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口见着个东瞧西看的身影,远看着就有些眼熟,近了发现竟然是铁男。 他头次来京城里,虽有京中宅子的地址,问着过来,还是不尽熟络,半晌没找着位置。 “一路打磷州过来,可是劳累了你。” 萧元宝唤文哥儿与铁男端了一盏子茶汤,外又教红棠给他拿了一碟子糕吃。 “过来路上的几日,天气都还好,赶路也顺,倒不觉疲累。” 铁男如今长成了大小子,高高壮壮的,在磷州掌着那头的庶务,人稳重了好多。 “只心头挂记着郎君与哥儿,嫌那车马行得慢。” 萧元宝笑道:“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 铁男晓得家里头哥儿管事,要紧事郎君没有特别交代,哥儿也是一样能说的。 于是他便将随身带的包袱取了出来,将一应的物交与了萧元宝。 萧元宝见着铁男亲自前来京城,便晓得生意多半是成了。 他前来必定是把银子带来,这要紧的东西,不亲自送过来,谁都不放心。 虽也是能前去银庄上汇过来,只也繁琐,且还得与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商户取了第二种提议,一千五百贯买下宅子与小楼。他得听还能赁用两间沿江的好铺,没多绕价,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倒是都还不曾与他少下一百贯的钱去。两间江铺各赁了一岁。” 萧元宝见着一并送来了一千六百八十贯钱,外还有两间铺子的赁契。 他瞧着三张五百贯数额,三张五十贯数额的交子,外有三十两的碎银,心头说不出的满意。 问铁男道:“可晓得那商户做得甚么生意,如此阔气,一应能拿出这样多的银钱来。” “听得是做古玩生意的,需得是要一间位置好又大气的门面儿来经营。那些个小铺他嫌门脸儿小了,不肯要,就敲得中咱府上的小楼。” 铁男道:“外在的两间小铺儿是为族中同经商的亲眷赁下的,一个用做了吃食生意,一个做了首饰。” 萧元宝道:“那倒真是生意之家。” “是咧,若没点子家资,商户还真置买不起云平坊一片儿的铺子。” 磷州铺子的盘买,铁男都是跟着祁北南去办的,彼时他心头还怕赁不出砸在手上,如今再见着那头翻天覆地的变化,心头只敬佩祁北南的远见。 下晌,铁男歇息了些时辰,祁北南下职回来,又去拜见了人。 祁北南见着铁男,道:“长高长壮了,愈发得像个主事的人了。” 铁男多不好意思:“郎君勿要取笑我,若不是郎君事事在信中与我交代,小的能办好甚么事。” 祁北南道:“你能不能办好事情,我心头有数。” 铁男得祁北南的认可与信任,心中很是欢喜。 他与之回禀了磷州的事务,后又道:“说起郎君的先见,原先那带看铺子的房牙,心中不知多感激郎君。” “他听了郎君的话,后头捡漏也置了两间铺子在手上,如今卖了一间回了本钱还赚了几十贯,另一间赁出去吃着赁钱,日子不知过得多滋润。” “日里撞见了小的,还常邀我前去吃酒。” 祁北南失笑:“那也是他听进去了话的缘法,若没信去,今来云平坊的铺子涨起来,也只能干瞧着失悔。” “不过当初能好价钱盘下铺子,也多亏得他从中周旋,如今能沾得些好,也算是回馈他的诚心。” “是矣。” 祁北南道:“眼下手上的铺子还余下十二间,宅子售出了,你不能没有个落脚处。留间铺子你自改建了住着,剩下的铺面见着出价高的按照市价慢慢往外赁出去便是。” 铁男应承下来。 祁北南道:“你好好踏实的在那头做事,待着京都这头忙罢,我会与哥儿谈,教他与你在老家庄子上寻一个你爹娘合心意的哥儿姑娘与你成家,届时去磷州,也好叫过起来好日子。” “他们二老在庄子上做事无不尽心,老爷也满意。府上定然不会亏待你们这般忠心为主的一家子。” 铁男听得祁北南对他的打算和安排,心头十分感激。 连忙跪身相谢:“昔年若不是教郎君救于水火,小的同爹娘老子哪有今日的好光景。如今郎君又与小的如此费心,小的当真无任感激,必当是勤谨忠心的为府上做事。” 祁北南应了声。 铁男在京城里住了两日,便返还了磷州去。 走时,萧元宝与了他路费,另又赏了十贯钱,两匹绸布,一套好茶碟。 手头得了卖宅和小楼的钱,手头一下子就宽松了起来。 先拨了四百贯与明家,早早的还了置家什的银钱。 接着又拿出三百贯,在京郊置地。 眼看着开了春儿,再是不整地出来,那且要误了春时去。 两厢就去了七百贯的大头,立时铁男送上来的一千五百八十贯就去了一半。 余得八百八十贯,另手头还有百余贯的钱,倒是也还能凑个一千贯出来。 祁北南看着账目可观,于是翻看了黄历,选定了四月初九这么个宜嫁娶的日子。 一头与家里去了信,一头早早的在吏部做了申请,婚嫁休沐吏部批三日假,但得提早报,如此才好做安排批下来。 这事往吏部一禀,那就是定在铁板上的事了,轻易做不得毁,否则便是借故假休,那可是要治罪的。 事情定下,陆续便拟定请帖。 祁北南来京时间不算长,熟悉的同僚就那么几个,亲眷又都在老家,能来的不多。 一番盘算下来,届时办个八桌子已然不差,但为着妥当,还是预先备十个桌子。 “若是能在县里办宴,必是热热闹闹的,能办个四五十桌。”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沾墨写帖,有些歉意的与他说道。 “四五十桌京里如何摆得下,还需去赁宅子置宴,更添麻烦。” 萧元宝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与祁北南道:“时下就十来桌子的客,咱们新宅子就周展得开,我觉着还多好。” 一边上收拾箱子的蒋夫郎也道:“是啊,人少些不麻烦,来的人多人少不要紧,要紧的还是你们俩成亲这个事儿。熟好的几桌子人来吃个宴,也一样热闹舒坦。” 祁北南闻此,便没再说。 他点看了这些时月蒋夫郎陪着萧元宝一同采办的日用,已经装了二十抬箱子。 梳理妆发用具装了两箱子,譬如是木梳、竹篦,梳妆匣;漱口盂、刷牙子、牙粉、头油等等物品; 又有床上用物,春夏薄缎鸳鸯盖被,鸳鸯枕,床帘,幔帐;秋冬厚棉暖褥,兔毛垫子……八铺八盖。 这就给装了六抬箱子去。 外还有四季的衣物料子,药材香料,就不一一细说。 这些东西零散,花用银钱倒还好,只是繁琐费心思。 按理来说是萧家当与萧元宝置办好的,但家中那般情形,也没那许多讲究早早的给他置办出许多的嫁妆来。 现在办来,一来是装一装门面儿,二来也是婚后确实能用着。 “还不曾置办首饰么?” 祁北南瞧着尽数是些日用,却不见重头的首饰。 萧元宝道:“我想着不必要,这些东西已然够多了。” 他的嫁妆到头来还要祁北南看着置办,也怪是不好意思的,弄了这许多的物,他已经觉得很够了。 那些金银首饰的,轻易的就是百贯的钱不说,他也不如何爱戴。 “小哥儿不似姑娘家,有许多的花样首饰,我原本那些玉簪玉佩也够使了。” 祁北南知晓他的顾虑,道:“便是哥儿的首饰不似姑娘的多,可也有得能办,能买。” “我们家这般是聘礼嫁妆合一处置办,不能少。” “前些时候,我瞧街上有贵家的哥儿戴璎珞,倒是很精致好看。” 祁北南道:“你不喜欢也买些放着,想用时总比没有好。” 说罢,他看向蒋夫郎:“教蒋夫郎与你掌眼,一并去挑,若教我一应与你买来,那可未必入得了你的眼。” 蒋夫郎见此,笑道:“祁大人说得不错,这些物放着也不变,将来还能与孩子用戴。” 萧元宝受两人的劝,便只好应了下来。 于是又前去置办了一副金制的如意葫芦掐丝璎珞项圈,一副银制的祥云锁项圈;又还青玉、白玉、珍珠宫绦各两条…… 八个匣子的首饰,足费了三百贯钱去。 这厢东西差不多就置齐了,再就是宴席的事情。 京都置宴再是容易不过,出门寻了四司六局,一应教与他们,办的那叫一个妥妥帖帖。 置宴的桌椅板凳,要显耀,有紫檀的、黄花梨的供选;若想亲民,那也有榆木、核桃木的供选; 碗碟儿盆盘,能选的就更多了,有官窑的,有民窑的;还有金制的、银制的; 宴上要吃的菜,果儿、糕点,酒水,全然可供挑选。 萧元宝看得眼花缭乱,就是蒋夫郎与人做了半辈子的席面儿,也还是头回见着如此周道的备席人。 止不得的咂舌京都果真不是等闲之地。 两人瞧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还是四司六局的老道。 问询了萧元宝是做甚么宴,官宦之家做宴还是寻常百姓家,又或者商户人家。 萧元宝与之一一说来,里头的人便有了数。 又问是多大的官儿,是想要大排场,还是求好求实惠。 萧元宝只谈是新官,无需显耀的大排场,但也不能落得人说小家子气,中等不张扬最好。 于是里头的人便与他荐了用寻常的核桃木桌凳儿,不显排场; 碗碟就用官宦人家用的青花官碟,雅致内敛又显门第。 至于菜样,十桌子的人,不算多,就置那般精致可口的菜席。 一桌子五贯钱,酒水用得是羊羔酒,以及樱桃果酒。 鲜果就吃梨与葡萄,糕点做应时节的百花糕和喜糕。 萧元宝见着在此处算中上等,价格算不得极高,也并不是那般很贱价的席面儿。 与蒋夫郎瞧看了,没什麽问题,便先应了下来。 回去说与了祁北南听,他闻之未有不妥之处,这才唤人过去缴纳了定金,定好了日子。 时间一到,那头便会安排人过来办宴,这些人经验老道,上与达官显贵做过宴席迎过宾客;下也与出得起银钱的平民老百姓置过席。 为此银子拿出去了,只消安心就好。 只这十桌子的席面儿,得六十贯钱,另外聘四司六局的人又是另外的花销,总之合计下来,一场宴办下,合计得八十贯钱。 寻常人家,当真还请不起这四司六局走上一趟。 蒋夫郎叹说京都的便利,做宴有专门的人妥帖,坐在家中不想动手烧菜,想吃甚么,又有索唤送至家中,实在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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