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陈争渡和白衣观音俩人会友好联手,毕竟大家共同的敌人是旭尧,怎料旭尧逃跑了,剩下两人居然大打出手。 于公,他们得保存实力对付旭尧。 于私,这两人一个是他曾经相依为命的干弟,一个是他……大师兄。 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受伤宋溪亭都不愿看见。 奈何神仙打架,宋溪亭一个小喽啰跑过去劝架等同于找死。 他在旁边干着急半天。 视线紧张地追随二人身影。 白衣观音论修为实力稍逊于陈争渡,但后者似乎也未尽全力,始终显得游刃有余——他的目标并非斩妖,而是制伏白衣观音,带走宋溪亭。 意识到这点,白衣观音不由得恼羞成怒,招式愈发凶狠。 灌以妖力的白绫削铁如泥,坚若金石,犹如一条吐着蛇信的白蟒,紧紧卷住陈争渡的本命灵剑。 不妄剑剑气凝出冰霜,铺天盖地。 刹那间连无形的空气都裹了寒意,将纠缠其上的白绫震碎,然后剑势不停,携破风劲气袭向白衣观音。 又生生止住。 宋溪亭不顾危险,挡在了前面。 不妄剑滔天寒意离得越近越是明显。 宋溪亭开口时牙关都在打颤,他故作轻松看向陈争渡,嘴角牵起僵硬的笑容:“大师兄,能不能别伤他?” 短短一句,是为他人恳求。 陈争渡孤身站在宋溪亭对面,静默的眸子异常冰冷。 片刻后,他收剑回鞘。 周围温度一下子缓和许多。 宋溪亭眨了眨眼睛,长睫上沾的白霜顿时化成冰水,从眼角蜿蜒滑下,看起来像眼泪一样,十分滑稽。 他却没那个心情去擦干净。 因为陈争渡盯着他,眉心微蹙,质询道:“为何要哭?” 宋溪亭想说他才没有哭,那是融化的霜水。 但斜里已经伸来一只手,替他抹去了眼角湿润的痕迹。 白衣观音脸色不善,把宋溪亭拉到自己身后,说道:“哥哥,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我带你走。” “……大师兄,我遇到了以前的故人,可能要叙旧几日。” 宋溪亭垂下眼睫,尽量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可信度更高一些,“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二师兄和方昊宁受了伤,我可能也没办法看望照顾他们,不过我会继续在恶歧道寻找兰茵的族人……”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什么。 只怕旭尧如今的目标也不是鲛人了,而是魔骨。 偏偏魔骨一事,他眼下心乱如麻,无法据实告诉陈争渡。 说完,宋溪亭不等陈争渡回答,转身离开后街。 身后有人追来。 宋溪亭知道是白衣观音。 直到走出很远,他忍不住悄声问道:“刚刚我师兄……他是什么反应?” “哼,他那张脸长得和冰山似的,能有什么反应?”白衣观音回忆了一下,疑惑道,“不过哥哥,你这么怕那个姓陈的干什么?他以前欺负过你吗?” “……”宋溪亭默了默,“没有,是我欺负过他。” 白衣观音惊诧挑眉。 方才他与陈争渡过招时知道对方根本没用全力。 姓陈的修为或许能与旭尧匹敌,怪不得旭尧那老东西知道空间囊被破后脚底抹油,逃得这么快! 看来他这恶歧道来了不止一个硬茬子啊! 二人再次回到旧宅。 这次不止邙山,其他三位鬼王也都现身在此。 四人齐齐看向宋溪亭。 想起先前用金符制住邙山的情景,宋溪亭头皮一麻,非常没骨气地躲去白衣观音身后,冲双目喷火的邙山讨好笑笑。 “旧宅位置不是已经被发现了?还住这里安全吗?”宋溪亭问。 “哥哥,一模一样的旧宅我有好几座,此处是一处新址,外面布了重重结界,非常安全。”白衣观音拉着他进前厅坐下,“这里什么东西都有,如果还有缺的,你就告诉四鬼王,他们会去置办。” 宋溪亭扫了眼跟进前厅的四鬼王,沉默了。 这到底是鬼王还是仆人? 把鬼王当仆人,他哪来的脸,他哪敢?! 似乎看出宋溪亭的不自在,白衣观音想了想,转头嫌弃打量相貌凶神恶煞的四鬼王几眼,选了两个稍微顺眼的,道:“独角、邙山,你们二人负责在这贴身保护哥哥。” 宋溪亭:“……” 独角、邙山:“……” 显然这桩差事对双方都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宋溪亭还想拒绝。 白衣观音却不给他机会,扭头急急忙忙派人去叫鬼医来,把他按着从头到尾医治一通,又开了几帖治疗内伤的灵药。 “哥哥,这几日你先安心修养,等伤好了我带你去斗兽场看看,如何?” 宋溪亭正捏着鼻子喝药,闻言抬起头:“你要带我去斗兽场?” 白衣观音笑道:“在恶歧道,没有哥哥不能去的地方。” 宋溪亭也回之一笑。 他确实对这个传闻中的斗兽场颇为好奇。 如此神秘,不知和人间的斗兽场有什么区别? “对了,刚才那些围攻前院的玄门修士可有伤到你?”宋溪亭问。 倒不是觉得白衣观音修为低。 若只有飞龙宗的乌合之众,宋溪亭一点不担心。 但其中有个赫连翊,那小疯子是旭尧亲手培养大的徒弟,其阴狠毒辣与旭尧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得不防。 “凭他们还无法伤我。”白衣观音不屑道,“只是抓了一些,跑了一些。” 宋溪亭点点头,没有对他口中的“抓了一些”表达什么看法。 在他看来,不论是飞龙宗还是梵天世家,皆为蛇鼠一窝。 比起妖魔鬼怪,他们才是为祸苍生、滥杀无辜的一方,结局死不足惜。 喝完药,白衣观音没有多留,送宋溪亭回卧房后就离开了。 邙山和独眼见他没有吩咐,并不在他眼前晃。 只在暗处待着保护他。 一切吵杂归于平静,没入黑暗的潮流。 宋溪亭坐在桌前,忽然想喝口水,压压口中苦涩的草药味。 谁知一伸手,竟无意打翻了杯子。 汩汩水流顺着桌边蜿蜒淌下,一滴不剩全浇在宋溪亭的衣裾上,洇开一团深墨色的痕迹。 宋溪亭慢慢吐出一口气,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惶恐和孤独。 旭尧的话好像一根毒针,扎进他的脑海。 魔骨…… 他体内真的封印着魔骨? 不会是那老登故意编故事诓骗自己的吧!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可能和什么魔骨有关呢? 但如果是真的…… 那什么时候?是谁封印的在他体内的? 为什么选择他? 宋溪亭从小就是纯阴命格,天煞灾星,克人克己。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命该如此,不能怨天尤人。 如果这其实是因为魔骨的原因呢? 思绪一旦打开,宋溪亭立刻回忆起更多细节。 譬如腐蜣,尽管有旭尧豢养的因素在,但宋溪亭不管在哪里都能遇到它们,最开始是长水镇,然后又是京都,仿佛如影随形。 再譬如在鲲云禁地,陈争渡说那里生长的树木吸食人的精气而活,可后来宋溪亭情急之下折了一根树干,却没有觉得任何异常。 甚至于他在潭底听到的奇怪声音…… 那时宋溪亭以为是潭底的水鬼在和他说话,如今想来又不是,否则陈争渡不会没听见。 所以那些究竟是什么? 想起陈争渡,宋溪亭心情更加低落。 作为九州玄门正道魁首,陈争渡肩上担负着斩妖除魔的职责,如果有朝一日陈争渡知道他身怀魔骨……会不会也对他刀剑相向? 宋溪亭心脏骤然缩紧,眼眶一热。 明明在这之前,他刚刚察觉到,或许陈争渡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的喜欢。
第59章 斩断 宋溪亭努力压下莫名涌上心头的酸胀。 他知道,就算陈争渡现在喜欢他,那也是喜欢表面品行敦厚善良的他。 更何况他还是三十六重天的武神下凡。 神与魔,自古势不两立。 陈争渡不立刻把他就地正法都算顾念同门旧情了! 宋溪亭苦笑一声。 世间事果然变化多端,短短半个时辰过去,竟是天翻地覆! 宋溪亭低头看着手腕中央一点红色小痣。 离开京都前,「天道」印记经常发烫,时刻提醒他谨记任务。 而现在已经许久没有动静,好像它真的变成一颗平凡不起眼的小痣。 这是不是代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以后他和陈争渡之间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宋溪亭无意识搓着手腕的红点,那块皮肤薄而白皙,很快被揉搓得通红一片。 也不知是想抹去这个印记,还是想让印记重新发烫。 就在这时,怀里的传音玉坠亮起光芒。 在昏暗的房间里十分显眼。 宋溪亭愣了一下,手忙脚乱拿出玉坠。 下一刻,陈争渡的声音便在房中响起—— “宋溪亭。” “在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宋溪亭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以为陈争渡找他是有重要的事要说,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并且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柔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关心。 宋溪亭想象不到陈争渡当面和他说这话的模样。 他甚至有点怀疑传音玉坠的另一边是邓景然假扮的。 但是他二师兄刚被旭尧打成重伤,显然没能力开这个玩笑。 “没做什么,准备睡了。”宋溪亭攥着传音玉坠良久,终是没忍住回了话。 陈争渡低低“嗯”了一声。 宋溪亭以为这次谈话就此结束了。 传音玉坠又亮了几分:“还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喉咙艰难哽塞的感觉再次袭来。 宋溪亭枯坐片刻,宛如下定什么决心,收起笑容,郑重开口:“大师兄,我是有件事要与你说。” 宋溪亭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道:“我先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这个人从小有个毛病,以前村子里有个老神仙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天煞孤星,生来残魂,情根不全。” “我娘那会儿可心急了,以为是什么病症,求了很多大夫,可惜药石罔顾。我不想让娘伤心,于是学会了察言观色。别人开心时会笑,我就笑;别人难过时会哭,我就哭。时间久了,倒也慢慢从中体会到一些七情六欲,学会了喜怒哀乐。” “我喜欢看话本子,喜欢评书听曲,因为我可以学习到很多为人处世的方法,甚至是……很多甜言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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