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宝抱着这些新得的东西,舍不得放下:“有了这些好货,我与人送礼去,也教他们眼前一亮。” 祁北南好笑道:“再是没人比你会盘算过日子的了。” “你只管把东西挑了送人便是,要觉着带回来的东西好,下回杜家的商队出去,拿了银子再教他们带一箱子回来便是了。” 萧元宝点头说好,又道:“挽月纱贵重,虽是要拿去卖钱的,不过我还是想自留下四匹来。” “送一匹去冯娘子家里,她老人家虽然见多识广,可这纱绸是才出的好东西,想必她能瞧得上眼;一匹给二姐儿做礼,一匹送桂姐儿,鑫哥儿自家里多是挽月纱,咱这头的纱绸还是他家里搬过来的,就不必要再搬过去;另外再给老师一匹。” 祁北南听萧元宝的安排,点头道:“这些都是应当送的,不过依蒋夫郎的性子,只怕不肯收。不如你按照他的尺寸给做好一身送去,如此这般,他倒容易收下些。” 萧元宝圆了眼睛:“还是哥哥想的周道。那再留一匹,我与哥哥也做一身衣裳吧。” “哥哥不喜欢鲜亮的颜色,我瞧有一匹皎玉色的不算太鲜。” 祁北南摆了摆手:“我一男子,就无需穿月下发光的衣裳了。倒是你,自留两匹来做衣裳吧。” 两人说一番,最后留下了八匹挽月纱。 年十五上,县城里便张灯结彩起来,夹道的商铺都陆续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瑟瑟的街市因着这一抹红彩,让人觉着好似暖和了两分。 这日一早,县里外出的商队发了功,清早就赶着车子巡街吆喝。 祁北南休沐,天冷起的迟了些,正与萧元宝在屋里吃羊肉饺子,隐约也听到了外头的吆喝声。 这些大商户,在闹市上赁用了几十个摊位的位置,要一同布开卖年货。 城里冷,大伙儿为着置办年货,有新鲜玩意儿,也都愿意前去凑一凑热闹。 祁北南和萧元宝不为着前去凑热闹,也要去瞧瞧与家里有关联的生意。 吃了早食,两人系上厚厚的斗篷,一并步行前去闹市上。 今朝无雨也无雪的,不过走在巷子里,却依然干冷的厉害,言语间,呵出来的气都是白雾。 冬日里鸟虫的鸣声少,转被顽童点的鞭炮声替代,倒也不觉过分寂寥。 两人到闹市上时,这头已然热闹得很了。 几家商队把摊子铺开,吃穿日用的物品应有尽有,瞧看得人眼花缭乱。 每个小摊儿上都有两个伙计招呼着客,老百姓从这个摊子欢喜的寻看到那个摊子上,都在寻买着好物,人声鼎沸。 杜家今年受了祁北南的介绍,前去拿得货都很新颖,且是日用的东西。 摊子前最是热闹,生意都不知做了好几十桩了。 人多怕起事,还有四个巡街衙役在此处守着。 受了商户的好,正在一处面摊儿上吃馄饨和羊肉汤。 萧元宝两只耳朵上带了一对圆圆的白兔毛暖耳,他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头。 站在祁北南身侧,巷子里的风都教他挡了去,一点不觉冷。 只是占了这般个子矮的便宜,远却又瞧不到摊子那头,最后还是爬到了闹市边的小石墩儿上。 站得高了,摊子那头的景象一目了然。 祁北南看着站在石墩儿上方才与他一般高的萧元宝,眸子里起了些笑。 又还怕他摔下来,便伸手端着他的胳膊。 “哟,老明,今年又来凑热闹呐?” 一行搬抗着货物的伙计从东街那头姗姗来迟,阵仗不小。 径直从穆家商行的布匹摊前行过,往空下的一片地去布摊子。 那正在监督着伙计招呼客的穆家员外见此,忍不得挖苦明达两句。 “前年那些桌椅凳儿可尽数售出去了?不过拿旧货出来也无妨,左右是为咱商会的集市添几分热闹嘛。” 年底上商队回来,各家都在此处卖货,这头最是热闹人口聚集的地儿。 明家怎又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自也来布摊子售卖铺子的东西。 奈何家中主行木材生意,打的柜子桌凳儿都是大物件儿,重量也高,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卖出去的却鲜少。 每回在此处布摊子生意都是几个商户中垫底儿的,没少受笑话。 “大家都来热闹,我怎有不来热闹的道理。” 明达今年有底气,很是大方的回应了穆家人的调侃。 穆员外道:“还得是咱老明大气,若换做我,必然是懒得跑这一趟。白教伙计将些笨重的家伙什抬着来,又原封不动的给抬回去。” “磕了碰了,最后还得砸在自己手头上,你说这又是何苦。” 几个商户听热闹,皆跟着笑出了声来。 明达没说话,瞅了穆家员外一眼。 心中想,一会儿也还能笑得这般畅快,倒还敬你是条汉子。 穆员外见明达一言不发的去了自家摊位前,以为折了他的脸面,嗤笑了一声。 旋即招揽自家摊位前的几波客。 “来来,娘子,瞧瞧我们从扬州府拿的料子,最是时新。” “这细绸甚么价钱?” “五贯钱夫人拿走。扬州那头您这般的妇人都买这般细绸子穿呐,再衬你不过。” 穆员外话音刚落。 明家那头的伙计吆喝开了来:“这边走,这边看,上等时新的纱绸咧!” “老爷,今年明家竟也卖起了料子哩。” “这卖老朽木的,木材生意做不下去了不成,买卖怎还做到我这布匹行当上了。” 穆员外闻听了吆喝声,一把拨开跟前的伙计凑到前头些去瞧:“我倒是要看看,哪里捡些烂货来充好。” “扬州来的新绸纱,月光下粼粼发光,唤作挽月纱。” 明家唤了个口齿十分伶俐的伙计,站在高凳儿上,绘声绘色的鼓吹着绸纱的好来。 眼见前来逛买物件儿的老百姓都瞧了来,伙计拍了拍手。 立走出来一个女子和哥儿,两人身上皆穿着用挽月纱新裁制出来的衣物。 轻薄的纱衣穿在锦衣的外层,十分飘逸。 这时候两个伙计提了四个灯笼来,往两个试衣人前照着,挽月纱立便闪出了些细碎的光来。 光芒并不耀眼刺目,只觉纱衣上撒了层银粉一般。 一时间披着的纱衣如同彩翼。 “耳听为虚,眼见为识!尽可上手试试料子,绝无仅有的绸纱,货少人多,先到先得!” “时下买上一匹,请了好的成衣匠裁做衣衫,春来赏花,夏月清凉!” 正在穆家摊子上看料子的妇人见状,丢下料子道:“我瞧你这料子不似扬州的时新货,那头的挽月纱倒应当是。” 言罢,连忙便挤过去瞧料子了。 “诶,别走啊!” 穆家布摊的伙计连忙留人,却是一个都没留住,都涌去看新鲜了。 穆员外有些傻眼,便是他一个做布行生意的,也觉得那料子有些名堂。 不知明达哪里得的货,竟教他一个外行人占了这便宜。 他嘶了一声,隐约想起秋时好似有个跑闲的来带话,说是有人想借穆家的商队合作生意。 好似说的有一处地新成绸纱,月下能泛起粼粼之光,十分美丽,不曾大肆问世,价格贱…… 彼时他正在忙着商队出发的事情,见是个跑闲的来传话,便也没如何放在心上。 想着他一个在邻县数一数二的布庄员外,商队时常往返扬州,消息比多少人都灵通,如何会不晓得有这样的料子。 只当是人侃大话,想要行得方便,也没多客气。 时下瞧来,竟还真有这桩生意,一时间心头怪不是滋味。 祁北南瞧了热闹,道:“这明员外倒是会吆喝,唤了两个身段好的试衣人来,教人不想买都难。” 萧元宝道:“主意一看就是鑫哥儿出的,前些日子他还与我说来着,细问又不肯言,只唤我到时候来看热闹。” “商户人家的孩子,果真是脑子灵活,小小年纪就有一本生意经。” 眼瞅着生意已经铺开了,吵吵嚷嚷的,也不晓得明家究竟卖的是个甚么价钱。 萧元宝见一个妇人从里头出来,身边的丫头抱了两匹挽月纱,他便上前问了一嘴:“娘子选的这匹纱颜色当真是好,不知是何价格?” “便是那头在卖的挽月纱,县上头回见得,怪是新颖。八贯一匹。” 萧元宝乍闻价格,不由得咂舌。 “这般高价!” 那娘子反道:“料子虽不说最上等,倒也能算个中上,商队打扬州那边带回的,定是要比寻常的丝绸料子贵些。” “若是托人前去扬州买好料子,少不得也是要给路费赏钱,算下来不比在商队手上买实惠多少。” “娘子说的是。” 萧元宝悻悻道了一声。 “先行一步了,哥儿若是喜欢这布,唤你家郎君与你买上一匹罢。” 那娘子看了萧元宝身后的祁北南一眼,道:“趁着时下料子多还有得颜色选,晚了指不定就没了。” 萧元宝闻言抿了下嘴,怎又这般说,他们果真瞧起来那般登对不成? 也不是头一回教人误会了。 萧元宝痴愣罢了,倒也不似头回那般面红无措。 看着妇人走远,他转过身,朝着祁北南摊开手,小声道:“给我买。” 祁北南见状,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他轻轻拍了萧元宝的手心一下: “我是你郎君么,就唤我与你买。”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我又没说你是我郎君。可你是我哥哥呀,难道不能给我买,只能与你的娘子夫郎买么?” 祁北南失笑。 “与你买还不成吗。” 言罢,萧元宝见祁北南还真要拉着他过去,他连忙拽住了人: “我说笑呢。” 祁北南道:“前去凑凑热闹又如何。” 萧元宝睁大眼睛:“家里又不是没有,凑这热闹干嘛,八贯钱呢,不要命啦!” 祁北南颇有些遗憾的止住了步子。 “那咱们家的货要趁这时候拿出来顺道卖了么?” “四十二匹料子,如果按照明家的价格尽数都卖出去的话,除却一百贯买料子的钱,也还能挣下二百多贯呢。” “不着急,待着门面儿彻底打开,天气暖和了咱们再把手头上的货卖出去。” “到时候说不准还会涨些价格起来。” 萧元宝有些担忧:“让明员外先把名声打出去固然是好,可他们手上囤得料子比咱们多,届时城里的人都买够了,只怕不好出手。” 祁北南道:“头一批挽月纱数量并不多,明家手上也就比咱们多个二三十匹。” “只是明家与造纱人定了契约,到时候会再去补货。我们只需在明家这一批挽月纱卖得差不多的时候售出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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