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官道上,赫连翊身背银弓御剑先行,一袭明黄锦缎,高冠束发,盘桓在衣袖上的狴犴图纹栩栩如生。 他背后跟着七八个梵天世家修士,几人神色匆匆,看方向是往城郊别院去的。 盯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任雪纯立刻吩咐两名弟子:“悄悄跟上去,不要打草惊蛇,其他人加强防备!” 任雪纯是剑宗内门弟子,仅用百年修为就达到了金丹后期,又是长老之女,身份卓然,论资历和辈分在同行的弟子中都算佼佼者。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雷动风行。 两名剑宗弟子虽然都是结婴前期修为,但擅长潜行追踪之道,放在年轻一辈也算是佼佼者。 然而跟出数丈远,二人意外发现他们把人跟丢了! 这在以往是决计不可能的事!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脸上均是一派惶然之色。 看着被困幻象中的剑宗弟子,赫连翊目光阴冷,哼了一声:“雕虫小技也敢在我眼前卖弄!” “公子,要以绝后患吗?”有人问。 以赫连翊的习惯和手腕,通常会斩草除根,但今天不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赫连翊毫不留恋转身就走,冰冷道:“不要浪费时间,他们活不了太久。”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般,远处寂静的深林蓦然传出一声叹息,惊起无数鸟雀,数以万计的飞禽走兽四散奔逃。 猛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任雪纯身形趔趄了一下,惊愕地发现是这座山在动! 不,不止。 远处连绵的山脉似乎都有异动!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地底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 “大家守好结界,不能功亏一篑!” 饶是任雪纯此刻胆战心惊,作为发号施令之人,她心里再慌,面上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噗嗤——嗷——” 一名缥缈门弟子正在观察四周情形。 冷不丁有只苍白的手掌从土里探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用力将他往下拖。 他还没来记得分神去挣脱,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已帮他斩断那只枯手。 “小心!有埋伏!” 缥缈门弟子感激道:“多谢。” 任雪纯横剑在前,“都是同道,无须言谢。” 可是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糟糕! 除了越来越多的鬼手之外,还有成群结队的魑魅魍魉。 它们张牙舞爪,从四面八方而来,宛如受到神秘召唤集体现身,满山遍野,无穷无尽。 “任师姐,这些鬼东西怎么越杀越多啊?!” 莫不是全九州的鬼怪都在这了吧? 剑宗此次下山也就十几号人,这会儿就算每人多长出两只手,也根本不够用! 这些魑魅魍魉数量太多,杀完一批还有一批,源源不断! “不行,师姐!太多了,再这样下去就顶不住了!我们的增援还没到吗?!” 任雪纯挥出灵剑,扫清身前一小片扇形区域的鬼手鬼脚,面容严峻望向京都城的位置。 缥缈仙门布下的结界有进无出,原本就是为了防止魔物出逃,眼下却成了众人不得不背水一战的理由。 如果任凭这些魔物冲进城,城中百姓必然死伤无数! “得把它们拦在这里!这些东西……好像全都冲着京都城去的!” 众人毛骨悚然,不敢再退,竭尽全力守住最后阵线。 夜凉如水,京都百姓无不酣眠。 谁也不知道在城外数十里外,正聚集着浩浩荡荡的妖魔鬼怪。 - 此时,巍峨雄壮的大雍皇城笼罩在墨色之中。 深宫内一片寂静,偶尔只闻几声虫鸣。 过了片刻,长生殿值守太监传出一道尖锐的呼喊,惊醒了沉睡的三宫六院。 ——圣上失踪了! 消息最先传到皇后的坤宁宫。 众人还没来得及等到皇后出现主持大局,便被夜色中凭空跃出的几团红色鬼火包围。 看不见的黑气在宫中蔓延。 惊恐的宫女太监四处乱窜,企图躲避鬼火袭击。 可不管他们逃到哪里,鬼火如影随形。 火焰稍稍触及皮肤,躯体便被火焰轰然吞噬殆尽,烧得渣都不剩了。 情状恐怖,令所有人胆寒至极! 一时间,宫内乱成了一锅粥。 几名宫女太监护送皇后和六公主途中一齐被困在皇城宫道,寸步难行,前后都是簇拥的鬼火,几乎无路可逃。 纵然见多识广如皇后,遇到这种怪力乱神的情形也难免束手无策,毫无抵抗的余地。 外围的宫人已经被鬼火沾到,惨叫声和哭嚎声此起彼伏。 就在众人以为自己今日就要葬身此处时,数道剑气势如破竹扫来,将嚣张的鬼火逼退数丈。 方昊宁扶着诸微尘御剑落地,紧张道:“母后!六妹!你们没事吧?!” 六公主妆发不整,小脸惨白,模样十分狼狈,但她的站位却永远在皇后身前,以一种薄弱却英勇的姿态保护着母后。 直到看见方昊宁,她才委屈瘪嘴,欲哭无泪:“呜呜三哥,你终于来了……” 同时姗姗来迟的禁军统领迎上前,单膝给皇后行李:“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劫后余生,所有人脸上先是茫然,然后便是更为惊天动地的哭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心中一松,连忙让禁军统领起身。 “此事说来话长,眼下宫中太过危险!母后,你和六妹暂且出宫一避。” 紧要关头,方昊宁只能长话短说。 如今整个京都城都笼罩在危险之中。 按照计划,子时一到,剑宗阵法展开。 届时宫门内外将会暂时隔绝开来,也就是说目前宫外算是较为安全的地方。 方昊宁此行就是来营救皇后等人的,待宫中大部分人都走后,他立刻脚步一转,打算再去一趟天牢。 结果回头一看,诸微尘站在原地没动。 “我还有要事在身,大师,你也一起撤离吧!”他不由催促。 诸微尘摇了摇头,老神在在:“小僧的路在前方。” 方昊宁猜到他的意图,皱眉:“你要去东宫?” 诸微尘笑容和蔼,实际态度坚决。 方昊宁想了想,只能委婉表示:“如今宫中太过危险,刀剑无眼,我们两个去了说不定还会给大师兄拖后腿,大师为何非要去凑热闹?” 方昊宁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的能力还不够,根本帮不了陈争渡什么,偏偏这倔和尚非要去东宫掺一脚,嫌死得不够快吗? 他心中腹诽了几句,开导自己:算了,毕竟对方是长辈,尊老爱幼是每个大雍子民的传统美德。 诸微尘好像听不懂他话中的轻视,笑眯眯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张乌鸦嘴,简直说什么来什么。 不多时,拦在他们前方的宫道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鬼火……不,腐蜣。 仿佛刻意不让他们再往前一步。 方昊宁算了算路程时间,天牢位置离这很远,腐蜣又基本聚集在东宫附近,也就是说兰茵此时暂且不会有危险。 反倒是他和诸微尘现在的情况更加危急。 彼时在长水镇对上腐蜣,连金丹中期的纪哲也力有不逮,更何况目前腐蜣的数量是当时的数倍。 而方昊宁的修为才堪堪到结丹后期。 纵然少年天才,也无法一夕间就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方昊宁硬着头皮调动灵力,心说:拼了! - 长夜漫漫,已近子时。 陈争渡孤身站在皇城塔楼的最高处,如松岳般挺拔的背脊没有一丝晃动,远远眺望东宫的方向。 没过片刻,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塔楼上,正是缥缈仙门的少主邬岚。 “如今宫中魔气愈发浓重,紫气龙脉荡然无存。诸微尘大师说得对,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续命阵法!” “八荒封魔阵,此为其中一处阵眼。”陈争渡衣袂翻飞,声音沉静,说出口的话无端令人汗毛倒竖,“他要打开九州之下的蛮荒封印。” “什么?!他疯了吗!”邬岚到底年纪尚小,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乍听之下险些没稳住身形,“不行!得趁阵法未开前赶紧阻止他!” 邬岚召出陀罗伞,然而他的灵力在探到东宫上方时戛然而止。 他焦急道:“是屏障!而且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糕,对方是化神后期的高手……” 玄门境界分级犹如天堑,每个级别的前中后期更是天壤之别。 那会儿他们都以为城外别院的屏障是化神前期的修士所设,没想到对方连故意吸引他们视线的诱饵也留了一手,修为竟已达到后期! 若说化神前中期,他和陈争渡联手勉强能应对,那么现在压根毫无胜算。 谁知就在邬岚心灰意冷的时候,陈争渡却二话没说,纵身朝东宫飞去。 “陈道君,这样不行!” 邬岚话音未落,耳边骤然听到贯穿苍穹的震响! 金色巨剑虚影犹如神明之手,生生撕裂夜幕。 乌黑的云层被割开一道裂谷般的壮观景象,露出中间清澈的湛色天空。 与此同时,被不妄剑挥斩过的虚空,传来隐约的“咔嚓”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紧接着下一秒,笼罩整个东宫的屏障在气贯长虹的一击中彻底分崩离析! 细碎的光点化为晶粉闪烁落下,转瞬消失在空中。 邬岚呆愣愣看着这一幕,还保持着张嘴说话的姿势,但已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震惊,抑或是内心深处对强者的恐惧。 曾经在缥缈仙门,邬岚就不止一次听过陈争渡的名字。 所有人都说他是剑宗最年轻的天才,无情道第一剑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九州无人能出其右。 自信又骄傲的少年人对此总是心有不服。 特别是邬岚自己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同样是天才,他和陈争渡相比,没准他能更胜一筹呢? 这个天真的想法至此荡然无存,随着落下的屏障残骸一同消弭在夜色里。 邬岚内心有几分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自大到和对方来场比试。 也还好,他和陈争渡是盟友。 就是不知,此时此刻,他们的对手会作何反应呢? - 半刻前,东宫。 剑奴微微叹了口气,举起手边的杯子冲远处的残魂轻声道:“我们二人许久未见,连叙个旧也不愿吗?” 嘉德皇贵妃默然几许,终是开口:“停手吧,你不会成功的。” “还是老样子,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剑奴毫不在意勾唇一笑,“骗一骗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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