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亮好圆啊……”宋溪亭捧着下巴,囫囵问道,“所以哥哥,你是为什么修道?” 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饶是陈争渡也愣了愣。 “为了降妖除魔,庇护九州苍生,对吧?”宋溪亭替他回答。 作为九州玄门魁首,剑宗首席弟子,这似乎是陈争渡理应承担的职责。 与今日殿堂上那些弟子的志向并无区别。 “但我们如何定义妖魔呢?就比如,有的人从未作恶,只因生来就是天煞孤星,天道不容他,世人憎恶他,那他就必须要死吗?” 陈争渡皱了皱眉,似要将他唤醒:“宋溪亭?” 宋溪亭顿了顿:“也对,你是天命之人,自是不会在意的……” 话音刚落,钻心蚀骨的疼痛骤然袭来! 熟悉的印记出现在腕心,一片滚烫。 宋溪亭猛地清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遭到了天机簿的反噬! 宋溪亭心里默念“口误口误”,期望能让天机簿消消火。 所以说假酒害人。 放在从前,以他的酒量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喝醉! 陈争渡欲上前查看,宋溪亭赶紧死命攥住袖子,含糊解释:“我没事,不疼。” 这话毫无可信度。 宋溪亭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抬头。” 耳边响起陈争渡清冷的声音,近在咫尺。 宋溪亭紧咬牙关,故作镇定仰起脸,想证明自己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下一刻,陈争渡的手指便覆了上来,轻轻压在他颤抖的眼皮上。 也许是酒意熏陶,也许是月色醉人。 宋溪亭感觉四肢逐渐麻痹,钻心的灼痛也一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沉的疲倦。 他想反抗,但陈争渡的手实在太有魔力。 宋溪亭只来得及抓住对方的衣袖,意识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 翌日,宋溪亭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安清府偏殿。 陈争渡的身体灵力高深,昨晚又是头晕又是手疼的,宿醉醒来竟然神清气爽。 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宋溪亭赶紧坐起身,撩开袖子。 手腕皮肤白皙干净,没有任何印记。 看来昨晚只是一个警示。 可宋溪亭还是有些担心,昨晚他睡着后陈争渡有没有看到什么? 应该不会。 宋溪亭安慰自己。 就算看到了,一个红点能说明什么? 天底下长红色小痣的人多了去了。 但问题是,陈争渡总不会连自己手腕长没长痣也不知道吧? 宋溪亭心烦意乱,手指不断搓着腕心命脉。 “大师兄,你醒了吗?”门外传来小七的声音,“长老们让你去承天宫。” 宋溪亭竖起耳朵。 这会儿长老们召他去承天宫做什么? 莫非发现了他的身份,要强行抽魂,然后打下山去吧?! 宋溪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七还在门口问:“大师兄,你在吗?” “知道了,马上去!” 以剑宗的行事作风,如果怀疑他有问题,就会像山门考核那般直接上来拿人,不会等着他过去自投罗网。 宋溪亭冷静下来,换了身衣服前往承天宫。 东丘长老和南岳长老皆在殿上。 宋溪亭行了礼,南岳长老开门见山道:“正逢下月人界帝王寿诞,争渡,你与师弟们一同去京都贺寿吧。此行路途遥远,也可借机历练一番。” 一听这话,宋溪亭登时松了口长长的气。 去京都给帝王贺寿,那不跟下山游玩没什么两样? 两名长老又嘱咐了两句话,可宋溪亭满脑子都是京都的繁华热闹,以及下山后的自由时光,听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完全没记住。 等出了承天宫,宋溪亭简直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真是大好的机会啊! 他得带上陈争渡,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不就是话本里所说的二人世界吗? 结果临到出发前,宋溪亭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见极山门前的广场乌泱泱站了至少十来个弟子!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别说二人世界,宋溪亭一言一行都受到了极大束缚。 还不如他待在安清府的时候快活呢! 由于此次下山是去给帝王贺寿,途径凡间,不宜引人瞩目,众人便舍弃了御剑飞行,改乘船北下。 仙船本身就是法器,然速度比御剑要慢,需半个多月时间。 为了不耽误寿诞,众人收拾好便提前出发了。 两艘仙船凭空出现,停靠在见极山城郊渡口,艉楼层叠,雕梁花窗,气势雄伟。 宋溪亭啧啧赞叹,心说剑宗不愧位列九州四大宗门,出手就是阔绰,这两艘仙船法器怎么也得价值千金了。 感叹完,宋溪亭开始寻找着陈争渡的身影。 不知道他上了哪一艘? 这次下山外门弟子并不在名单之中,宋溪亭耍了点心思才把自己名字加上来。 等所有弟子登船完毕,宋溪亭也没找到陈争渡,倒是在其中一艘仙船上看见了任雪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溪亭沉默片刻,果断上了另一艘船。 “陈道君,又见面了。”年轻国师披着裘衣,站在甲板上,朝他颔首微笑。 温昭的身份是国师,皇帝过寿他自然是要回去的。 “玄溟先生身体有恙,站在此处没关系吗?”宋溪亭熟络上前攀谈。 “屋内太闷,便想出来透透气。”温昭轻咳两声,“我原本应自行回宫,如今倒是劳烦诸位了。” 宋溪亭道了声客气,忍不住又问:“先生来剑宗是为了治病?” “治病是其次,主要是为了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 温昭点头道:“三皇子独自离宫,陛下担忧至极,知晓我与秋容是故交,便遣我亲自来剑宗看看。我来之后得知他安全无虞,成功拜师宗门,陛下才有所宽慰。” 宋溪亭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猜测道:“你说的莫非是——” “国师?大师兄!你们怎么在这?” 方昊宁大步流星从船舱走出,声音洪亮。 果然是他! 怪不得那日在见极山下方昊宁如此盛气凌人,因为他身份确实尊贵啊! 宋溪亭表情五味杂陈,抬头看着方昊宁。 后者朝他恭敬行了一礼。 宋溪亭差点条件反射倒退三步,还好他没忘记自己现在是谁,受得起皇子这个礼。 突然船身重重一晃,轰鸣声响,仙船拔锚启航。 宋溪亭没站稳,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温昭。 没想到温昭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姿居然岿然不动,还礼貌伸手扶了他一把。 宋溪亭以前没坐过船,此刻又激动又害怕,风浪呼啸而来,他站在甲板上如履薄冰,只得下意识紧紧抓住温昭的手。 直至船速平稳,不再左摇右晃,宋溪亭才有心情欣赏周围山川的景色。 碧水如镜,两侧青崖峭壁如刀削,有飞鸟翱翔于天际,清脆的鸣啼响彻整个山峦。 “宋溪亭!你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啊!”宋溪亭看得入神,猝不及防被方昊宁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余光扫去。 陈争渡站在艉楼阴影处,衣摆在狂风下猎猎作响,不知停留了多久。 片刻后,转身离去。
第14章 惊险 宋溪亭欲要跟过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抓着温昭,立刻烫手般松开,说道:“抱歉。” 船行入江后风浪更大,温昭唇色苍白,不断逸出沉闷的咳嗽。 宋溪亭瞧他快要晕过去似的,赶紧说道:“国师身体不适,还是先行回房吧!昊宁,你既无事,就照顾好国师。” 方昊宁噎住,他看起来很像游手好闲的样子吗? 虽然他确实也没什么事。 目送方昊宁和温昭的身影消失,宋溪亭等了一会儿,赶紧去追陈争渡。 不料这仙船构造繁杂,房间也多,眨眼功夫就找不着人了。 宋溪亭只好避开他人视线,从兜里拿出传音玉坠,悄悄问了句:“哥哥,你在哪呢?” 然而等了半天,传音玉坠也没有回音。 宋溪亭皱着眉头,又问了句:“我来找你啊?” 这次玉坠总算有了声响,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声音:“不必。” 宋溪亭捧着玉坠,心里愈发狐疑:莫非是怪我不与他商量就把他带下山? 可他俩目前的状态,也不适合分隔两地吧! 宋溪亭思索一阵,没得到什么答案。 毕竟先前陈争渡已经身体力行向他证明了自己是个毫无情绪的千年冰块,这会儿也不大可能因为生气不理他。 那是怎么回事? 陈争渡在榻上打坐,清心诀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效果却没有往常立竿见影。 许是离开本体太久,疏于修炼无情道的缘故。 他总觉得近两日心绪颇为杂乱。 以至于不受控制当众做出失礼的举动。 江上寒风阵阵,吹起碧波千层浪,额前未束的发梢调皮飞舞,不经意掠过鼻梁和唇角,带来细微的酥痒。 陈争渡长眉紧锁,良久,他抬手将这缕碎发抚到耳后。 方才念到一半的清心咒便再没接上后文。 等宋溪亭历经辛苦找到陈争渡的舱室,对方一反常态坐在桌前喝茶。 “哥哥,你在干什么呢?我找你半天啦!”他一屁股坐到旁边,也不管陈争渡乐不乐意,抢了他的水杯就往嘴里灌。 “如今你已能熟练运用灵力。但空有灵力,不会半点剑术招式,遇到高手恐怕不敌。”陈争渡从袖口拿出一叠空白符纸,放到桌上。 宋溪亭眨了眨眼睛,一时被他严肃认真的样子吓住了,忍不住道:“……啊?我们不是去京都给皇帝贺寿的吗?” 下山游玩罢了,还能遇到危险? 人间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啊? 陈争渡不置可否,只是将符纸往前一推,沉声道:“今日我教你云篆之术,关键时候可保性命无虞。” 被他一说,宋溪亭越发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既然是保命的东西,那他学来也不亏! “哥哥教的我都学!”宋溪亭万分真诚地说道。 陈争渡拿起一张纸,给宋溪亭做演示。 只见他嘴唇翕动默念口诀,食指和中指并作一起,在凭空浮起的空白符纸上虚虚画了几道印记。 最后一笔完成的刹那,宋溪亭感觉脚下晃动。 低头看去,他竟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块残破的浮板上,狂风卷着浪潮狠狠拍来,将他兜头拍进了江水里。 宋溪亭惊慌失措抓着浮板,生怕沉入水下。 四周是广袤无垠的江面,天地浩瀚,只有他孑然一身,连救命都不知对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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