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强行提升灵力,轻则受伤,重则反噬。 如此一来,他们对付旭尧的胜算便更大一些。 这招用得不算光明正大。 但他们实在犯不着和旭尧谈什么光明磊落。 宋溪亭视线一一扫过飞龙宗弟子,忽然察觉到什么。 先前飞龙宗的弟子的腰间都会挂一只黑牛角号,这些修士却空空如也。 显而易见,这其中没有一个是飞龙宗的人! 连膀大腰圆的飞龙宗宗主贾海也不见踪影。 多年来贾海倚仗梵天作恶多端,不成想在旭尧眼里,他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宋溪亭嘲弄地想。 这时,站在队伍末尾的赫连翊似乎察觉到众人视线,抬起了头。 少年张扬跋扈,鹰隼般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在看到二楼陈争渡所在的雅间时略作停顿,倏尔阴沉一笑。 “客已到齐,诸位上座——” 四鬼王之一的毒火身穿血色长衫,赤脚走上擂台。 他幻化成了女子的容貌,脸上妆点粉黛,身材窈窕,一颦一笑甚是动人,嗓音却透出低沉的男声,难辨雌雄。 放在平时,宋溪亭肯定要多看两眼,嘴巴也定是闲不住打探一二。 这会儿他却没有那个兴致。 眼睛沉沉落在赫连翊和他身旁刻意改变容貌的男子。 宋溪亭知晓那人就是旭尧。 饶是刻意不去想,那日在后街旭尧阴恻恻的话语依旧鬼魅似的挥散不去。 宋溪亭有些浮躁地皱起眉。 坐在对面的白无忧却显得十分从容。 还颇有闲情雅致给他剥了一碟小核桃。 “以旭尧的城府,应当知道这是场鸿门宴,我们的计划真能行得通吗?”宋溪亭声音很轻地问。 余光里,梵天修士已经从另一边楼梯上了二楼,雅间位置在宋溪亭这间斜对角,只能勉强窥见几片衣角。 白无忧示意他不要紧张,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寒光:“三百年前我不敌他,是因为那时我尚且年幼,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何谈报仇雪恨。但今时不同往日。哥哥,即便豁出性命,这次我也不会放过他。” 宋溪亭眉头一皱,忍不住教训他:“说什么豁出性命?知不知道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我就不信旭尧这么福大命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是是,我说出错话了,哥哥别气恼。”白无忧弯起唇,笑道,“这次有哥哥相助,计划定是万无一失的!” 宋溪亭想起数个时辰前,他找到白无忧。 在此之前,白无忧的计划是以鲛人为饵诱旭尧上钩,但如今情况有变。 虽然宋溪亭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把这点考虑在内 旭尧首要目标可能不再是鲛人。 白无忧疑惑问他为什么。 宋溪亭不知该怎么说,只道自己身上有对方更想要的东西。 并表明可以代替鲛人作为鱼饵。 白无忧自是不答应,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 宋溪亭却很是坚持。 旭尧是当年杀害自己的凶手,他为自己报仇本就无可厚非。 白无忧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溪亭第一次做局中人,表面掩饰得再好,内心也颇为紧张。 但见白无忧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他也跟着舒缓几分,难得轻松开了个玩笑:“是啊,有你这只小狐狸和我这个老狐狸,怎么也能让旭尧吃不了兜着走!” “哥哥放心,这次我绝不会让哥哥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白无忧斟了杯热茶,眉眼笼在洇开的白雾里。 明明语气温和,宋溪亭却无端觉得有些冷。 百年前宋溪亭在他眼前被洞穿胸膛的一幕几乎成了他的梦靥。 时时想起,时时折磨。 白无忧垂在袖中的手掌不禁攥得生疼。 宋溪亭有所察觉,抬头看来:“白白?” 再一看,风姿绰约的公子忽地没了踪影。 宋溪亭只觉手背一痒。 低头看去,雪白的狐狸呲溜一下攀上手腕,灵巧落在膝间,毛茸茸的脑袋亲昵蹭着宋溪亭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宋溪亭乐不可支,动作熟稔,一把揪住作妖的小狐狸抓在手里。 玩闹间,白无忧狐耳微动,余光刚好捕捉到对面一束冷而淡的视线。 他眯了眯眼,趴在宋溪亭肩头,尾巴故意轻拂过宋溪亭的鼻尖,掠过他樱桃似的唇和瘦白下颚,挑衅一般,和对面雅间的男人对上目光。 后者神色漠然,不动如山,仿佛并未因此恼怒。 捏着杯沿的手指却用足了力道。 白无忧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玄门中人,果然最擅装模作样。 这时宋溪亭似觉着痒了,咕哝了句什么,白无忧便识趣地不再逗他。 乖乖落地化为人形,和宋溪亭一道望向擂台。 “拍卖开始前,有请诸位一同观赏斗兽表演——” 毒火念完开场白,座下热闹起哄声如波涛起伏,看客里有妖有怪,还有各自心怀鬼胎的人。 斗兽斗兽,顾名思义是两兽相斗的擂台比赛。 只不过妖市这处斗兽场和外界与众不同。 轰天的声浪中,两个小鬼一左一右推着两个半人高的笼子上了台。 被关在笼中的两道人影,赫然是先前在地下水牢看到的玄门修士。 许是有意为之,许是天意安排。 好巧不巧,即将上场的两人,一个是飞龙宗弟子,一个是梵天世家修士。 宋溪亭眉梢轻挑,不由笑道:“哎呀,有意思的来了……” 二人被关在水牢多日,受尽折磨,形销骨立。 此时站在擂台上脸色茫然,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昔日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嚣张模样。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起哄—— “上啊!快上啊!” “愣着干什么,弄死他!” “玄门弟子真真废物,看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哈哈哈……” 两人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登时脸色难看,想要逃离擂台。 可惜在他们上场后,八角擂台的铁笼早就封锁了。 毒火看着他们,旋即扔了一把匕首进去,当啷一下,掷地有声。 他幽幽开口:“胜者生,败者死,二位可以开始了。” 两个玄门弟子哪里遇到过这种场合,吓得肝胆俱裂。 台下鬼怪们欣赏着他们绝望的挣扎和恐慌,笑得愈发大声。 兴奋冷漠的看客和绝望挣扎的妖兽。 在恶歧道外,却是正好相反的两个角色。 如今剧情颠倒,颇为讽刺。 九州玄门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如低贱的妖兽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任人观赏取乐。 宋溪亭满脸默然盯着擂台。 看到他们从最初的协商,到各怀鬼胎,再到撕破脸皮,互相攀咬,争夺匕首,也只用了短短须臾时间。 最终决出胜负。 以梵天世家弟子略胜一筹。 他脸上带着肆意的疯狂,将匕首狠狠捅进对方的胸膛、腹部和腰,以防万一还剁下了对方手脚,确认死透,他才露出兴奋而靥足的笑容。 “我赢了哈哈哈……我赢了!胜利的是我……” 那人叫嚣一阵,忽地笑容顿住,鲜红的液体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越流越多。 他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凉意,仓皇去捂脖子。 却只摸到满手湿濡。 男人双膝跪地,惊恐睁大眼睛。 在这一刻,他意外望见二楼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梵天世家少主,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他不禁伸出手去,口中嗫嚅不清地叫着“救命”。 可是谁都不会救他。
第65章 计划 两具尸体倒在擂台。 血肉模糊。 画面堪称惊悚。 宋溪亭扫了眼,便刻意移开视线不再去看。 “哥哥可觉得我残忍?”白无忧察觉到他的异常,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会。”宋溪亭语气带着安抚,笑说,“是他们咎由自取,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残忍。”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宋溪亭渐渐和白无忧建立了深厚情谊。 许是二人经历太过相似,宋溪亭心疼他的遭遇,一如心疼曾经的自己。 即便没有想起那段丢失的记忆,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也无需用言语表明。 宋溪亭已然将他当成自己弟弟看待。 更别说他们还有同一个敌人。 白无忧得了哄,这才高兴起来。 他略带笑意地问:“哥哥,你喜欢这儿吗?” 他问得突然,宋溪亭认真想了想。 恶歧道虽然和外界不同,但他曾在这里生活过很久,日子也算逍遥。 于是点头道:“还可以,怎么了?” “刚才我听见哥哥说要退出剑宗?我就忍不住多想了一些……”白无忧单手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充满对未来的期许。 “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到处游山玩水,四海为家。” “还是哥哥更喜欢待在茴南?我们也可以在茴南定居,重新在街头支个摊子怎么样?” “以前那叫漂泊流浪,无家可归。”宋溪亭听了发笑,“哪是什么游山玩水?” 白无忧不听,执拗道:“哥哥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宋溪亭没有再反驳,点了点头:“行啊,以后我当家,你算账,赚了钱我俩五五平分。哦不对,你还得养着你那一大家子妖怪手下,那就我吃点亏,你拿六我拿四,没意见吧?” “都听哥哥的!” “你那宅子那么大,还可以辟出一块地方来种菜,以后想吃什么种什么,既新鲜又省钱……” 宋溪亭沉浸在幻想中,坐在旁边的白无忧却慢慢抚平了唇角。 他一错不错盯着宋溪亭。 目光流连描摹他的五官,犹带几分不舍。 台下观赏斗兽比赛的看客哄闹声愈发激烈。 对他们来说,即便亲眼看见玄门弟子在台上挣扎死亡,亦难解心头之恨。 很快,有小鬼把两具尸体抬下去。 接着又送来两个新笼子。 方才斗兽场闹出的声音很大,关在水牢的玄门弟子们隐约听到一些。 因此新上场的两人甫一照面,顿时神色戒备,互相充满敌意。 无须毒火开口,两人便开始争夺场上唯一的利器。 正是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 原以为自己对这种血呼啦几的场面没兴趣,但出乎意料的,宋溪亭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愈发刺激兴奋。 有一刹那,宋溪亭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台下激动叫嚷着的看客中的其中一个,胸口点燃了一簇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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