宋溪亭微微眯眼,心说这要是放在以前,陈争渡即便不悦,也会应他两句。 最近是怎么了,千年冰块升级成万年寒川了? “大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也是没办法了……” 宋溪亭煞有其事吸了吸鼻子,“从小算命的就说我命里带煞,父母双亲都被我克死,村里人也不喜欢我,要将我赶尽杀绝。逃出来以后我便独自乞讨为生,从未感受过被人关心的滋味。现在想来,在长水镇遇到赵大哥和你,应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你救过我,在我心里你和赵大哥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想与你亲近,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靠近你。” “你讨厌我、嫌弃我,觉得我粗鄙不堪,想让我滚得远远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 宋溪亭说着,用力挤了挤干涩的眼睛——陈争渡这副躯体百炼成冰,要是他自己,早哭得梨花带雨了。 “世人道人性贪婪,确实如此。我原想拜入剑宗,留在你身边就够了,夜深人静时却又期盼得到你半句关怀,如今我们意外换了身体,我又想,是不是上天垂怜我?知晓我求而不得,所以圆我一场黄粱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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