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百年,他是怎么守着恶歧道,守着虚幻的空间和一个虚幻的他,独自撑到现在的? 宋溪亭不免唏嘘。 没想到这三界上下,还有那么一个人将他看得如此重要。 比某个冷酷无情的无情道剑修好多了! 宋溪亭暗暗咬牙切齿,犹觉不解气,问白衣观音:“假人怎么捏?” 白衣观音带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是一间制作工艺品的工坊,墙上和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雕。 宋溪亭眼尖地认出制作台上一个尚未完工的半成品,惊愕道:“这是木傀儡?!” 和他在陈争渡那看到的木傀儡不同。 这里的木傀儡做工精致,不管是脸部还是身体,细节雕刻得栩栩如生,甚至能分清眼睫毛的数量。 连身上穿的衣物和手持物品都会进行细化。 除了材质大小,其他和真人一模一样! “哥哥知道木傀儡?”白衣观音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一只雕刻成品,“这也是狐族秘术之一——我娘说早在数万年前,曾有一位神祗莅临我族时将此术传授给祖上先辈,后来便世代流传了下来。小时候我娘经常用这个逗我玩,她的手艺比我厉害多了。” 宋溪亭没想到木傀儡竟和狐族有这么深的渊源,他将旭尧以木傀儡为替身祸乱京都的事告诉了白衣观音。 白衣观音讥笑道:“我说过,即便他偷学了狐族秘法,也只能学到一些皮毛!那日围攻前院时,他用木傀儡现身,被我当场识破了。” “那木傀儡可有破解之法?”宋溪亭问。 “说到底这术法其实是个障眼法,想破解便只能毁了木傀儡,或者找到背后操纵木傀儡的施术者。”白衣观音顿了顿,接着道,“除此之外,倒还有一个致命弱点。” 宋溪亭不由得竖起耳朵。 白衣观音往手中的木傀儡注入一抹妖力,不多时,木傀儡就变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男孩儿,转了个圈,对二人欢快招手。 除此之外,木傀儡不会产生自主意识,也不会偏离既有的设定。 而是会一直重复这些动作。 “若只是想要木傀儡动起来,只要注入妖力或灵力就能做到,不会耗费多少心力。”白衣观音解释,“但若想以木傀儡为自己的替身,便需要注入施术者的灵识,将木傀儡和本体连通,辅以源源不断的灵力……” “也就是说,操纵木傀儡期间,是施术者灵力最弱的时候?”宋溪亭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他紧蹙眉头,微微后怕。 要不是旭尧分神操纵木傀儡,恐怕他在找到兰茵的时候,就能动手杀了邓景然和方昊宁,根本不会等到宋溪亭赶到,成功拖延时间。 如此看来,旭尧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令人胆寒。 宋溪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白衣观音道:“哥哥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宋溪亭不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还是真有办法,想要追问时,却又被转移了注意力:“你瞧,这是我捏的你,像不像?” 白衣观音从暗格拿出一个匣子,里面赫然是一个“宋溪亭”模样的木傀儡,只是年纪个头都比现在更小。 他爱不释手捧在手心,笑道:“改天我再重新捏一个送给哥哥。” 雕刻一个木傀儡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精细的手艺。 宋溪亭很有自知之明,放弃了捏一个陈争渡的想法。 二人继续向下走。 离底层越近,宋溪亭终于看清斗兽场的全貌。 那是一个八角形擂台,四周用特质围栏封锁,类似一个庞大的樊笼。 除此之外,离樊笼三丈远的位置设有看台,座位从上至下依次变矮,即便坐在最远处也能时刻看清场上全貌。 视野更高更好的位置则在十六层,是为贵客特意隔出的雅间。 门口垂着帘子帷幔,挡住外人窥探的目光。 由于目前没有对外开放,斗兽场内没有客人,都在等几日后的鲛人拍卖。 宋溪亭盯着中间的樊笼看了许久,心里隐隐浮现一种诡异的感觉。 斗兽场顾名思义是妖兽相互搏杀。 这种地方在九州其实屡见不鲜,总有一些人为了赚取名利开设类似赌场。 看客下注,赌两头妖兽最后活下来的是谁。 画面血腥暴力,残忍异常。 当然这是宋溪亭听其他小鬼八卦时得知的。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修士扎堆,他一个孤魂野鬼可不敢去。 思及此,宋溪亭脚步一顿,终于知道诡异在哪了——恶歧道的鬼怪如此憎恶玄门修士,怎么还会特地建一个斗兽场来博人眼球? 除非…… “这里上场搏斗的根本不是妖兽,对不对?”宋溪亭心情复杂地问。 “既然哥哥猜到了,我便带哥哥前去一看究竟。” 白衣观音丝毫没有被点破的慌张,反而兴致勃发,对暗处的鬼怪做了个手势。 随后他俯下身来,强势扣住宋溪亭的手腕。 “下面很危险,哥哥要跟紧我啊。” 宋溪亭皱了皱眉,不再挣扎。 这是斗兽场最隐秘的第十八层。 刚刚穿过入口,宋溪亭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恶臭,夹杂着潮湿铁锈味、霉味,以及排泄物的味道。 臭得他眼前一黑。 宋溪亭捂住鼻子,在黑暗中艰难辨别方向。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蜡烛或灯笼。 仿佛置身无穷无尽的深渊,笼罩着绝望和阴霾。 这种氛围,很容易让宋溪亭想起自己被关在地窖的那六年,同样的窒息和绝望牢牢攥住他的心脏。 感觉到他的紧张不安,白衣观音立刻在掌心燃起一团狐火。 明亮的光线驱散阴影。 宋溪亭呼吸顺畅了些许,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八个巨大的水牢中关押着数不清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戴着沉重的枷锁,蓬头垢面,佝偻着身躯缩在角落,在狐火亮起的刹那,眼神流露出无与伦比的惊恐。 有的应该被抓进来有些时日,神情呆滞,变成了无知无觉的傻子。 有的则刚被抓进来不久,身上穿着脏污的玄门服饰,被折磨得没了心气,一个劲儿和白衣观音求饶。 求饶不成,便开始口出狂言,恶毒咒骂。 很快看守的两个小鬼迅速上前,用特质的利器狠狠虐打他们,凄厉的惨叫哀嚎声连绵不绝。 宋溪亭认出对方穿的门派服饰。 赫然是老熟人了。 飞龙宗及梵天世家修士! 先前白衣观音说抓了一些,原来是抓来了这里。 “这里太脏了,哥哥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带你出去。”白衣观音欣赏了一会儿眼前惨不忍睹的画面,转头关心宋溪亭。 宋溪亭对上他克制平淡的目光,到底没说什么。 仇恨会腐蚀一个人的灵魂。 而今的白衣观音,早已不是百年前那个羸弱无力的天真小狐狸。 没有继续观看的兴趣,宋溪亭离开了水牢。 白衣观音说话的同时也在暗自观察对方的表情。 重逢以来他在宋溪亭面前竭力维持曾经那只乖巧无辜的小狐狸形象。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早就变得面目可憎,阴狠毒辣。 为了达到目的,即便是最重要的东西,他也不惜一切代价!
第61章 送死 “宗主,你一定要为弟子们报仇啊……” “如今他们被那妖狐抓去,不知是生是死……他们跟随您身边已经十几年了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贾海烦躁踢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弟子。 这几日他在这鸟不拉屎的恶歧道受尽苦头。 整个人瘦了一圈。 腰上的肥肉都明显挂不住了! 想当初,他在外面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数不清多少人踏破飞龙宗的门槛,想要巴结自己,风光无限。 如今入了这恶歧道,吃的喝的就跟猪食没两样! 甚至还没见着鲛人的影子,就先被妖市主揍得爹妈不认,夹着尾巴屁滚尿流逃跑。 偏偏自己还得好声好气伺候那几个梵天世家的修士! 整日当孙子赔笑脸,还要挨对方的冷嘲热讽。 他贾海哪受过这种委屈?! “当初攀上梵天世家是冲着功名利禄去的!现在倒好,给人当牛做马不说,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你以为老子乐意?”贾海气不过,一巴掌把桌上的杯子挥去地上,两撇胡须翘得老高。 那弟子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哭得浑身抽搐。 被抓走的弟子里有一个是他亲弟弟,他就这一个亲人了,能不着急吗? “先前那赫连翊不是说,只带几个普通弟子混进来吗?怎么还有……还有那位旭尧尊者?莫非也是易容假扮的?”那弟子嗫嚅道,“毕竟昨日尊者似乎也被妖狐重伤了……” 贾海脸色阴沉,在屋里走了两圈,三角眼滴溜溜一圈,开口道:“你带上剩下的弟子,随我去探探他们虚实!” 等到了内院,贾海命弟子守在外面,独自入内。 路过几个看守的梵天修士,贾海刻意昂首挺胸,斜睨对方,拿出一宗之主的气派。 可惜这些修士眼高于顶,对他嗤之以鼻。 贾海气得咬牙,可惜内院是梵天世家的地盘,他不敢撒野,只好一个个忍气吞声,心想等出了恶歧道,必定叫这些喽啰们好看! 庭院深处,赫连翊正坐在石桌前擦拭那把苍龙银弓。 少年眼尾吊起,神色阴戾,看见贾海也只当没看见,无视得彻底。 贾海暗骂一声杂种。 赔着笑脸迎上前:“赫连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尊者呢?” 赫连翊冷道:“贾宗主有事?” “这……确实有事拜见尊者。” 贾海见他旁边还有张石凳,便想过去坐下,谁料赫连翊抬起脚,竟直接踩在了上面。 贾海笑容一僵,脸色顿时黑沉几分。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不必劳烦师尊了。”赫连翊道。 “……是这样,昨日我等围攻妖狐,死伤者众,我门下许多弟子都被抓了去,其中还有梵天世家的弟子,至今生死不明!我想问问尊者,何时去营救他们啊?” 闻言,赫连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自下而上睨着贾海,说出口的话却令人背脊生寒:“贾宗主是在开玩笑吧?那些无用之人被抓就被抓了,是他们自己没本事,为何要救?” 贾海不料他这么无情,连自己门下弟子都能随意抛弃。 他胡子都气直了,瞪着眼珠道:“你……当时说好此次入恶歧道只为了捉拿鲛人,届时飞龙宗也能分一杯羹!如今好处没捞到,先折我半数弟子,哪有这样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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