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自然垂落在身后,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严肃和板正,反倒衬得孤傲清冷,犹如谪仙降世。 ……嘶,他睡个午觉起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溪亭默默跟在后面,一路上盯着陈争渡的新发型研究良久,终于得出一个猜想。 京都城里英俊潇洒的世家公子多如牛毛,他大师兄肯定是怕自己被别人比下去了吧! “点菜。”陈争渡将菜单递给宋溪亭,对方毫无所觉,眼睛还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不由蹙眉,“不喜欢?” 宋溪亭脱口而出:“喜欢啊!哥哥的新发型很好看!” 陈争渡:“……” 见他不说话,宋溪亭这才回神接过菜单,翻了两页问:“你要请我吃吗?” “嗯。” “嘻嘻,那我就不客气啦!”宋溪亭唤来小二,在菜单上胡乱点了一通,“这个这个……还有你们店招牌一样来一份!再要两份桃酥饼!” 小二应道:“得嘞!” 陈争渡的小金库非常充裕,宋溪亭并不打算给他省钱。 点完菜,他双手托腮,又开始盯着陈争渡看,半晌后作出评价:“其实你之前那样也挺好看的,咱用不着和其他人比。” 陈争渡好看就好看在五官、脸庞和身材气质,随随便便拿出一样来都是碾压群雄,别说普通凡人,恐怕整个九州玄门中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之媲美的。 否则宋溪亭也不会在换回身体后怅然若失了! 陈争渡喝茶的动作微顿,淡淡扫来一眼,似乎完全没理解宋溪亭的脑回路。 菜很快上桌,与此同时,飞仙楼中间搭的戏台子走上一个说书先生,拍了拍惊堂木,声如洪钟念了段开场白。 “诸位明公、老少先生,上回书说到这前朝国师占星卜卦,算出西陈大命将泛的衰败之相。皆因当时的西陈帝刚愎自用,昏庸无能,已到了人力不可挽回的地步,甚至对年幼的太子诸多猜忌……” 宋溪亭听得入神,连嘴里的食物碎屑掉在衣服上都恍若不觉。 除了小黄册和话本,听书算得上宋溪亭排名前五的爱好之一! 以前闲来无事他就会找个听书的地儿,蹲在角落一下午不带挪的。 不过,说起前朝太子,宋溪亭脑中倒有些模糊的印象。 正巧台上说书人讲到前朝太子的生平事迹,评价道:“这位太子殿下,出生时天边环绕祥云霞光,西北久旱地带落下甘露,连年战乱的边境也少有平息,可谓福星降世。” “既是福星,那为何前朝仍旧覆灭了呢?”有人问道。 “太子殿下自小天资聪颖,三岁出口成章四岁提笔成文,是不可多得少年英才。朝廷百官便联名上奏,让西陈帝顺应天命,册立其为储君。” “而当时的西陈帝正值壮年,虽应下此事,然心存芥蒂,并不喜爱这个儿子,甚至将其囚于深宫,对外只称养病……” 哦,宋溪亭想起来了! 他确实见过这个太子殿下,就在两百年前的天阙皇宫里! 那时他刚入宫城,意外迷路闯进东宫寝殿,看见一个小萝卜头身姿挺拔,正坐在案前看书。 外面落着细雨,雨点被风吹着从窗户打进来,湿了发丝衣衫。 可小萝卜头却不闻不问,好似一樽冷漠的琉璃雕像,雍容华贵,却了无生气。 宋溪亭喝了口桃酥饼,思绪慢慢拉回来。 如今两百年过去,当初那个小萝卜头估计业已成了一肧黄土吧? 未到宵禁时间,回四方馆的路上街头还有许多人来来往往。 宋溪亭其实还想继续听下去,但又不好意思让陈争渡陪他干坐着,毕竟后者对听书好像毫无兴趣。 明灯将二人身影倒映在青砖瓦巷,宋溪亭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哥哥,你在剑宗修炼多年,有没有听过西陈的故事?” 陈争渡微微颔首。 “那你也知道前朝太子啦?” “嗯。”陈争渡不知怎的,表情有点奇怪。 宋溪亭眼睛一亮,问道:“刚才在飞仙楼没听到结尾!哥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前朝太子是怎么死的?” “……未曾。” “什么未曾?”宋溪亭走两步喘三下,压根没留心陈争渡的回答,嚷嚷道,“哎,走慢点……我刚刚吃得太撑了!” 陈争渡沉默片刻,反问道:“既然吃不下,为何勉强?” “这个嘛,因为我以前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能吃的时候就要拼命吃,这样才能不饿肚子啊!”宋溪亭开玩笑道,“你别看我这么瘦,其实我胃口特别大。刚刚那桌菜你都没动几口,全是我一个人吃的!” 陈争渡偏过头去看他。 以宋溪亭的年纪,不过弱冠之龄。 除了百年前战乱时期饿殍遍地,现在的太平盛世下已经很少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了,大多数人安居乐业,才得以开辟玄门百家争鸣的盛况。 如果不是经历天灾战乱,宋溪亭曾经为什么过得那般凄惨? “难得今日心情好,我跟你说个秘密吧!这世上应该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宋溪亭踮起脚,凑到陈争渡耳边道,“其实后日中秋佳节,是我的生辰。” 陈争渡一愣,黑沉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 “虽然没有人知道,但我觉得我还挺幸运的,因为每到这个节日,所有人都在庆祝,我就当他们是在为我庆生啦!” 宋溪亭眼睛亮亮的,突然狡黠一笑:“你现在是全天下第二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所以……” “哥哥,你得给我准备生辰礼物了!哈哈哈哈!” 宋溪亭跳开两步,为恶作剧得逞而笑弯了腰。 他身后路过一个推着货车的行脚商,眼看就要撞到。 陈争渡适时把他拉回来,不动声色换到他外侧走。 有时候宋溪亭会将所有喜怒哀乐一并掩饰在夸张的言辞和具有欺骗性的笑容里,往往分辨不出真假。 但陈争渡却看得分明。 他修无情道,心如明镜,七窍玲珑。 许多情况下,远比普通人更能洞察人心。 宋溪亭的所有伪装在他眼中都像一层朦胧的云雾,只需稍加轻抚,就能窥见隐藏在下面的皎皎月色。 陈争渡垂下眼睫,应道:“好。” “啊?”宋溪亭一时没反应过来。 “生辰礼物。”陈争渡抬眼问道,“想要什么?” “……你真要送我?” 这下换宋溪亭沉默了。 他以为陈争渡知道他生辰后顶多会随手塞一样灵石宝器给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认真询问他的喜好。 “那我想要的东西可太多了!”宋溪亭想了想,为难地摊开手数道,“吃的穿的用的,金银财宝,美酒佳肴,灵器法宝,还有小黄册!这些我都喜欢,你能全部送我吗?” “……” “算啦,我不刁难你了——这样吧!我勉为其难,你把你自己送给我怎么样?” “……” 陈争渡终于放弃这个问题,面无表情,扭头就走。 徒留宋溪亭乖张的笑声在身后经久不散。 回到四方馆时已经接近亥时,宋溪亭在南苑门口和陈争渡告别,拎着食盒回了偏房。 陈争渡目送他身影远去。 看着偏房亮起烛火,须臾后又再次熄灭。 陈争渡在更深露重的夜色里孑然矗立许久,才转身离开了四方馆。
第24章 抓鬼 第二天宋溪亭同样赖床到午后。 趁着空闲,宋溪亭打算再去一趟飞仙楼听书。 晃晃悠悠逛到西苑膳堂,就看见几个剑宗弟子聚在一起小声说话,他便凑上前去听热闹。 “……看传话的內侍好像挺着急的,脸色也不大好。” “不是说皇上身体不好,请大师兄进宫看看么,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 “那为何只让大师兄一个人去,不让我们跟着?” “大师兄被召进宫了?”宋溪亭突然插嘴问了句。 闲聊的几名弟子被他吓了一跳,可能经过下山这几日的相处,对宋溪亭不像以往那般排斥,索性让他加入了八卦。 “是啊,一大早就被传召入宫了。雪纯师姐原本想一起去的,但被內侍婉言相拒了。” “不止有大师兄,听闻也召走了隔壁的赫连翊……” “先前那个礼部侍郎说,离皇帝寿诞还有半月,届时才会带我们进宫面圣。那为何皇帝第二天就急匆匆召见大师兄呢?如此神神秘秘,其中定有隐情。”宋溪亭摩挲着下巴,满脸凝重。 众人齐刷刷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依师弟推测,会是什么原因?” 宋溪亭信口胡诌道:“唔,人嘛,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尤其是男人……啧啧,不可说不可说啊!” 成功带偏一干人等,宋溪亭挥挥手退出八卦圈。 任由其余人顺着这条歪得彻底的藤继续摸瓜。 宋溪亭再次去了飞仙楼,用平时攒的一点灵石点了壶热茶,坐下开始听说书人谈古论今。 只可惜今日没有再讲前朝的故事,而是换花样说起了九州玄门几对神仙眷侣。 毕竟前朝故事再好听,也远没有这些风花雪月令人心驰神往。 整个飞仙阁几乎座无虚席。 令宋溪亭感兴趣的是,其中被提名的还有梵天世家的现任家主旭尧尊者。 他与妻子的爱情故事在九州广为流传,可歌可叹! 故事讲旭尧与妻子相遇相知,很快坠入爱河,喜结连理,熟料就在二人成亲后几天,传出老家主破境失败,走火入魔,自绝当场的消息。 需旭尧临危受命担起家主的职责,行事雷厉风行,一边操持老家主的丧事,一边打理门派琐事。 两年时间,旭尧好不容易振兴了梵天世家,使之名列四大仙门之一。 谁知好景不长,旭尧的妻子竟意外命丧妖兽手中! 二人相爱却无法相守,被迫阴阳相隔,结局实在催人泪下。 听得堂下好多姑娘都哭花了小脸。 宋溪亭却觉得剧情远不如他以前看的那些话本子,爱得莫名其妙,死得也莫名其妙,像是生拉硬凑出来的版本。 不如喝一盅好茶嗑磕瓜子。 一下午时间很快消磨殆尽。 到了日落时分,宋溪亭才意犹未尽回到四方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整整一天过去,陈争渡还没从宫中回来。 众人担心大师兄安危,又不好直闯宫闱。 隔壁赫连翊倒是早早回了府邸,彼时任雪纯携剑宗弟子气势汹汹上门询问情况,被对方一顿嘲讽,轰了出来。 众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能继续在四方馆干等着。 宋溪亭默默退到没人的地方,试图用传音玉坠联系陈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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