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些日子过去才稳妥。 祁北南倒是没甚么好适宜的,他昔年与萧元宝在磷州做了五年官。 萧元宝逝世后,他曾多次返还磷州,老年时,也是在磷州的宅子养的老。 如此,怎会不熟悉。 不过此行前去与赵光宗结伴,这小子急着想早些过去安定下来。 他也不可表现得与寻常考生太过不同,于是考试前十日,便出发前去磷州。 “有没有甚么是想我从府城给你带回来的?” 祁北南收拾着行装,见萧元宝趴在桌子上,拿着两只眼睛焉儿巴巴的瞅他。 他走过去,手背探了探萧元宝的额头。 “我没生病。” 萧元宝也不拨开祁北南的手,照旧趴在桌子上。 “那怎的有气无力。” “外头热,哥哥屋子背阳,我进来歇歇凉快。哥哥见谁午睡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 祁北南见这哥儿还与自己犟嘴,晓得他是不舍自己要去磷州那般多的日子。 “你想睡便去床上睡,趴桌子上流口水。” 萧元宝气鼓鼓道:“待着你去了磷州,我还睡你的床铺,口水流你床上。” 祁北南笑着在他旁侧坐了下来:“成啊。” 萧云宝抿着嘴,不做应答。 祁北南拍了拍萧元宝的后背:“半月很快的,中间不是还有场席面儿么,有事做就更快了。” “我去这些日子,你也别落下了写字,半月得写十篇,我回来可是要验的。” “知道啦。” 萧元宝道:“功课的事都说了三回了。” 这回走,萧护和萧元宝两人将祁北南送去了县城。 赵家夫妇俩也去送赵光宗。 两家人花费了八吊铜子合赁了一辆驴车,请了个靠谱的车夫,一路送去磷州。 虽坐牛车能省下一半的钱,可夏月天气本就热不说,今年的六月太阳更是毒辣,只怕牛车颠簸过去,中了暑气坏了身子,到时候当真是得不偿失。 早日在磷州落脚,早日安生。 “回去吧,外头热,萧叔操劳着地里,要顾惜着身子。” 祁北南转又与萧元宝道:“哥哥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别教人欺负了去。” “谁会欺负我呀。” 萧元宝笑着说道。 祁北南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上了驴车。 赵光宗和祁北南两个大小伙子坐在算不得大的驴车间,又有不少行装,还怪是有些挤。 不过好在壮驴在官道上跑起来,将竹帘子卷得高高的,也能受些凉风,不至于太闷热。 萧元宝和蒋夫郎给两人准备了不少吃食,饼就三四种,素饼,梅菜饼,腊肉饼,鲜肉葱饼,一样六七个。 又还有罐子装的糟菜,酱菜,泡菜,连先前收礼收到的干虾子和酱香鸭子都与了两人在路上吃。 若不是天气大,还能与他们备上更多。 生怕教两人在路上吃食受苦。 连车夫都跟着沾了光,得了四只干虾子,和一只酱香鸭子腿吃。 他赶着车本就乏闷,撕些这能当零嘴吃的虾子和鸭肉进嘴里,当真是解馋又香。 “就是没酒吃,若有点酒,下着酱鸭肉和虾子,那才真是美。” 车夫乐滋滋的与两人道:“这下酒菜是真好吃。” 赵光宗笑说是两个灶人做的,如何能不香。 转又递了张裹着酱菜的素饼与车夫,这饼不仅好吃又还管饱。 车夫受了两人的好,车子赶的用心,不到三日就到了磷州城。 两人倒是好运气,当日前脚寻了客栈住下,后脚就来了场急促的大雨。 赵光宗连忙去闭上了呼呼往里头吹雨的窗户,听见外头风声大作,揩了把额头上的雨汗,与祁北南说道: “今儿夜里我是不打算瞧书了,睡个整好的觉,明日起个早。咱坐着驴车来,也没动过甚么脚,不想却还是累人的慌。” “腿脚终日屈着,不比走路松快多少,我唤来热水,你洗漱一番,好好泡个脚再歇息。” “嗳。” 赵光宗应了一声,又道:“来了磷州啊,才晓得咱岭县的好。同等的客栈价格直翻两翻,幸得是能加床被褥,一间客栈住俩人。” “要不然这多来考两回,多少人家受的起。” 祁北南也觉得不错,像是在岭县他住的客栈,伙计便直接与他送了热水。 这头要热水,还得使银子,不与伙计三五个铜子儿的,人家爱答不理,许等个一晚上都等不来热水。 方才两人进客栈里头,就瞧见有考生在与伙计掰扯。 “到底是州府上,虽甚么市价都高,可工钱也比咱县里要多不是。” 祁北南道:“好生整理好自个儿,待着考个秀才功名回去,吃上朝廷的俸禄,彼时自有了进项,不再全然同爹娘伸手,日子就更好了。” 赵光宗点点头:“你这般说,我便觉着日子多了好些盼头。” 他望着整理衣物的祁北南,道:“北南,你我虽年岁相仿,可我时常觉着你如我老师,长辈一般。有你在,这回来磷州赶考,我心里十分踏实。” 祁北南笑道:“你踏实是因着来过一回了,对磷州已不算太陌生。” “话不错,可你不是头回来磷州么,却是不见不安。又是吩咐伙计送热水,打点车夫带话回家,俨然就是恁般高门子弟见过大世面的模样,全然不似我头回来一般,看着哪里都大,哪里都繁华,两眼一摸黑,甚么都理不清。” “不怕你笑话,上回来寻个客栈我手心上都捏着汗咧。我爹说要与我一同来,在家时我还嫌说谁家子弟赶考还父母相送的,待着到了磷州,我还有些失悔没让我爹来。” 祁北南道:“那会你才多大的年纪,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人,乍然见州府繁荣,多也是你这般心绪。” 话音刚落,外头轰隆一声响,响雷了。 他微微顿住,相隔百里,不晓得家里那头有没有雨。 六月二十一日上。 祁北南与赵光宗一早就前去排队进考场,院试已过可得秀才功名,考试的严谨比之前头两回考试拔高许多。 此番一进考场,需得在考场过夜,直至三场考罢方可出。 查检考生也很严格,衣物需反复仔细查验,一律不准携带有字样的物品进考场。 上回祁北南姑且将香囊交予查检官验过无误后还能带进去,这回查都不必查,直接就给留在了外头。 好是一通折腾,两人才顺利进了考场。 临分别各入号房之际,互瞧了对方一眼,以相互鼓励。 关于院试,祁北南这回不曾对赵光宗做过多的提点。 于士绅阶层之人言,童生算不得甚么。 官宦人家子弟,生来便有童生资格,只要稍做大点捐些银钱,是能直接从院试开考的。 为此祁北南在前两场提点了许多,让他顺利进县学。 可院试不同,到底是能得功名的科考试,终归还得要赵光宗自行开悟才行,若投机取巧,日后这条路还是走不长远。 “宝哥儿,恁热的天儿,你上哪儿去来?” 午间,骄阳似火,晒得人都快化了,汗水是一茬接着一茬的冒。 乔娘子打外头与人做媒回来,田野地间都没瞧见甚么人。 独是瞅着村道上有道熟悉的身影,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去,竟是萧家的萧元宝。 萧元宝戴着顶遮阳的草帽,揩了把汗,见前来的乔娘子也是汗淋淋的,连嘴唇都起了些干皮子。 他从挽着的篮子里取出来个水囊,递与乔娘子:“茉莉茶水,乔娘子润润嗓。” 乔娘子没客气的接过来牛饮了一口,水囊里的凉茶都教空气蒸做温水了。 不过吃了这么一口茶水,她教太阳晒得晕眩的脑袋登时都清醒了些。 “这茶水吃着像是苦普寺里给香客吃的味道。” 乔娘子道:“哥儿去庙里了?” “乔娘子的舌头可真灵。” 萧元宝道:“我哥哥与里正家的赵三哥哥不是结伴去府城考试了么,今儿正式下场,我就去庙里添了炷香。” 乔娘子道:“难为这般热的天儿走几里地去给你哥哥求好。你哥哥和里正家的光宗都是读书刻苦又厉害的,定能得个好成绩回来。” “就借乔娘子吉言了。” “等赵家小郎君中了秀才,我可得去给他物色个好人家的哥儿姐儿。” 乔娘子盘算道:“到时候成一桩好姻缘去。” 萧元宝闻声笑说道:“乔娘子可偏心,怎就单只与赵三哥哥物色好姻缘。” 乔娘子听罢,看向萧元宝,好笑道:“怎的,哥儿嫌娘子我不与你哥哥说亲呐?” 萧元宝没应话,有甚么好的,他自头一份儿想着他哥哥的。 自然,这说亲也一样。 乔娘子见萧元宝的模样估摸他是甚么都不晓得。 祁北南待她历来客气,不是那起子不好的人,家里头不告诉哥儿的事情,她自不会讨人嫌说了去。 便只打趣了道:“祁小郎读书好,人周到,生得比赵三郎还俊俏,恁般人物可少有。哥儿欢喜俊俏的,娘子待你好,自便把这最好的与你留着,如何还便宜了旁人家去。” 萧元宝听这话,眸子一圆,本就教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颊子,这朝立煮熟了去。 虽说他也不知事的胡乱想过些婚嫁的事情,想着寻个漂亮小郎君云云,可祁北南长得再好,他却也从来不曾往他身上去想过一分。 如今教乔娘子这般说,实在是教他难堪,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来。 他立马道:“乔娘子我才多大呀,你便这般拿我打趣,往后你从我家门口过,可不敢唤你进来用茶吃糕了。” 话毕,他撇下乔娘子就跑了。 “娘子是为你好的话嘛,瞧你还不欢喜了。” 乔娘子话是这般说,见萧元宝跑得忒快,嘴巴却还咧着。
第51章 入夜, 起了些风。 吹得窗棂作响,屋子却不见凉快,反倒是闷热得很。 萧元宝穿了件没有袖的软布褂子, 下身的裤子只到了膝盖, 裤管又宽又大。 夜里冲了凉,进屋来如此宽松的穿着,倒是凉爽了片刻。 只是空气似教滚水煮过一般,在屋子里多待上一会儿又热起来了。 他展开双手宽宽的躺在凉席上, 一两只蚊子在帐里头没被抓着,不知躲在何处叫唤着,更是教人心头烦闷。 屋里弥漫着一股艾草烟的味道, 却也教人静不下心来。 萧元宝捡了蒲扇来打了会儿扇子, 送了些凉风在自己的身子上, 倒略微舒坦了一下。 只是脑子里忽的又冒出乔娘子今朝说得话, 脸自发的又烫红起来。 他哗的一下扭转了个身子, 靠墙侧躺着, 像是怕教人看了自己的窘迫去似的。
177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