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亭倒不是缺钱,只是他曾经作为剑宗弟子跟在陈争渡身边,难保有人认出他来,带个王衡还能掩人耳目。 决定后当天两人就离开了小镇。 王衡原本还想带着两个家丁,想着多两个帮手,被宋溪亭无情拒绝。 此去见极山情况不明,他带一个累赘就够麻烦了,实在不想再多操两份心。 两年前宋溪亭带着红叶云游四方,去了几个地方后忽觉没意思。 曾经没有自由的时候想着自由,谁知完成天道任务后反倒不知道去哪了,于是和红叶商量一番,找了处不知名的小镇隐居。 陈争渡把他送下山时还给他留了储物戒,除了传音玉坠,其他东西宋溪亭也用不上,他干脆就把一些值钱的丹药灵器换成了银子,也算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潇洒生活。 只除了一件事令宋溪亭颇为迷茫——之前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两股交缠的力量,且其中一股随着时间与日俱增。 在恶歧道被旭尧意外看破时,宋溪亭才知道他体内身带魔骨,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是魔煞之气,一个比腐蜣还可怕的东西!是以宋溪亭一直在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魔气侵蚀,变成不人不鬼的魔头。 其次在仙狱,神秘人把他的一缕残魂还给他,而后体内的魔煞之气突然变得极其狂乱,险些将他吞噬殆尽。 宋溪亭都以为自己活不过那天了,幸好后来陈争渡赶到救了自己。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宋溪亭也不清楚。 他醒后就在山下了,根本没办法当面找陈争渡问清此事。 他也试图用传音玉坠联系陈争渡,可每次都石沉大海,陈争渡许是彻底不想搭理他了。 于是在同红叶一起离开前,宋溪亭写了封匿名信传给剑宗,信里提及了“小七”之事,让陈争渡多加小心。 眼下两年过去,宋溪亭担心的事始终没有发生,体内的魔煞之气仿佛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宋溪亭明显感觉自己修为比以前高了很多。 比如曾经他只能借用符箓使出招式,现在已至臻化境,能做到言出法随,连陈争渡的真言禁令也不在话下。 难不成修真界流传的双修之法真有那么神奇? 当时宋溪亭为之惊叹,后来想想却是疑点重重,毕竟他从来没听过谁家双修能把魔骨修没的——虽然九州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一样携带魔骨之人了。 宋溪亭是想过去找陈争渡,又怕得知对方已经飞升的消息,徒增伤感,只得自己一个人摸索探寻。 不在酒馆支摊的时候,他几乎大半时间都花在收集和研究古籍上。 而他也万万没想到,没等他研究明白,陈争渡先出了事。 “打听到了,前去剑宗围剿魔头的大都是近两年刚刚崛起的修仙门派,没有缥缈宗和贪狼鬼谷。据说曾经四大仙门之一的梵天世家分崩离析后,附庸他们的宗门被各大门派吸纳,逐渐成为九州玄门的新兴势力。” 王衡咕咚咕咚灌了两杯水,摇头啧道:“我看这些人巴不得剑宗出事,他们好另起炉灶,趁机重新推选出一个新的四大仙门。反正鬼谷的人不出世,剑宗名声一毁,剩下一个缥缈宗,也掀不起水花了。” 宋溪亭冷嗤一声,心说这梵天世家真乃“聚是一团屎,散失满天稀”! “剑宗那边情况如何?” 王衡道:“见极山外被各大修仙门派围着,暂时没人敢硬闯剑宗的护山大阵——不过听说他们给剑宗最后期限就在今晚戌时,若不交人,他们就要强行攻破阵法。” 宋溪亭点点头,从钱袋摸出一枚碎银放在桌上,“今晚你留在客栈。” “啊?师父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去见极山吧?太危险了!”王衡一惊一乍道。 “小王啊,你还想不想拜我为师?” “当然想啊!” “虽然你这个人悟性极低、根骨奇差、灵根不净、资质平庸……” “……”王衡越听,脸拉得越长,强颜欢笑道,“师父,你这话后面有没有但是啊?” 宋溪亭高深莫测看着他,如他所愿跟了句:“但是——你的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 王衡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宋溪亭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桃花眼狡黠又明亮:“九州第一天才剑修陈道君,他是我老相好啊。” 王衡表情像被雷劈了:“……” 宋溪亭:“我这一身本领都是受陈道君亲传,你算是跟对人喽!” 王衡消化半天,呆呆地问:“陈道君,好耳熟……可是现在被玄门围剿的那位?” 宋溪亭笑眯眯点头:“没错,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了?” 王衡恍然大悟。 啊,原来咱们是来救师娘的! 天色渐暗,见极山下呜呜泱泱围着数不清的修士,火把的光将漆黑的树林照得亮如白昼。 每个人脸上都如临大敌,只待时辰一到就准备攻破护山大阵。 在这之前他们也试图派人和剑宗沟通过,可剑宗那边一拖再拖,明显是不准备交人,众人便下了最后通牒。 虽说剑宗乃九州四大仙门之一,但他们胜在人多,除了牵头的几个势力较大的修仙门派,还有很多散修也自发加入围剿的队伍。 自从魔族被镇压于蛮荒,九州已经千百年未曾出现过魔族之人了。 而剑宗还胆敢窝藏魔头,此举已为世人不容! 今日他们势必要将魔头彻底诛杀! 站在队首的其中一名修士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同其他人对视几眼,只等最后一声令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人群中间掠过,森然剑气在护山大阵和修仙门派组成的队伍前生生劈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横沟,要不是为首的修士眼疾手快飞身后退,恐怕就要葬身在这道恐怖的剑气之下! “什么人?!”为首的修士如临大敌,持剑喝道。 “是陈争渡!” “魔头,魔头出来了!” 人群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修士定睛一看,只见对方的确穿着剑宗的祥云天禄暗纹袍,侧脸线条如刀削斧凿般优越,周身带着熟悉的漠然和矜贵。 即便入了魔,他也是曾经那个高不可攀的陈道君。 修士摇了摇后槽牙,恶狠狠道:“魔头休走!” 满山围剿的修士,陈争渡视若无睹,态度可谓嚣张至极! 甚至在离开前他还耀武扬威地挑衅众人! 怒火迅速被点燃,所有修士跟随号令,齐刷刷御剑追上那道远去的身影。 等人差不多走光了,宋溪亭才从一棵树上落下,走到护山阵法前,指尖划出一道灵力没入传音玉坠中。 没多久,法阵里面走出两个人,一高一矮。 矮的那个身穿罗裙,裙摆沾满尘土,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正是任雪纯。 她扶着一个身材比她高大的男子,步履艰难,踉踉跄跄地徒步走下山。 看清陈争渡和他身上斑驳的伤痕,一刹那,宋溪亭心脏差点骤停。 他急忙过去接过陈争渡,急得手也不知道往哪摆,只觉得陈争渡遍体鳞伤,哪哪都是血,他怕不小心弄疼了他。 任雪纯脚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抬头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我把大师兄交给你,并不是相信你,而是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大师兄被魔气侵蚀以来,一直自封于寒潭之下,受雷刑鞭挞之苦。我不清楚宗门里谁泄露的消息,我爹和东丘长老迟早要给剑宗和九州玄门一个交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死。”任雪纯眼里闪烁泪花,瞪着宋溪亭道,“你可以带他走,但你若敢做出对大师兄不利的事,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宋溪亭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哽住,声音略微沙哑:“……多谢。” 此地不宜久留。 虽说那些修仙门派被他的木傀儡引开,可调虎离山之技终归不保险,万一有人琢磨过来,调转枪头,那他们谁都走不了。 宋溪亭和任雪纯道别,召出茯苓剑,选了个与木傀儡相反的方向,径直离开见极山范围。 不知飞了多久,总算回到先前落脚的客栈。 这里离剑宗相隔甚远,位置偏僻,暂时不会引人注意。 先前在见极山脚不觉得冷,进到房间宋溪亭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股彻骨的寒意是由陈争渡身上蔓延过来的。 宋溪亭不由自主想起刚刚任雪纯说的“自封寒潭两年”,便再也压抑不住红了眼眶。 他扶着陈争渡在床边坐下,去到王衡房间,让他准备一桶热水,不要惊动旁人。随后回到屋中,盘膝而坐,牵起陈争渡的手掌心相贴,向他渡去源源不断的灵力。 陈争渡目前身体状况太虚弱,宋溪亭不敢一股脑把灵力灌进去,只将浑厚的力量拆解为一缕一缕,如灵动的丝线,操控它们沿着特定的经络游走。 运行了数个小周天后,陈争渡苍白的脸上明显有了血气。 然而还没等宋溪亭高兴,他的灵力忽然在陈争渡丹田感受到一抹熟悉的力量。 紧接着陈争渡眉头一皱,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第72章 坦白 宋溪亭大惊失色,连忙揽住倒下的陈争渡。 屋外想起敲门声,王衡搬来几桶热水倒进房间的浴桶中,来回几趟总算把浴桶倒满,累得直不起腰来。 他在家当小少爷,从没被人这么差使过,但他看着房间另一边的宋溪亭和传闻中的陈道君…… 实在太惨了,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叫苦叫累。 “师父,师娘他流了好多血啊,要不我去给他找个大夫?” 放在今天以前,他说这话宋溪亭能把他脑壳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空心的,眼下全然没心思骂王衡,皱眉道:“我要在这里待上七天,你帮我看着外面,如果有修士朝这里靠近就敲门提醒我,除此以外不要来打扰我。” 王衡连连点头:“好的师父!” 宋溪亭之所以带着王衡,是因为他本人是个一根筋,认准一件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宋溪亭平时嘴上嫌弃他,其实心里真把他当朋友。 等王衡离开后,宋溪亭除去陈争渡的衣衫,扶他进了浴桶。 托他这两年翻看的古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宋溪亭同样褪去衣物坐进桶里,再次运行灵力,这次他更加小心,试图探查刚刚和他制衡的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随即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陈争渡体内确实有一股魔煞之气! 先前宋溪亭一直以为陈争渡是因为无情道破而走火入魔,可直到此时他才惊觉,陈争渡体内的魔煞之气和他曾经那股力量如出一辙! 这是怎么回事? 宋溪亭尝试继续输入灵力,那股魔煞之气极其霸道,几乎一瞬间就将丝丝缕缕的灵力吞噬干净,仿佛一口永远填不满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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